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乾运敢于把钱财藏在草料中,放在薛景仙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杜乾运太了解薛景仙的为人了,那是大大的清官加忠臣,对朝廷忠心不二,对职守一丝不苟。这在大唐的官吏中,不说绝无仅有,那也是凤毛麟角。若陈仓县令不是薛景仙,换了别的任何人,杜乾运根本就不敢这样做。大唐官吏,常常是贪污朝廷钱粮,中饱私囊,若是自己的治下有一座材料库,一定会雁过拔毛,做些手脚,偷些草料出去变卖,赚些银两,一来二去,必然会发现藏在材料中的钱财。杜乾运算准了,薛景仙绝对不会这么做,此人两袖清风,不贪财,绝不会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果然,薛景仙守着偌大一座材料库,不仅不利用职权偷盗草料,反倒是尽心尽责,生怕出了纰漏。他相信,这是朝廷的产略储备,一但唐军向叛军发起反击,靠的就是这些草料。所以,那薛景仙恪尽职守,一日三次,亲自巡查盘点,那材料库中,已然堆积了数万石,薛景仙却是数目烂熟于胸,一丝一毫也没有差错。薛景仙还派出县卒,把个草料库守得水泄不通,远近盗贼,见那草料库守得如水桶一般,谁还敢打草料库的主意。
薛景仙一心为国家守护草料,哪里想到,却是为杜乾运做了个守财奴!
话说,杜乾佑随晁用之一行来到陈仓。那杜乾运不露声色,径直来到陈仓县衙,面见薛景仙,拿出中郎将的威风来,命薛景仙立即准备三百辆大车,搬运草料,运往潼关,助潼关大军反击叛军。
在终南山下,张通幽要杀杜乾运灭口,逼得杜乾运投靠了步云飞。不过,不管是张通幽还是杨国忠,都没有通缉杜乾运,杜乾运乃是神策军中郎将,又是杨国忠的亲信,若是发下海捕文书通缉杜乾运,这在逻辑上说不过去,况且,张通幽也没想到,杜乾运会死心塌地投靠了步云飞。他还以为,步云飞会杀了杜乾运。
所以,薛景仙完全不知道,杜乾运这个中郎将,已然成了逃官,况且,潼关战事激烈,需要草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薛景仙二话没说,命人准备了三百两大车,自己亲自带着陈仓军卒,跟着杜乾运,前往草料库搬运草料。
草料库中堆积如山,不过,藏有金银的麻袋,杜乾运都早就做了记号,倒也不难寻找,众人在草料库中忙了一天,将做了标记的麻袋全都装运上车,为了掩人耳目,顺便也装了些纯草料的麻袋。
一切准备停当,已然是日落西山,按照晁用之的意思,事不宜迟,赶紧赶路,离了陈仓,进了山,再把草料全部卸下,只带着金银,从小路直奔陕郡。
可杜乾运却是摇头。那薛景仙为人精明,虽然暂时瞒过了他,可若是匆匆而去,反倒显得令人生疑,不如暂住一晚上,第二天从容而去,薛景仙必然不会生疑。
晁用之也觉有理,众人便把三百辆大车,推到草料库中,大家就在这三百辆大车边歇息,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薛景仙还被蒙在鼓里,见诸事准备停当,库房中有杜乾运亲自看守,料想无事,便带着县里的兵卒,回县衙歇息。
薛景仙刚刚回到县衙,仇文博来了。
话说当初,仇文博明为杨国忠安插在神策军中的亲信,暗地里,早已投靠了高力士。杨国忠与高力士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仇文博知道自己处境险恶,便让老爹仇在礼,赶紧离了翠云村,前往四川躲藏。在离园,仇文博向步云飞说起此事,步云飞深感不妥,那四川原本就是杨国忠的后院,仇在礼去了四川,岂不是自投罗网。步云飞如此一说,仇文博才知道自己失了计较。可仇在礼已然提前一天出发,估计已然快走到陈仓,仇文博心中大为惶恐。
步云飞见仇文博惊慌,便给仇文博写了一封信,让他赶到陈仓后,拦住仇在礼,然后,寻找晁用之,与晁用之一起,前往伏牛山。条件是,仇文博要带上秦小小的父亲秦大。
仇文博倒也守信,第二天便去了翠云村,接上秦大,匆匆赶往陈仓,紧赶慢赶,就在今天晚上,也到了陈仓。
