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兴越过书案,快如闪电,只见刀光一闪,边令诚一声惨叫,眼前鲜血四溅,一只手臂,被齐肩切了下来。
那张兴拼尽全力使出一招野马跳涧,奋力一击,朝天刀当头劈向边令诚的脑门,只为擒贼擒王,指望一刀杀了边令诚,杀手们不战自溃。野马跳涧本该是双手握刀,若是在平时,这一刀下去,对手的脑袋,便成了劈开的西瓜。只是,今天晚上,张兴怀抱郭绣,身形沉重,又是单手使刀,力度和准头都不够,那边令诚反应也是机敏,仓促之间脑袋偏转,朝天刀没能劈在脑门上,即便如此,也卸下了边令诚的一条胳膊。
那边令诚捡了一条命,痛得脸色发白,作声不得。身边亲兵这才反应过来,刀枪齐上,将张兴围在核心。
那张兴一击不中,知道再无机会击杀边令诚,却也是铁了心要与郭绣一道赴死,虽然身陷重围,却是再不退却,手挥大刀,刀刀见杀。不一会儿,便砍翻了七八个。周围亲兵见张兴发疯了一般,吓得纷纷后退。
边令诚缓过气来,虽然掉了一条胳膊,却也是忍耐得住,单手持剑,一剑刺死了一个后退的亲兵,咬牙切齿:“临阵后退者,斩!”
众亲兵见没了退路,纷纷鼓噪而上,拼死向前。
边令诚咬牙喝道:“将他们剁为肉泥!”
张兴顾忌怀中的郭绣,无法全力迎敌,而对手也看出张兴的尴尬,一刀一枪纷纷杀向郭绣,张兴左拦又右挡,却是顾此失彼,险象环生。
乱战之中,张兴一不留神,大腿上中枪,单腿跪地,刚要撑起来,后背又是连中两刀,张兴强忍剧痛,回身劈杀,砍死了身后的刀手。手脚散乱,又是连中数枪,却是一口气没能接上,单膝跪地,以刀支地,口吐鲜血,喘气不已。
周围乱兵见张兴受伤跪地,失了力道,顿时一片欢呼,有人高叫:“那小娘子水灵灵的,伤了可惜!莫如大家先享用!”
边令诚手下亲兵,平日里很少直接迎敌,而是跟随边令诚压阵,弹压败兵。这些人都是兵痞,又是边令诚的亲信,无人敢管束他们。一旦得手,便是无恶不作。
“相公,杀了我!”郭绣在张兴怀中叫道。
张兴低头看了看郭绣,郭绣两眼含泪,却是愈发娇柔。
“相公是英雄!绣儿不能辱没了相公!”郭绣轻声说道。她这是认定自己是张兴的妻子了!
张兴点点头,叹道:“绣儿,那咱们到安了阴间,再拜天地!”
“嗯!”郭绣闭上了眼睛。
张兴举起朝天刀,对准郭绣的心脏,就要刺下去。
忽听大堂外,喊杀声起,一群人从杀上了大堂,那群人个个身手矫健,异常骁勇,冲上大堂,逢人便杀,边令诚手下亲兵,完全没想到背后有人杀到,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只一瞬间,便被击杀了一大片,剩下的哪里还顾得上张兴,转身迎敌,双方杀做一团。
张兴急忙收刀,抱起郭绣,挣扎退到墙根下,背靠着墙,举目观望。
大堂中,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淡淡的月光投射进来,只见眼前,人影晃动,刀枪碰撞,喊杀震天,双方抹黑悍斗,却是看不真切。
不过,冲入大堂中的人,似乎并没受过行伍训练,进退散乱,各自为战,然而,单打独斗的功夫却是极强,往往一个人对阵三四个敌手,却是不落下风。
只是,来人人数较少,估计不过三四十人,而边令诚的手下,却有三百人之众,这些人原本守在大堂四周,防止张兴趁乱突围,现在见有人偷袭,也冲进大堂,与来人缠斗起来。
大堂内外,杀声一片,双方都是生死相搏,边令诚手下亲兵,虽然遭到偷袭,吃了些亏,却是仗着人多势众,又稳住了阵脚,双方缠斗,互有死伤,却是战成了对峙之势。
张兴身受重伤,已然无力再战,只能靠在墙根下,护着郭绣。眼见来人人少,与边令诚手下亲兵战成了对峙之势,时间一长,便会陷入被动,张兴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忽听大堂门口处,响起一声爆喝,如同是平地里响起一声惊雷:“杀不尽的鸟贼!”
