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仇阿卿虽然蛮横,可步云飞要对付这样一个胸大无脑的悍妇,却也不难,那仇阿卿再蛮横,比起虢国夫人的三公子裴叔宝,也只是小巫见大巫。如果入赘了仇家,以仇家的财势后台,倒也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对于步云飞这么个亡命天涯的盲流而言,这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可坏就坏在,翠云村里还有一个丑丫头!
凡事就怕比较!
那丑丫头秦小小温柔娴淑,仇阿卿蛮横强横,两下一比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放着一个温柔娴淑的秦小小不娶,却去娶一个母夜叉,岂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步云飞知道得罪了仇家,却也不是太在意。反正,再熬过一个月,大家就要远走高飞,只要这一个月,小心应对仇家,量仇家也不会随便生事。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三人照旧,吃过早饭,房若虚和拔野古留在铺子里喝茶,步云飞前往村口乘凉把风。
刚走到门口,迎面走进来两个人,向着步云飞拱手施礼:“宁先生好清闲。”
这二位,一位就是大慈恩寺的庄户高仕益,另一位,五十出头,面皮白净,身材不瘦不胖,穿着一身丝质圆领袍,腰上系着宽带,宽带上挂着玉佩,脚蹬皮毡靴,上下齐整,正是翠云第一乡绅仇在礼!
步云飞大为尴尬。昨天,他回绝了仇家的亲事,仇家栽了面子,仇家借机寻事,找他的麻烦,可他没想到,仇在礼竟然会亲自找上门来!
步云飞慌忙躬身施礼:“不知仇员外、高员外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高仕益冲着步云飞拱了拱手:“好说,好说。宁先生,仇员外这次来,是有件事,想知会宁先生。”
仇在礼却是拱手说道:“岂敢,仇某只是想和步先生、高员外共同商议商议!”
步云飞心头疑惑,那仇在礼面容和善,又是和高仕益一起来的,似乎不是上门来找麻烦的。
在翠云村,仇在礼是第一乡绅,高仕益的身份地位比仇在礼差很大一截,只是,高仕益的东家是大慈恩寺,所以,仇在礼总还要给高仕益一点面子。高仕益是大慈恩寺的庄户,也就是铁器铺的二东家,步云飞三人在此落脚,对外也说是高仕益聘请来的。如果仇在礼前来寻仇,岂能和高仕益一起来?那不是太不给高仕益面子了!
莫非,仇在礼托王干娘提亲未果,又把高仕益给请了出来,让他来做说客?如果高仕益来说合,步云飞还真是为难,毕竟,高仕益与他有恩。
步云飞心头狐疑,却是不露声色:“仇员外光临,宁某蓬荜生辉,两位请!”
“宁先生客气了!”仇在礼笑道。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树下石桌旁坐下,房若虚和拔野古端上茶水,在一旁候着。
仇在礼这才说道:“老夫向来耿直,有些话,就不拐弯抹角了,宁先生莫怪!”
看这仇在礼的意思,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看来,昨天的事,是躲不过去了,步云飞只得俯首说道:“仇员外尽可直言,宁某恭听教诲。”
仇在礼敛容说道:“昨天,老夫请王干娘向宁先生提亲,却被宁先生一口回绝!”
房若虚见仇在礼言语不善,慌忙在一旁说道:“仇员外,我大哥并非回绝,尚在思虑中……”
仇在礼摆手,制止了房若虚,说道:“方先生也不必为宁先生打圆场,这件事,的确是老夫思虑不周,不怪宁先生。”
“哪里哪里,都是在下唐突。”步云飞随口敷衍,也不知这仇在礼究竟要说什么。
仇在礼一声长叹:“小女性情暴躁,远近闻名,宁先生不愿意,老夫也是无话可说。这婚姻之事,须要两厢情愿,不可强求,宁先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步云飞心头诧异,听仇在礼的意思,不仅没有记恨,反倒是来劝慰他的。那仇在礼在这方圆百十里地,说一不二,没人敢违逆他,要是在往日,谁要是得罪了仇家,哪里有好果子吃,他女儿的婚姻大事,更是事关仇家脸面,可他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仅不恼,反而宽慰起了步云飞。
“仇先生言重了!”步云飞小心作答:“令千金品貌端庄,只是宁某家中已有妻小,却是不敢再娶。”步云飞随口撤了个谎,这个谎当然瞒不住仇在礼,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算是给了仇家一个台阶下。
仇在礼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高仕益。
高仕益起身说道:“仇先生有要事要与步先生相商,只因有昨天提亲之事,怕步先生心生芥蒂,这才让小老儿陪同前来,既然两下已然说合,小老儿告辞。”
高仕益说着起身而去。
步云飞心头愈发疑惑,看这仇在礼的意思,是不想让高仕益知道谈话的内容。也不知道那仇在礼要搞什么名堂,只得敛容说道:“仇先生有何指教,还请明言。”
仇在礼看着高仕益出了院门,这才说道:“老夫此来,是有一笔大富贵要送给宁先生!烦请施瓦辛格先生、方世玉先生去院门外看着,闲杂人等一概不要放进院子里来!”