步云飞写信,让仇文博去寻找晁用之,原本是一番好心,希望晁用之在搬运钱财的同时,随便也把仇在礼和秦大一同接往伏牛山,让秦小小和仇阿卿与家人团聚,也算是了她们一个心愿。可步云飞却是在这件事上,失了计较。
晁用之搬运钱财,原本是极为机密之事,容不得节外生枝。步云飞原想,仇文博是仇阿卿的哥哥,也不是外人,不会有什么大碍。可他万万没想到,仇文博与陈仓县令薛景仙,原来却是故交。
那薛景仙也是翠云村人,与仇文博是同乡,两人一文一武,同朝为官,薛景仙乃是进士及第,点了翰林,仇文博虽然是走得杨国忠的门路,却也与那薛景仙脾气相投,结为异姓兄弟。后来,薛景仙外放到陈仓当了个县令,两人也常有书信来往。
仇在礼前往四川,昨天晚上便到了陈仓,薛景仙为尽地主之谊,便留仇在礼多住了一天,今天晚上,仇在礼还住在陈仓县衙里。
话说,薛景仙在草料库忙了一天,却也是尽心尽责,见杜乾运亲自坐守草料库,料想无碍,便回到县衙,准备点上一百军卒第二天护送草料。正好,仇文博一路风尘仆仆,追赶仇在礼,也到了县衙。薛景仙听说仇文博来了,急忙出门迎接。两人也是老朋友了,却也随和,没什么虚词,薛景仙在前引路,带着仇文博到客房见了仇在礼。
仇文博见仇在礼平安,松了一口气,与老爹相见后,便安排秦大和仇在礼一起在客房歇息,那仇在礼原本是翠云村的员外,家大业大,而秦大只是一个庄户,家中一贫如洗,如今却要与秦大同居一室,仇在礼大为烦恼,骂骂咧咧,大为不满。秦大为人老实,却也不敢多说。倒是仇文博在一旁好言相劝,说秦大的女儿秦小乃是银瑶公主,与仇阿卿平起平坐,大家都成了皇亲国戚,地位拉平了,分不上个高下。好说歹说,才把仇在礼说和下来。
安顿好秦大和仇在礼,仇文博便和薛景仙来到书房中商谈。
薛景仙也知道,仇文博得罪了杨国忠,这次送仇在礼去四川,是为了避祸。那薛景仙对杨氏五家一向是深恶痛绝,眼见仇家被杨国忠逼得流离失所,也是极为愤恨。所以,仇文博见到薛景仙,并不隐瞒,告诉薛景仙,送仇在礼去四川,失了计较,现在要接回仇在礼,掉头北上,前往陕郡伏牛山。
薛景仙大为惊奇,阻止仇在礼去四川,倒也可以理解,令人不解的是,仇文博给仇在礼找的避难所,竟然是叛军的地盘,而且,还是一座荒山!别的不说,前往陕郡,这一路上都是战乱区,仇文博要把仇在礼送到陕郡去,要冒极大的风险。
仇文博便将步云飞的事,一股脑抖搂了出来,还把步云飞写给晁用之的亲笔信,也拿了出来给薛景仙看,他告诉薛景仙,步云飞的结拜兄弟晁用之就在陈仓,只要找到晁用之,便可一同前往伏牛山,一路上有晁用之照应,应该无事。
那薛景仙精明过人,一见到步云飞的亲笔信,心中陡然生疑。
杜乾运身边的确有个晁用之,薛景仙也见过,知道那晁用之是个将才。按照杜乾运的说法,晁用之是神策军校尉,杜乾运的副将。可步云飞的信中,晁用之这个副将却是主角,虽然也提到了杜乾运,但却是一笔带过,语气上,显得没把杜乾运这个中郎将当回事。
这也是步云飞一时不慎,失了计较。晁用之一行前往陈仓,领头的是晁用之,杜乾运只是个跟班,听命于晁用之,原本步云飞根本不用在信中提起杜乾运。只是,在灞上,仇文博曾经率军围堵步云飞,知道杜乾运落到了步云飞手里,但不知道杜乾运已经和步云飞结拜了兄弟,所以,步云飞在信中特意提到了杜乾运,免得仇文博见了错愕。
本来,信中也就是随口一说,既没提杜乾运的身份,也没说杜乾运来陈仓干什么,一般人看了也就看了。偏偏那薛景仙是个人精,见信中说到杜乾运,语言不太恭敬,心中生疑。便问仇文博,那晁用之为什么要去伏牛山。
仇文博告诉薛景仙,步云飞千里进京,为颜杲卿鸣冤,被皇帝加封为陕郡节度使,他手下有一支人马,号称苍炎都,如今驻扎在伏牛山,虽然陕郡是叛军的地盘,但伏牛山山高林密,却是足以安身。
薛景仙精明异常,一听说步云飞手下有一支人马驻扎伏牛山,立马断定,晁用之和杜乾运,前来陈仓搬运草料,绝不是运往潼关,而是运往伏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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