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马英等人赶到汉中之时,已是三天后了。此时的汉中几乎成了一座空城,到处皆是空荡荡的院落,只有灶台中那还带著温热的餘烬证明这裡曾经有人居住过。
望著这麼一座空城,司马英不由得心生感慨,世人皆言张鲁爱民如子,尤其是对五斗米道道眾,无论贫贱皆是一视同仁,身居高位却不自矜,所以深得民心,汉中百姓皆从之号令,如今看来果不其然,短短数日之内这汉中十数万百姓竟然尽皆远离故土随其迁往巴中,若非深孚民望,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而汉中富庶天下皆知,主要原因是其这些年少经战乱,人民安居乐业,因此人口眾多,百姓富裕。曹操眼红汉中的原因便在於此,可是如今得了一座空城,百姓皆逃亡,拿下来了却没有任何壮丁和兵源补充,也收不到什麼赋税,那这座城拿来又做什麼呢?
好不容易攻克天险阳平关,到头来却是只拿下一座空城,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想到这裡,司马英便不由叹了口气。
“将军,城南发现一处粮仓,其中存满了谷米。”忽然一位校尉快步走到他身边,拱手稟报道,“我已派兵士小心看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当真!”闻言,司马英不由又惊又喜,想不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得,当即催促道,“快快,领我去看。”
来到城南的粮仓前,那校尉吩咐左右打开粮仓的大门,只见裡面偌大的粮仓内黄澄澄的谷米堆积成一堆,几乎抵到了仓顶,粗略一算,只怕有数千石之多。
眼见于此,司马英不禁有些疑惑,须知战争中这粮草是最重要的军用物资,如果没了粮草,无论再精锐的军队也不可能打胜仗,但粮草也是最脆弱的军用物资,任你多少粮米,只消一场大火,便能尽皆付之一炬。如今两军敌对,这张鲁竟然拱手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送上,而没有将其焚毁,内裡的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想到这裡,司马英微微一笑,当即开口问道:“丞相大军到哪儿了?”
“回稟将军,丞相大人已率大军过了阳平关,想来明日便能抵达汉中。”校尉开口说道。
“那好,你多派些人手守卫此处粮草重地,非我手令,不准任何人接近。”司马英肃然说道。
“诺!”闻言,那校尉自然不敢大意,当即领命而去,佈置重兵把守此处。
曹操的临时府邸便是在城中的原汉中太守府,此刻随其东征的所有曹军将领齐齐一堂,商议著下一步的该如何走。
“此番平定汉中,司马英你当记首功!”曹操望著司马英,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若非你率军攻下阳平关,只怕我等现在还在那关前驻足不前啊。”
“丞相过誉了,攻下阳平关非我一人之功,全赖将士们三军用命。”司马英朝曹操一拱手,谦逊的开口说道。
“呵呵,你也不必过谦,先锋军的将士们,我都会重重嘉奖。”曹操笑道。
“听闻那张鲁逃往了巴中?”顿了顿,曹操眯著眼望向司马英,开口问道。
“正是,在我军攻破阳平关的第二天,张鲁便下令弃守汉中城,非但是其士卒,连城中百姓也随其一起逃往了巴中。”司马英拱手答道。
“久闻这张鲁深得民心,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啊,竟是给我军留下了一座空城。”曹操苦笑著摇了摇头,叹道,“如今这汉中城,当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丞相此言差矣。”却不想,司马英出言道。
“哦,错在哪裡?”曹操诧异的看了司马英一眼,开口问道。
“张鲁军虽走,但也给我军留下了不少物事,譬如城南粮仓中藏有粟米千石,可供我大军数月所需,所以也不算一无所获。”司马英开口答道。
“哦,对,我如何忘了这事。”曹操笑著说道,目光转向左下首的一干文臣,开口问道,“诸位看我军接下来如何才好?是否要继续进击张鲁残部?”
“主公,此举不妥。”曹操话音刚落,座下便有一人起身说道,司马英定睛一看,出言的是程昱。
“巴中之地皆是山地,偏僻难行,无法容纳大军通过,而且郡内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即便是佔领了也无法有效的控制,派大军征讨可谓是得不偿失,主公三思。”程昱朝曹操拱手道。
曹操目光扫过其餘谋臣的脸,诸人皆是流露出深以為然的模样,心知程昱所言非虚,於是便微微頷首道:“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吧,由他张鲁再苟延残喘一阵。”
“主公,虽然征讨巴中得不偿失,不过可以兵锋转南,进击西川!”又有一人朝曹操拱手说道,开口的人正是司马懿。
“进击西川?”曹操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是陷入了思虑中。
“那刘备以诈力而迫刘璋投降,但如今西川之人并未归附,其并不得人心,时刻期望王师的到来。如今我大军攻克汉中,此处乃西川门户,势必益州震动。若是以汉中為跳板南下进击,那刘备之势力必然土崩瓦解。主公,圣人不能违时,亦不能失时也!”司马懿力劝道。
司马英望了司马懿一眼,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麼,不过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有开口。
司马懿的话显然让曹操颇為意动,如今天下大势他亦是瞭若指掌,现下三足鼎立之势已成,孙氏坐拥江东,有天险长江庇护,赤壁一战的失败,已经让曹操暂时生不起讨伐孙权之心,而这刘备原本是刘璋请入客军,可是他却反客為主、鳩占鹊巢,那刘璋父子二人经营益州多年,如今刘备夺了益州,但必定也有不少人念著刘璋父子二人的好,虽明面归附,内心是另作他想,若是自己挥军进击西川,说不定真能如司马懿所言般,王师所到之处,刘备的实力便土崩瓦解。届时三足鼎立之势便不复存在,自己坐拥三分之二的天下,再加以数年的休养生息,何愁大业不成?
“不可!”未曾想,坐在左下首最前方的一人却是高声喊道,打破了曹操的思绪。
“主公不可!”坐在这个最靠近曹操的位置的人自然便是曹操最為倚重的谋臣荀彧,他瞥了司马懿一眼,旋即起身朝曹操拱手行礼道。
“哦,是麼。”对於荀彧所言,曹操向来是分外注重,当即开口道,“文若你且说说,仲达之策有何不可?”
荀彧朗声说道:“古人有言: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自古以来,由北面入蜀有三条路可行,一是米仓道,从南郑地区向南经巴中进入南疆;二是经阴平道,翻越摩天岭,入绵阳、江油等地;第三条便是古蜀道,从勉县进入,直取绵阳、梓潼、剑阁等地经勉县。如仲达所言,刘备能取西川,靠的是诈力,但若非如此,他又怎能轻易的攻下益州之地。而这三条从北面入蜀的道路皆是崎嶇难行,大军极难行进,一旦刘备在险要之地驻兵防守,那我军便不得寸进,再以重兵抄截后路,届时进不可进、退无可退,则形势大危矣!”
“何况,大军自平定凉州兵患以来,少有休息,如今兵士将领皆疲,士气不高。而蜀地多山多林,我大军多為北人,不熟山地丛林作战,若贸然出兵,我怕...”顿了顿,荀彧接著道,“我怕重蹈赤壁之覆辙啊。”
听了荀彧的话,曹操久久没有再言语,司马懿抬起头来想要看看他脸上的神色,但视线却是為身前的荀彧所挡住,这让司马懿眉头不自觉的微微皱了起来。
“文若所言有理。”良久,曹操终是开了口,面向著诸人缓声道,“全军在汉中休整十日,然后拔营北归。”
曹操一言既出,便是定论。他站起身来,缓步迈入后堂,待他离开后,诸将也慢慢散去,唯有司马懿久久的留在屋中,面色深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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