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童英甫一醒来,先去看了眼童玲,见她还在安睡,便没有打扰她,只身前往已经成了废墟的武馆旧址,这里已有不少袁叔请来的民夫在忙碌着,清理散碎的瓦砾和石头,为他日重建武馆做准备。
“小师兄,你来了。”一个外门弟子见到童英前来,恭敬拱手道。
童英年纪虽小,但是却是童渊的关门亲传弟子,在武馆里的地位要比这些外门弟子高得多,因此这些外门弟子都唤他为“小师兄”。
童英朝此人点点头,轻声道:“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那外门弟子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们不过守着这些民夫而已,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辛苦的。”
童英见他情绪不高,轻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了半天,勉强挤出个笑容,转身准备离开。
“小…小师兄。”见童英欲走,那外门弟子却是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么?”童英扭头问道。
“这…其实…”那人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直说吧,没关系。”童英见状,再次转过身来,开口道。
“这几天里一直都有些其他武馆的人来…来...”那外门弟子瞥了童英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愤懑,开口道,“挑衅。”
“挑衅?”童英一怔。
“是的。”外门弟子点点头,“只怕他们都是听说我们武馆经此大劫…”
“我知道了。”不待他说完,童英便铁青着脸截道。他已经知道这外门弟子接下去想要说的话。之前的童氏武馆一直是长安城最大、声名最盛的武馆,盛名之下,不知有多少武馆想要取而代之,如今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那些武馆自然会迫不及待、蠢蠢欲动。
“那你们怎么做的。”童英开口问道。
“因为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你们几位师兄都不在,所以袁叔他让我们先忍一忍…”他话还没说完,只见袁叔匆匆走了过来。甫一看见童英,脸色却是一变,开口道,“英儿,你来了。”
“袁叔,出了什么事么?”童英见袁叔神色有些怪异,不由问道。
袁叔面色很是难看,思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本来这事我不打算告诉你,只是今次对方实在是过于欺人太甚…”
“是不是又有哪家武馆上门来挑衅?”童英忽然截问道。
“你知道了?”袁叔叹口气摇摇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的确是有其他武馆的人找上门来,指明要见馆主的嫡传弟子。”
“是么?”童英冷哼一声,“是哪家武馆?”
“宋家武行。”袁叔轻声道。
“走吧,既然我回来了,就绝不能让我们童氏武馆坠了声名!”童英笃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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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叔领着童英来到内院中,只见在一群熟识的武馆武师团团围着两个陌生男子。武师们面色皆有怒容,而那两人中一人执剑面色冷漠,另一人则是手持长刀、面色嚣张的望着众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终于有说得上话的人敢出来了?”面色嚣张的男子瞥了眼童英,傲然道。
众武师闻言,脸上怒意更盛,不过看到童英来了,还是纷纷让开一条道来,让童英走到圆心中。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童英面沉如水,朝开口的男子问道。
“宋氏武行、宋展!”
“送斩?”童英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淡淡的说道,“如今时节不至秋后,还不是你送斩之时,何必跑到我家武馆来找死!”
众武师闻言,不约而同的轰然大笑,连袁叔亦是笑着摇头。只有那宋展气得满脸通红、暴跳如雷,挥刀指向童英,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敢调侃于我!”
说着,他手腕一抖,刀尖带着一股风声朝童英砍去!
“小师兄,接着!”众人见这宋展面色不善,知其要先发制人,而童英手中并无兵器,旁的一武师情急之下,将手中的长枪枪尖朝后,掷向童英。
童英心中一凛,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慌张的往后一跃,不料竟足足跃出了三丈有余,背部直接撞上了墙边的武器架,哗啦啦的一阵乱响,架上刀枪散了一地,而宋展却一把接住了武师掷过来的长枪。
宋展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狂笑道:“哈哈哈哈!童家武馆好大的名头,原来不过如此!!””
童英涨红了脸,拾起地上一柄长枪,暴喝一声,连人带枪向宋展飞去,一眨眼就到了宋展面前!
宋展想不到童英的攻击来得如此快,手上单刀一横,在胸前划过一道圆弧,堪堪挡过童英之一枪,然而不待他缓过神,童英的第二枪又飞速的攻至面门,宋展闪避不及,只得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终究没稳住身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童英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之色,他知道这宋展可不是什么庸手,竟被他两招击败,但不及细想,更不给宋展任何机会,往前踏了一步,举枪便刺!
