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崔光远急忙说道:“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武大人何苦白白送命!”
崔光远并不关心武文清是否白白送命,他关心的是那一百兵卒,没有这些兵,崔光远寸步难行。
“崔大人,告辞!”武文清一摆手,带着一百兵卒,起身便走。
崔光远见武文清不听劝,急忙转向韦见素:“韦大人,你看这事”
韦见素一声冷笑:“崔大人世受皇恩,却是不思报国,贪生怕死,皇上圣明,居然养你这条白眼狼!崔大人好自为之!”韦见素一拱手,跟着武文清便走。
崔书全慌忙拦在了武文清、韦见素面前,拱手说道:“韦大人,武县令且慢,我老爹并非贪生怕死,也不是不思报国,只是,皇上骗了我老爹,他现在出了事,又来找我老爹救驾,这件事,放在谁的头上,心里都别扭,呐,我老爹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也是人之常情”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仅仅是骗了他一下!”韦见素喝道。
“韦大人说得有理,两位大人,容晚辈再劝劝我老爹!”
“有话快说,我等还要追赶圣驾!”武文清极不耐烦。
“当然,当然!两位大人稍等片刻!”
崔书全说着,来到崔光远身边,说道:“老爹,常言道,富贵险中求!”
“命都没了,还求个屁的富贵!”崔光远叹道。
“老爹,前去勤王,虽然凶险,却是有一线生存的机会,若是不去勤王,咱们就死定了!”
“啥意思?”
崔书全说道:“杨国忠隔绝皇上,便是已然与皇上决裂!老爹你出任京兆尹,是皇上亲口加封,在杨国忠眼里,你就是皇上的人!况且,步云飞是杨国忠的死对头,他在博陵府上盘桓十天,杨国忠肯定已经知道了!杨国忠已然对你恨之入骨!只是,他现在还顾不上你!一旦他把皇帝挟持到了四川,皇上变成了他手里的玩偶,到时候,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只要逼迫皇帝下个诏书,或者,他干脆自己写一份诏书,盖上皇帝玉玺,说老爹你谋逆,不管你我逃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老爹,今日不杀杨国忠,明日我崔家必死!”
崔光远心头一惊,顿时满腹沮丧。
崔书全说得一点都没错,杨国忠一旦掌控了局势,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岂能饶得了崔光远。
崔书全继续说道:“老爹若是破釜沉舟,杀了杨国忠,虽说是风险极大,却是一本万利!”
一说起“利”,崔光远来了精神:“说说看!”
“老爹,咱们手里已然掷出了一色卢!输了,大不了一死!若是成了,便是万倍的赔率!”崔书全喝道。
崔光远一个激灵。
崔书全的逻辑,就是赌徒式的逻辑!
这种逻辑,换做别人,想都不敢想,但在摴博世家的博陵府,这个逻辑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杀杨国忠,便是掷出一手“一色卢”!有着胀死的风险,但也有一步到位的巨大利润!
是胀死还是大获全胜,全在老天爷的安排,谁也把握不住!
一旦胀死,便是输得倾家荡产,绝无翻盘的机会。
但是,一旦老天爷给出了胜利的筹码,那就是一步登天。
敢不敢做,取决于输赢的代价对比!
崔光远已然没了身家,博陵府已然被盗贼一把火烧成了白地,身为京兆尹,貌似手中有一座长安城,可长安城眼看就要成了安庆绪的天下。
所以,崔光远的身家性命,其实是一钱不值!
输了,不过就是送上两条干命!
若是赢了,那便是封王拜相!
这样的代价对比,千值万值!
“可我们没有皇上的圣旨!”崔光远说道。
“无旨诛杀逆贼,更显老爹你的气魄和忠勇!事成之后,皇上若是不用你,他还能用谁!”崔书全说道:“是封王拜相,还是首身异处,只在一念之间!”
崔光远一把抓起几案上官印,“啪”的一声,砸在桌面上,咬牙喝道:“老子乃是大唐羽林大将军、京兆尹,我崔家世代忠良!皇上有难,岂能袖手旁观!”
“好样的!这他妈的才像是我崔书全的老爹!”崔书全赞道。
韦见素和武文清都是大为惊奇,这崔氏一家,果然是赌徒出身。到了关键时刻,激发斗志的,还是赌博!他们会突然迸发出赌徒式的勇气!