郭绣被那爆喝声吓得一个哆嗦,浑身瑟瑟发抖。
张兴却是一口气没接上来,晕了过去。
郭绣抱着晕死过去的张兴,放声大哭。
大堂上,突然灯火通明。
一群身着步兵甲的士卒手持火把,冲入大堂,为首一条大汉,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金发碧眼,健步如飞,手持大刀,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周围却是人头落地,死伤狼藉。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吐火罗勇士拔野古!
大堂中,原本与边令诚亲兵战成对峙之势的壮士,顿时精神大振,奋力冲杀,而边令诚的手下,却是心胆俱寒,手脚酥软,眼见拔野古来得凶,却是毫无招架之力,不一时,便被杀得七零八落。大部做了无头鬼,剩下的见不是头,纷纷扔下兵器,跪地讨饶。
拔野古却也心善,见对方停止了抵抗,大喝一声:“寄下这帮狗东西的项上人头!”
身后士卒一拥而上,将边令诚的手下捆绑起来,边令诚失了一条胳膊,已然成了废人,此时也只有束手就擒。
拔野古迈开大步,急匆匆走到墙根下,却见郭绣手里握着张兴的朝天刀,挺身向前,把张兴护在身后,厉声叫道:“不要过来!”
拔野古闷声喝道:“小丫头,刀都拿反了!”
郭绣就是个小家碧玉,平日里跟着爷爷守在家中,从没见过打仗杀人,哪里用得来兵器,慌乱之中,把张兴的朝天刀拿在手里,却是刀背朝上,刀刃朝下,一双秀眼含着泪水,狠狠地瞪着拔野古。
那拔野古长相凶恶,说话又是没轻没重,郭绣只当他是个坏人。
“小丫头,给老子让开!让我看看张兴这杀不死的家伙!”拔野古闷声喝道。
“不准碰我相公!”郭绣反拿着朝天刀,却是不避不让。
那郭绣原本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胆子可今天晚上,为了保护张兴,竟然与那凶神恶煞般的拔野古分庭抗礼。
“你相公?”拔野古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张兴这小子真他娘的命大,不仅没死,还娶了个漂亮小娘子!”
拔野古这话,说的却也是实实在在,那郭绣原本就漂亮,双眼含泪,更是楚楚动人。可在郭绣听来,却是风言风语,当下也不答话,举起朝天刀,对着拔野古狠劈过去。
拔野古一抄手,郭绣手里的刀,便落到了拔野古手里。
郭绣失了刀,却是扑在张兴身上,死死护住张兴:“不要害我相公!”
拔野古苦笑:“这小娘子长得漂亮,却是性子烈!不如我家常婉!”
身后传来步云飞的声音:“拔野古,你刚见常婉的时候,她还不是给了你一刀!这跟性子烈不烈没有关系。你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话又没个轻重,谁见了你,也要下杀手!”
当初,拔野古初到常岭村的时候,也被常婉杀了个措手不及。
步云飞踱着方步,走到墙根旁,瞧了瞧郭绣,点头说道:“拔野古,这位小姐其实胆小如鼠,今日与你拔野古分庭抗礼,只因为她要舍身护夫!此乃义女,与你家常婉不相上下!拔野古,你须敬重,不可粗鲁!”
拔野古醒悟,慌忙拱手说道:“小娘子,拔某最敬重义女,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小娘子多多海涵!”
郭绣却是瞪着一双秀眼,并不还礼,还是死死护着张兴。
拔野古焦躁起来:“小娘子,你家相公乃是拔某的朋友,拔某是来救他的,你家相公身受重伤,若是不尽早医治,只怕有性命之忧。”
“骗人!”郭绣怒道。
“我哪里骗你了!”拔野古喝道:“你没看见,刚才我杀了你家相公的对头!”
郭绣却是不语。
那郭绣从未见过打仗,刚才大堂上又是黑灯瞎火,双方杀得乱作一团,郭绣哪里分辨得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却听步云飞回头喝道:“张兴的徒弟们,见到师父师娘,还不下跪!”
步云飞话音一落,大堂上齐刷刷跪倒了三十多人,面向郭绣,伏地下拜:“徒弟拜见师父师娘!”
跪倒在地的,都是长安县衙的捕快,没有跪地的,却是长安县衙的兵卒。他们都是跟着京兆尹崔光远、县令武文清、前御史中丞韦见素来到金城县的。
原来,崔光远、崔书全、韦见素、武文清决心诛杀杨国忠,便带着兵卒,离了长安,便一路西行,追赶皇帝车驾。
一行人紧赶慢赶,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日落时分,来到渭河岸边,远远看到金城方向,尘土飞扬,旗幡招展,知道那就是皇帝车驾,只是,六军势大,崔光远手中只有一百来号人,不敢造次。便抄近路,提前进入金城。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