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飞凑到裴叔宝耳边,低声说道:“公子这件事办得好,在下在一旁作法,菩萨已经感知到公子的诚心!只是有一件事,在下不得不说!”
“莫非菩萨还不肯绕过弟子?”
“实不相瞒,今天这件事,机会与挑战同在!那块獐子肉,便是关键所在!那獐子肉原本就是医治公子病症的灵丹妙药,菩萨并不说破,全看公子的悟性,只可惜,公子刚才动怒,将此肉踩于脚下!”
步云飞话音刚落,裴叔宝跳将起来,一把抓向泥土中的獐子肉,那肉已经烂成一片,流淌滴水,与泥土搅合在一起,裴叔宝抓在手里,黏糊糊黄灿灿,看在眼里,极为糟心!裴叔宝却是捧到嘴边,张口就要吞。
步云飞慌忙说道:“公子且慢,在下话还没说完!若公子心诚,此肉便是医治公子病症的灵丹妙药,若是公子心中不敬,那便是毒药,公子吃下去,立马毙命!是生是死,全在公子一念之间!公子可要想好了!”
“弟子诚心,绝对诚心!”
“既然诚心,可先向这二位禀明,若二位说吃得,方才能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裴叔宝双手捧着那泥水涤荡的獐子肉,面向那猎户父女跪倒在地:“大爷、姑奶奶,弟子一片诚心,天地可鉴,请两位明察!”说着,又是磕了三个响头。
猎户吓得急忙摆手:“公子,这肉吃不得了!”
猎户越说吃不得,那裴叔宝愈发认定那獐子肉非同小可,是灵丹妙药还是毒药,全在猎户一张嘴!当下磕头如捣蒜。
步云飞看消遣得差不多了,这才说道:“两位,公子诚心吃肉,其心天地可鉴!两位何必推三阻四!”说着,向那丑女孩眨了眨眼。
猎户还要阻拦,那丑女孩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公子要吃,就吃吧!”
“多谢姑奶奶!”裴叔宝如蒙大赦,捧起手里的那团东西,也不管是肉是泥,狼吞虎咽,吃的满嘴跑渣,步云飞看得也是糟心。不一会,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连地上的渣土,也没放过,只要看着像肉,都捡起来塞进嘴里。
街市上的行人远远看着裴叔宝吃土,指指点点,个个好笑,只是那呆霸王平日里欺人太甚,眼见被人当街戏耍,大家都是出了一口恶气,却无一人上来点破,反倒是对步云飞暗暗赞叹不已。
这个年轻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步云飞看他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向那父女拱手说道:“两位请慢行!”
那猎户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在原地不动。步云飞急忙向那丑女孩使了个颜色,那丑女孩明白过来,向步云飞道个万福,拉着猎户,匆匆而去。
父女两人走远,步云飞这才向跪在地上打饱嗝的裴叔宝拱手说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只是,今日之事,公子且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在下必遭天谴!今日在下为公子作法,耗了不少元气,在下要回山清修!后会无期!告辞!”
“师父慢走!”裴叔宝慌忙施礼。
步云飞也不理他,转身匆匆而去。那呆霸王一时上当,吃了如此大亏,要是反应过来,岂能善罢甘休!步云飞不敢直接回西墙下小摊,而是混在人群中,专找僻静所在四处闲逛。
走着走着,肚子却是不争气,咕咕乱叫个不停,步云飞想起那块獐子肉,心头愈发着恼,忽觉肩上被人一拍,回头一看,却是刚才在炊饼摊前冷艳女子的使女。
那冷艳女子认定步云飞是偷炊饼的地痞无赖,看来,这是不依不饶,又找上门来了。
步云飞腹中饥饿,见到使女,大为恼怒:“你们有完没完,还要咋地!”
“小姐说了,你这个地痞,要偷人家炊饼,不过没有得手,还不算是丧尽天良。”使女说道。
“丧尽天良!你们给老子搞清楚了,老子就是偷了一块炊饼,也不算是丧尽天良!何况老子根本就没偷!”
使女拉下脸来:“我家小姐说了,不管你做什么,终究是个地痞!我原本不相信,现在看来,你满嘴脏话,小姐没说错!”
“你有完没完!要是没完,你把老子抓进官府!”步云飞心头恼怒,那冷艳女子生在富贵人家,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民间疾苦,人饿到这个份上,没去抢劫杀人就算是厚道了,她竟然还要求他不说脏话!
“你又不是丧尽天良,抓你干什么!”使女说着,往步云飞怀里塞了一块野猪肉,足有两斤。
“啥意思?”步云飞捧着野猪肉喝道。
“刚才你在大街上,戏弄裴叔宝那呆霸王,救了那猎户父女,我家小姐都看见了!我家小姐从那猎户父女手里买的,送给你吃!”
“常言道,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我凭什么要吃!”步云飞犹自嘴硬。
“你不饿?”