这种赌徒式决断,更加令人放心!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一般人往往是瞻前顾后,结果,往往是在犹豫不决中,丧失了机会,最后落得个任人宰割身败名裂的下场。这些年来,杨国忠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任意所为,其实,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那些个对手,根本就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更没有这种赌徒式的冒险精神。
而崔氏父子一旦下定决心,便会勇往直前,不管是生是死,没有看到结果,决不罢休!
韦见素、武文清高声说道:“我等唯崔大人马首是瞻!”
“皇上车驾到了哪里?”崔光远问道。
“高其良说过,皇上车驾到了马嵬坡,高大人会设法拖住车驾,盘桓一夜,等候崔大人到来!”
“杨国忠绝对过不了马嵬坡!”崔光远咬牙说道。
马嵬坡,二更天,夜色正浓。
一弯明月挂在天空中,扫下清冷的月光,营帐上,透着一层淡淡的银光。
禁卫六军,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神策军、骁卫军总计兵力一万五千。但实际上,这次跟随皇上西巡的,却只有不到六千人。
其中,作为皇上最为信任的左右龙武军,还算满额,以李德福为统领的龙武左军,兵力一千五以姜封为统领的龙武右军,兵力一千。左右羽林军兵力合计不到两千,神策军五百,骁卫军五百。
禁卫六军武备废弛,原本就不满额,三分之二的兵员,要么是空额,要么人根本就不在军营中。皇上出巡,事出紧急,军营中临时能够调动的,只有这不到六千人。
禁卫六军虽然同属皇帝的近卫部队,但也有远近亲疏之分。
最具战斗力,与皇上关系最为密切的,是左右龙武军,其次是左右羽林,然后是神策军,最次的是骁卫军。
所以,皇上出巡,一般的行军序列是,左右羽林充任先锋,在前开路。左右龙武军居中,保护皇帝和太子车驾。神策军、骁卫军殿后,而宰相则是率文武百官,处于后军之中。这一次皇帝出巡,禁卫六军的序列,仍然按照先例排列。
但是随从官员的位置,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与皇帝同在中军的,不是太子,而是宰相和文武百官。一向与皇帝同进退的太子,却是被单独安排在了后军。
杨国忠亲手布置了这一安排,他的理由却也冠冕堂皇非常时期,太子殿后,方显对皇上的忠诚!
对于这一安排,文武百官都是惊诧莫名,太子身为国家储君,与皇帝乃是一体,尤其是在危难时期,更应该同进退,不离皇上左右!虽然当今太子已然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但即便是向天下人做个样子,这个样子也要做得像模像样。否则,天下人会怀疑,国家根基不稳。
然而,太子李亨对于这一明显有违祖制的安排,却是欣然从命。
太子无异议,百官也不好说什么。
杨国忠的这一安排,极为精妙。
杨国忠知道,皇帝虽然不信任太子,但李隆基毕竟曾经是一代明君,一旦到了社稷危亡关头,还是会以大局为重,与太子进行某种交流,这种交流,不管实质性的内容是什么,对于杨国忠而言,都是极为危险的!因为,李隆基完全可以从太子嘴里获取某种对杨国忠不利的信息,包括他对太子数年有计划的打压。
从长安到四川,千里之遥,一路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杨国忠必须把所有的危险因素都降低为零,包括皇帝可能与太子言归于好的可能性!
他将皇帝与太子分隔开来,使得这一对原本就有嫌隙的父子,再无机会交流。
同时,杨国忠将所有的随驾的文武百官,都安排在了中军,这一安排,一箭双雕,一则,将皇帝和百官都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二则,将太子与百官分隔开来。太子若想有点什么想法,身边只有一个太子妃和几个内侍,没有文武大臣相助,也是无计可施。
而太子身边,只有五百神策军和五百骁卫军。
神策军早已被杨国忠渗透,其实是效忠杨国忠。而骁卫军则是六军中战斗力最弱的部队,事实上,骁卫军只是仪仗队,兵将们个个人高马大相貌英俊,但他们只会扛着明晃晃的武器走路,别的什么都不会。
杨国忠用五百神策军,便轻而易举将一个孤零零的太子牢牢掌控在手心里。而他可以凭借龙武左右军,掌控皇帝和文武大臣。将皇帝、太子分而治之!
如此安排,这一路上,杨国忠便可高枕无忧。
一旦到了成都,皇帝和太子便成了杨国忠的囊中之物!
到时候,是废是立,还是取而代之,便是随心所欲了。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