“可是,朝廷明明刚刚授予本官羽林大将军!”王承业说道。
“那是因为朝廷要仰仗大人守住河东!”张通幽说道:“大人,安禄山已经攻破洛阳逼近潼关,如果河东不保,安禄山大军对长安两面夹击,长安危矣!如今,朝廷手里的军队溃不成军,关中以东,只有大人保有全师。太原军是朝廷唯一可以凭依的力量。如果朝廷缓过劲来,只怕是在不远的将来,淮阴侯的下场,要落到大人头上!何况,颜杲卿的事,只怕是纸包不住火!要知道,颜杲卿的女儿还在长安!”
“那本官该怎么办?”王承业擦着额头的冷汗。
张通幽笑道:“下官已经说过,大人坐镇河东,坐观大唐与安禄山之成败。唐兴则拥唐,安兴则拥安!双方皆败,大人即可乘势定天下!此大人万世之功也!”
“这个……”王承业浑身发颤,言语不得!
张通幽的话,为王承业打开了一道大门!
这是一道王承业一辈子做梦都不敢想的大门!
以河东之地,拥兵自重,保存实力,仍凭朝廷与安禄山斗一个两败俱伤,然后,出兵收拾残局,问鼎天下!
王承业生性贪婪,几十年的官路,就是一条搜刮之路!
但是,他再贪婪,也没有贪婪天下的野心!
大唐盛世下的官员,可以横征暴敛,可以欺上瞒下,但是,谁也没有动过巧取天下的念头,他们从小就被培养成王朝的奴才,敬奉大唐皇帝,是他们的与生俱来的职责!
然而,安禄山这个胡人,替这些奴才们打开了一条思路!
为什么不能自立为王!
这个思路一旦打开,就如同是强盗看到了金银,看在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可本官毕竟是大唐朝廷的命官!”王承业的语气很是无奈,有了野心,并不见得有了与之匹配的胆略!
张通幽笑道:“大人说的没错!通幽并不是劝大人谋反,而是希望大人审时度势!一旦时机成熟,便可施展开来!只要有了实力,进退全在大人掌控中!”
王承业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安禄山攻取洛阳,兵锋正盛,河东无力与之抗衡!而朝廷虽然失了洛阳,却是仍是天下共主,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河东夹在朝廷与安禄山之间的夹缝中,恐怕难以施展啊!”
张通幽哈哈大笑:“大人,以通幽所见,安禄山攻陷洛阳,对大人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试想,安禄山得到了洛阳,必然要称帝,而长安的大唐朝廷还在,这天下便出现了两个朝廷!成所谓天无二日!安禄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攻取长安,摧毁大唐朝廷!哪里还顾得上河东!而朝廷失去了东都,必要全力夺回洛阳,否则,天下震动!如此一来,朝廷与安禄山,必然在洛阳与潼关一线死磕!谁也顾不上河东!不仅如此,朝廷要仰仗大人巩固河东,安禄山也担心大人出兵井陉关,袭扰他的后路,双方都要看大人的脸色行事。大人居中,稳坐钓鱼台,招兵买马,以观天下之变。一旦双方鱼死网破,大人东可兵出井陉直驱河北,西可渡河兵临长安!天下尽在大人囊中!”
“好!”王承业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激动得浑身颤抖。
“通幽为大人计,目前,大人应奉大唐朝廷为正朔,奉天子号令四方,同时,向朝廷要粮要饷,招募士卒,巩固实力,站稳脚跟。所以,此时大人与朝廷的关系尤为重要,要与朝廷虚与委蛇,且不可引起朝廷的怀疑,否则朝廷一旦断绝河东粮饷,或者,召回大人进京,河东便不是大人的了!现在最为关键的是,常山之事,且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否则,朝廷会怀疑大人的忠心!”
“张大人如此说,还是担心颜杲卿的女儿颜泉盈?”王承业问道。
“颜泉盈只是一个弱女子,她成不了气候,况且,杨国忠一定会为大人除掉她。通幽担心的是,当初助颜杲卿刺杀安禄山的步云飞还活着!这个人不可小视啊!”
“步云飞只是一个小小的行军录事,他又有何能耐,能奈何得了本官!”
“大人且不可掉以轻心!据通幽看来,这个步云飞能文能武,非常人所能!而且,此人似乎与高力士还有些关系!大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王承业哈哈大笑:“张大人大可放心,步云飞已经死了!”
“大人何以得知?”
