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精锐已经随哥舒翰全军覆没,潼关以西,关中之内,仅存的成建制的唐军,就只有马嵬坡上的禁卫六军,而这支军队,早已被步云飞的一句话惊得烟飞云散落荒而逃。us最快
隆隆的马蹄声如惊雷一般,滚地而来,远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众人只闻其声,不见旗号,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这支飞奔而来的骑兵只能是燕军!
所有人大惊失色。
燕军来了,所有的争执变得毫无意义,一切都完了!
张通幽面如死灰,他原本不过是信口开河,挑拨离间,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步云飞真会与燕军合谋劫持皇上。可他万万没想到,燕军真的来了!
而步云飞更是骇然!张通幽的话已经让他有口难辩,而燕军恰恰在这个时候杀到,等于是在印证张通幽的话。这也就罢了,糟糕的是,两千精骑杀到,这渭河河滩上的所有人,都将在劫难逃!
仇文博把将宝剑架在安庆宗的脖子上:“步云飞,你赢了!老子先杀了这叛贼!”
步云飞急忙说道:“仇将军,安庆宗杀不得!”
“果然是安庆宗死党,到了这个时候,还要为他求情!”仇文博怒道。
步云飞说道:“仇将军,如果来的确是叛军,安庆宗便是我们手里唯一的筹码!”
崔书全叹道:“大哥,我看这筹码也不咋地!安庆绪就等着他死呢!”
就听东方大路上,尘土飞扬,旗幡招展,战马嘶鸣,两千骑兵飞驰而来!
众人正在慌张,就见那两千飞驰而来的骑兵,在距离河滩两百步远的距离上,突然停了下来,排成一列横阵。
陈玄礼按剑大喝一声:“众将士迎敌!”
拔野古却是一声冷笑:“迎个屁的敌,人家根本就不打算跟你打!就是要打,就凭你们这两百来号人,能打赢个屁!”
只见那两千骑兵,在河岸上纵横驰骋,不一时,从横阵变成方阵,方阵之中又列成十七个小阵,小阵相距十步,团团丛围。马背上骑兵纷纷下马,将手中长枪聚拢起来,成鸦巢状,摆在小阵四周。马匹在小阵旁排成横排。
陈玄礼不由得满腹惭愧这两千骑兵摆出的,根本就不是战阵,而是专门用于平野宽阔之地的拢枪下营法所有士卒都将手中长枪集中收拢,这根本不是准备攻战,而是安营休息!
拔野古早就看出,对方明明摆出了一个休战的架势,而且,对方行伍之间并未亮出燕军旗号。
陈玄礼也是军中宿将,如今却被一个身上无官无职的拔野古教训,却是还不得口,满脸尴尬:“拔野将军说得不错,老朽一时眼花,没看得真切。”
“大哥,这些兵马看着眼熟!不过,我看他们不像是范阳兵马。”拔野古说道,他在常山与燕军交过手,对范阳军还是有些认识。
步云飞仔细望去,但见对方黑衣黑甲,虽然是拢枪下营,却是行列整齐,进退有序,看着果然是十分眼熟,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陈玄礼定了定神,高声喝道:“来者何方兵马?”
就见对方阵营中,驰出一匹战马,来到河滩前,战马上一员战将,顶盔贯甲,手持一双铁锤,厉声喝道,声如洪钟:“我等乃是潼关马军都将王思礼王将军麾下骑兵!河滩中可是圣驾?”
“姜封!”拔野古大叫:“怪不得他们看着眼熟,原来是陇右骑兵!”
步云飞也是恍然大悟。在潼关下,步云飞兄弟四人曾经与陇右军交过手,见识过陇右军的行止做派。天下诸军,虽然同为唐军,但各藩镇兵马总会透着主将的性格脾气,范阳军与陇右军同为天下精锐,都是骁勇之师,但范阳军的骁勇中透着狡黠,而陇右军的骁勇却是透着固执,甚至有些拘泥。当初在潼关下,陇右军与步云飞兄弟四人对垒,明知不敌,却也要冒死而上,便是这种做派。
陈玄礼大喜过望:“原来是王思礼将军到了!我是龙武大将军陈思礼,圣驾正在此地,快请王将军前来护驾!”
拔野古却是一声爆喝:“姜封,你狗日的还没死!来来来,老子与你大战三百合!”
马背上的将军,正是姜封!
那姜封在大理寺狱中,在拔野古手下吃了大亏,身受重伤,这小子却也皮实,几天没见,又是生龙活虎一般。
步云飞心中大为疑惑。那姜封本是张通幽一党,按理说,姜封在大理寺狱失手,就应该回到张通幽身边。那姜封身手不错,张通幽决心在马嵬坡起事,身边必有姜封这样的得力之人。但昨夜马嵬坡上杀得血流成河,姜封始终都没有露面。如今张通幽功败垂成,姜封才露面,而且,竟然还是与王思礼一起来的。莫非,王思礼也投靠了太子李亨?