“不饿!”步云飞咽着口水吼道。
“要吃就吃,不吃拉倒!小姐还在等我,不跟你说了!”使女说着,匆匆而去。
步云飞抬头一看,只见那冷艳女子远远站在街墙边,向这边张望,冷冷瞧了步云飞一眼,又把脸转向一边。高冷无比,根本没把步云飞放在眼里。
野猪肉虽然比不上獐子肉香,步云飞饿到这份上,哪里还挑三拣四,只是那野猪肉是那冷艳女子给的,有点吃软饭的意思,步云飞不好意思当街大嚼,更不好意思让那冷艳女子看见,只得三步两步跑到背街处,看看左右无人,一顿狼吞虎咽,如风扫残云,不一时,两斤野猪肉下肚,打了个饱嗝,拍拍肚子,吐了一口气,叹道:“虎落平阳,英雄气短!居然落到了吃软饭的田地!”
却听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倒有自知之明!”
步云飞回头一看,只见房若虚站在他的身后,冲着他一阵冷笑。
房若虚穿着一身灰布直缀,头上缠着白布,脸上紫一片、红一片,一只眼眶却是黑的,如同一只瞎了一只眼的大熊猫。模样很是狼狈,显然是半个月前被大慈恩寺和尚打的,现在还没好全!!
那单掌断碑的胡人紧跟在房若虚身旁,一双环眼,死死盯着步云飞,面色凶恶。
步云飞暗叫不好,转身想跑,却见眼前是个死胡同,
步云飞不好意思当街吃肉,专找没人的背街,这下可好,被房若虚和那胡人堵在了死胡同里,无路可逃。
房若虚着了步云飞手脚,被和尚一顿好打,破了相,撕碎了长衫。好在那些和尚毕竟是出家人,下手还不是很重,只是皮外伤,还没伤筋动骨,后来,步云飞把事情说清楚了,空悔又命人替房若虚疗伤,还借了一身直缀给他,房若虚这才脱身出了大慈恩寺。虽然还算是全身而退,可面子丢大发了。
房若虚出了大慈恩寺,回家疗伤,半个月才好得差不多了,却是憋了一肚子气,又回到大慈恩寺前,和那胡人一起,满世界寻找步云飞报仇。两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步云飞哪里是什么亲仁坊的贵公子,原来就是一个字摊先生,晚上还要到大慈恩寺西院棚舍里借宿,就是一个上午片瓦下无立锥之地的盲流!
房若虚气得暴跳如雷,两人径直来到西墙下,却见步云飞没在摊上,两人七手八脚,把小摊砸了个粉碎,又去四处寻找。找了半个时辰,才发现步云飞在大街上,和堂堂虢国夫人家的裴三公子饶舌。房若虚虽然心中愤恨,也知道那裴叔宝不是好惹的,不敢造次,就在不远处候着,把步云飞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房若虚也是读书人出身,虽然尖酸刻薄,可也是个明白人,一听步云飞说的那些话,就知道那不过是江湖术士的把戏。原以为,那裴叔宝一眼就能识破步云飞伎俩,痛殴他一顿,房若虚乐得在一旁看笑话。
哪里想到,那裴叔宝是个大棒槌,竟然被步云飞忽悠得连泥巴带肉一起吃了!临了,还对步云飞恭敬有加,尊为神仙!
房若虚原本想当众点破步云飞,让裴叔宝好好教训步云飞一顿,可转念一想,那裴叔宝也不是个好东西,房若虚在长安城里流浪,也吃过裴叔宝的亏,如今他被被步云飞忽悠得吃土,吃亏活该。
眼见步云飞离了裴叔宝,在街上转悠,房若虚和胡人远远在后跟着,伺机下手,只是大街之上人多眼杂,不太方便。后来,步云飞得了块野猪肉,急匆匆跑进一个死胡同里。房若虚大喜,带着那胡人紧跟进去,把步云飞堵了个正着。
步云飞眼见无路可逃,只得拱手笑道:“原来是房兄,别来无恙!”
“你看我这样子算不算无恙!”房若虚眼睛里喷出火来。
房若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穿着直缀,看不见,估计也和这张脸差不多。
步云飞心中暗笑,脸上却是做出一副惊讶:“房兄缘何如此狼狈?那天都是步某不敬,在下在罗汉堂做完法事回到禅房,发现房兄不辞而别,还以为是房兄嗔怪在下待客不周,在下心中焦急,急急出了寺庙,到处寻找房兄,没想到,房兄出了事!”
那房若虚却也不是个棒槌,刚才一时不慎,着了步云飞的手脚,岂能再次上当,当下也不搭话,一招手:“拔野古,替哥哥揍他!”
那胡人也不答话,握着两只拳头,冲向步云飞。
拔野古身高足足比步云飞高出一个头,身躯比步云飞宽出一倍,就如同是泰山压顶,人还没到,被那气场已经把步云飞逼得连连后退,嘴上却是大声恭维:“这位兄台英武雄壮,面相不凡,必是一方英雄,在下十分敬仰,原来你叫拔野古,呐,拔野应该是复姓,拔野先生……”
拔野古双手抓住步云飞的双肩,硬生生把步云飞架了起来,一声爆喝:“你叫步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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