“五天前,步云飞一伙常山残兵,被蔡希德的三千人马围困在井陉关前的苍岩山上。这个步云飞的确了得,竟然坚守一天。不过,第二天,蔡希德调来了三弓床弩,苍岩山土崩瓦解。据井陉关守军禀报,蔡希德所部攻上山后,放了一把大火,山上已然是寸草不生!步云飞必死无疑!”
“当真?”
“绝对当真!”
步云飞死了,常山战事,死无对证。
张通幽说道:“步云飞虽然死了,但通幽以为,还有一个隐忧,大人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说说看!”
张通幽沉吟片刻,拱手说道:“大人,大丈夫欲取天下,应当机立断!万不可儿女情长!”
张通幽话音一落,王承业面色尴尬,嚅嗫半晌,问道:“张大人此言何意?”
“通幽风闻,大人欲纳金瑶公主为妾!”
王承业顿时涨红了脸。
半个月前,颜杲卿死守常山,命常山健卒护送金瑶公主和银瑶公主西出常山,前往井陉关躲避兵火。半途上,马遂追回了银瑶公主秦小小,内侍钱恩铭则是护送金瑶公主仇阿卿穿过井陉关,继续前行。车驾通过娘子关的时候,与王承业的太原军相遇。
那个时候,王承业已经决定窃取颜杲卿的功劳,派出张通幽前往长安。张通幽临行前,告诫王承业,为防常山真相传到长安,万不可让常山军民通过井陉关。于是,王承业命太原军阻断井陉关。而劫波一伙密宗僧兵,则是下了井陉关,在棉河河道中设伏,准备截杀常山逃出来的军兵。
金瑶公主一行,也是在截杀之列。仇阿卿和内侍钱恩铭,完全知道常山的真相,他们要是活着,即便是回不到长安,对于王承业和张通幽,也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利刃,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
所以,张通幽告诫王承业,必须将金瑶公主一行斩草除根!
然而,在娘子关,王承业见到貌美如花的仇阿卿,顿时神魂颠倒,他没有听从张通幽的劝告杀掉仇阿卿,而是把她软禁在军中,欲行不轨。
可是,那仇阿卿虽然是个缺乏教养的俏夜叉,却也是性格刚烈,见那王承业不怀好意,整日握着她那把二尺长的云纹针钳,只要王承业靠近她身边三尺范围内,就没头没脑地打将去,王承业还真挨了几记针钳,脸上还挂了花。
仇阿卿虽然顶着个公主的名分,实际上,不过是个民间女子,皇上根本就没她的死活放在心里。而且,大唐朝廷已经被安禄山逼到关中一隅,别说仇阿卿是个假公主,她就是个真公主,皇上也顾不上她。此时的河东,完全成了王承业的天下,他就是河东的土皇帝!仇阿卿王承业面前摆公主架子,撒泼放刁,那是自寻死路!
可天下之事,有的时候,还真不能用常理揣度。那王承业是个受虐狂,仇阿卿越是蛮横,王承业越是难以割舍,以至于,被那针钳打得鼻青脸肿,却是欲罢不能!不仅舍不得杀掉仇阿卿,反倒愈发把个仇阿卿当成了宝贝供奉起来,就连仇阿卿身边的内侍钱恩铭,也跟着沾了光,王承业为了讨仇阿卿的喜欢,也没杀他。
当然,王承业这么做,心里却也有底。河东是他的天下,料想仇阿卿和钱恩铭逃不出他的手心。
只是,仇阿卿毕竟在名分上是公主,劫持公主欲行不轨,这件事传出去,朝廷岂能善罢甘休。况且,张通幽力主要杀掉仇阿卿和钱恩铭,王承业怕张通幽知道后,聒噪个不停。于是,王承业悄悄把仇阿卿等人藏在军中,对外严加保密。这件事,只有他身边少数几个亲信知道,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没想到,还是让张通幽听到了风声。
如今,张通幽提起仇阿卿,王承业涨红了脸,只得强打精神,喝道:“哪有此事!荒唐!公主乃金枝玉叶,本官岂敢妄想!这纯属有人造谣中伤!”
“大人乃俊杰之士,岂能为一个小小的民间女子所动!通幽也认为,这应该是谣言!”张通幽说道。
“就是!就是!”王承业慌忙点头。
“不过,通幽以为,只要金瑶公主活着,这种谣言就不会消除!为大人计,大人应该当机立断!且不可因小失大!否则,夜长梦多,即便常山之事传不到朝廷耳朵里,大人私留公主,这件事也不好向朝廷交代!”
“如何当机立断?”
“杀了她!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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