姜封看了一眼拔野古,也不答话,拨转马头,飞奔回到骑兵营中。
不一时,河岸上,营门大开,驰出六匹战马,来到河滩前,六人跳下战马,步行而来。为首一人,正是陇右节度使,潼关马军都将王思礼!姜封走在王思礼身边,而王思礼的身后,却是一僧一道!
那僧人身材魁梧,不是别人,正是大慈恩寺执法僧空悔。
空悔原本是奉空明法旨,率大慈恩寺武僧,跟随虚远,护送佛祖真身舍利入川。昨夜一场大乱,空悔和大慈恩寺武僧始终没有露面,步云飞也无暇顾及,还以为他们已经趁乱离了马嵬坡,哪里想到,这空悔居然与王思礼走在了一起。
空悔身边的道人,步云飞却不认识,那道人年纪三十多岁,头戴逍遥巾,身着青色衲衣,脚蹬麻鞋,双手怀抱一柄拂尘,双目炯炯有神,颌下长须,面色恬静,举止从容,有飘飘欲仙之感。
这一僧一道的后面,竟然是李辅国和鱼朝恩!
步云飞暗暗心惊,好不容易摆脱了禁卫六军,那李辅国和鱼朝恩却是阴魂不散,又追了上来,更为糟糕的是,他们竟然与王思礼走在一起。王思礼手下的骑兵,是精锐的陇右铁骑,禁卫六军根本无法与其比拟!
更让步云飞疑惑不解的是,空悔竟然与他们在一起!
王思礼一行走下河滩,来到步云飞面前,步云飞拱手说道:“王将军,自从潼关一别,有些时日了。王将军行得好计,害得步某好苦!”
当初在潼关下,王思礼花言巧语,说服步云飞带着姜封进京刺杀杨国忠,其实,却是一招暗度陈仓,利用步云飞,散了灞上的天威军。害得步云飞差点落到张通幽的天罗地网中。
王思礼却是淡淡一笑,向步云飞和拔野古拱了拱手:“步将军、拔野将军,灞上之事,王某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在天理昭昭,杨国忠最终还是死于非命!步将军吉人天相,也是安然无恙!这一笔,王某看来,也可带过了!”
王思礼原本是想让姜封散了天威军,然而,他自己率陇右铁骑,长驱西进,破长安,擒拿杨国忠,哪里想到,却被杨国忠棋高一着,哄骗皇上下旨,逼着潼关大军兵发洛阳。结果,王思礼的计划被全盘打乱,姜封也落到了杨国忠手里。
拔野古喝道:“灞上之事,也就罢了!姜封投靠张通幽,在大理寺狱中要谋害颜小姐,害得我等差点葬身火海,这笔账,怎么算!”
王思礼回头看了看姜封,笑道:“拔野将军说起大理寺狱中的事,的确是姜封的不是!不过,这其中也有误会!”
“误会?”步云飞冷笑:“只怕不是误会,而是与灞上之事一样,都是王将军的锦囊妙计吧!”
在灞上,王思礼策划一招妙棋,命姜封杀了天威军主帅杜乾运,嫁祸步云飞,从而达到散了天威军,又不引起杨国忠怀疑的目的而在大理寺狱,姜封明着是投靠了张通幽,受张通幽之命来杀步云飞,如今,这姜封几天不见,却出现在了王思礼身边,现在看来,这又是王思礼的一条计策。
王思礼笑了笑:“灞上之事,王某虽然险些将步将军置于死地,却是事出有因,想来步将军也明白!王某不那样做,必然瞒不过杨国忠,王某的进京勤王之策,便是败了!王某将步将军置于险地,虽然毒辣了些,但王某却是忠心为国,并无私心,所以,王某与步将军有仇,但不是私仇,乃是公仇!既然是公仇,还请步将军容王某见过皇上,请皇上裁夺!”
步云飞点头:“那么,大理寺狱中的事呢?王将军派姜封而来,要杀的,不仅仅是步某一人,还有忠良之后颜泉盈!难道,王将军这么做,也是一心为公?”
王思礼叹道:“大理寺狱之事,事出有因,非一言所能道尽!王某此来,并非是来与步将军算账,而是来与步将军与张通幽大人说合的!还请两位让让路,待王某见过皇上,再与大家说话!”
“王将军要说合步某与张通幽?”步云飞冷笑:“难道王将军不知道,步某与张通幽有不共戴天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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