房若虚和拔野古看了看步云飞。
步云飞只得说道:“就按仇员外说的办。”
房若虚和拔野古答应一声,守在了院门外。
仇在礼这才说道:“仇某听说,宁先生兄弟三人所制护蜜铁,品质上乘,名扬长安!”
“承蒙仇员外抬爱。那是我兄弟三人从护蜜国学来的冶铁法,是我兄弟三人吃饭的本事,那冶铁法确有不同之处,所锻制的铁器,品质比起我大唐铁器,是要好一些,只是,需要耗费时日,故此,产量难以提升。不过,若是仇员外有所需要,宁某定当竭尽全力。”步云飞见仇在礼说起了铁器,稍稍放下心来。
仇在礼笑了笑:“仇某只是一介农夫,田舍里的农事,粗铁糙具,也将就用。老夫只是为宁先生感到可惜,那护蜜铁品质上乘,若只是锻造些农具,实在是可惜!”
“仇员外的意思是……”
“安禄山安大人镇守河东三镇,乃国之栋梁。契丹、突厥、高丽胡人不敢小视我大唐,全赖安大人。安大人麾下精兵百万,雄视边关。只是,安大人却有一件苦恼之事!”
“何事?”
“宁先生应该也知道,我大唐虽然强盛,可兵器制造,却是跟不上趟,安大人麾下兵将,用的还是二十年前的老家伙!若是兵器不行,即便是安大人忠勇,将士效命,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高丽、契丹十分强悍,反复无常,范阳军枕戈待旦,若是兵器出了问题,岂不是要误大事!故此,安大人十分烦恼!宁先生身怀锻制护蜜铁的绝技,如能到范阳,安大人帐下效命,一则,可报效国家,二则,也不枉了宁先生的绝技!若能得到安大人提携,还可在边庭上立功,讨个封妻荫子,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否则,宁先生在此山村终老,岂不是可惜!”
步云飞大为诧异,仇家能有今日富贵,托的是杨国忠的福,他儿子仇文博也是通过杨国忠的关系当上了神策军的司隶校尉。天下人皆知,杨国忠与安禄山势不两立!这仇在礼开口没提杨国忠,却处处在为安禄山说好话,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莫非,仇家改换门庭,投靠了安禄山?
步云飞不动声色,说道:“仇先生此言差矣,安大人军中的军器,自有朝廷规制,边军军器,均有朝廷军器局供应,边帅不得擅自铸造军器,这是我朝高祖定下的规矩,安大人军中军器不足,应向朝廷申报,岂能私自铸造?”
大唐朝廷在各地设置有军器局,负责打造兵器铠甲,但为防地方将领拥兵自重,各地军器局直属中央政府,即便是节度使辖区内的军器局,节度使也无权擅自调取军器。当然,更不能自设军器局。
“宁先生所言不差。”仇在礼说道:“不过,宁先生也知道,安大人与当今宰相杨大人不和,朝廷又要安大人抵御外敌,又处处掣肘,克扣军器,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安大人是两头作难啊。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当然,安大人也会大规模铸造兵器,只是稍稍制作一些,以解燃眉之急。只是苦于军中缺乏能工巧匠。不瞒宁先生,昨日,小儿仇文博派人传话来,太仆卿安庆宗安大人正在物色铁匠,若有能举荐铁匠的,安大人有重赏。老夫这才想到宁先生兄弟三人,老夫并不是图安大人的重赏,老夫实在是不忍见宁先生屈身乡野,终老一生啊!这才冒昧登门相请,还请宁先生见谅!”
安庆宗是安禄山的长子,官拜太仆卿。安禄山受宠,当今皇上下旨在亲仁坊为安禄山营造宅院,并把宗室女荣义郡主赐婚安庆宗。因安禄山镇守范阳,安庆宗便住在亲仁坊。安庆宗上得皇上赐婚,外有他老爹安禄山撑腰,可谓是荣耀无限,权势熏天!
“多谢仇员外厚爱。”步云飞拱手说道:“只是,宁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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