“王兄救我!”危急关头,宋展竟是放声喊道。
但见寒光一闪,童英凌厉的枪势竟是被斜刺里杀出的一把剑崩开。
童英蹙眉望向那叫王兄的男子,刚才便是他忽然出剑崩开了自己的长枪。
“阁下是?”童英冷声问道。
“在下王元。”那男子开口说道,上下打量了童英几眼,却是反问,“阁下便是枪绝童渊的嫡传弟子?”
“正是,在下童英。”童英朗声答道,微微瞥了那宋展一眼,开口说,“你也是宋家武行的人?”
王元摇了摇头:“童兄不要误会,在下不过是偶遇此人,顺道一起来此处而已。”
“既是如此,那不知阁下来我家武馆有何贵干?”童英闻言,面色稍霁。
“家师王越,与枪绝童渊曾有一面之缘。”
“你师父是王越?”童英一怔。这王越之名,他也曾听童渊提起过,此人与童渊并称为枪剑双绝,是一位罕有用剑高手,当初约了童渊比武,以一招之差输给了童渊,从此不知所踪,童渊经常感叹此等人才不能为国家所用,而去逞游侠血气之举,甚是可惜。
王元点头道:“家师当初曾在尊师手下败了一招,一直深以为憾,后听闻童先生在长安开设武馆授徒,故遣我来此处,让我来向童先生求教,如今既然童先生不在了,若是童兄愿意赐教,在下自是欢喜不已。”
童英向来不愿与人斗争,刚刚力败宋展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本欲拒绝王元的挑战,但环顾四周,包括师妹在内的武馆众人都以殷切的眼光望着自己,心知师父不在了,师兄又没回来,自己现在肩负着重振武馆的责任,此战无可推托,思忖片刻,于是朗声答道:“既然王兄有此雅兴,童英自当奉陪!”
周遭的武师听他应诺,都喝起采来,纷纷往外退了一步,将院子空得更出来一些。
“对了,在下今日只是来讨教武艺,并非来结仇,但是刀剑无眼,若是伤了阁下,那便不美了。”王元瞥了童英一眼,淡淡的说道。
虽然他话语很轻,但是童英已然能从其中听出那股傲气,更何况王元只说怕伤了童英,丝毫不提自己。童英冷笑一声,慨然道:“只要你能迫我说出认输二字,那便算你赢。”
“好。”话音甫落,王元的剑便如疾风暴雨闪电般连环刺出。
院子内顿时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面对王元的连绵不断进攻,童英挥枪连续封挡。然而每挡下对方一剑就感受到一种奇特的力道,如受雷击一般,迫的童英后退一步。只眨眼间地功夫王元一连刺出二十余剑,童英也退了二十多步,一直退到只差一步便要撞上院墙。
枪为长兵器,而剑为短兵器,通常来说,以长击短,应该要占些便宜。然而与这王元对了二十余招,童英却是难受至极。对方的剑法很古怪,每每刺击,总是令他无法使出全力,只能屈肘格挡,十成力气也只挥了四五成。但一剑是这样也就罢了,这王元一连二十余剑都造成这样的结果,足以显示出此人的剑术造诣实在不凡。
难道今日要败于此人之手?童英不自觉的想到,但旋即轻咬了一下舌尖,将这个念头逐出自己的脑海。两眼直直望向前方的王元,只见他横剑胸前,显然是在酝酿下一波的攻势。
童英心知不能让他再抢得先手,当下举枪便刺,然而王元却依旧是四两拨千斤般的崩开他的枪尖,然后挺剑反击,一时间流光闪动绽放剑气千幻,森冷的寒芒直扑而来,把童英完全笼罩在剑光之中。
当两人再次分开之时,童英已是微微喘着粗气,右臂上几缕血丝悄然渗到外面的衣衫上。而王元依旧是一脸冷漠,望向童英的眼中闪过一丝蔑意。
“你不是我的对手,认输吧。”王元负剑于后,轻声道。
“再来!”童英脸上却是浮起一抹倔强,大喝一声,迎上前去。
“好!”王元冷喝一声,手上长剑直刺而出。
枪剑交击之后发出了一声巨响,童英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连退几步,退到院墙边,靠倚在墙上,勉力使自己没有倒下。
“小师兄!”众武师见状,皆是分外担心,只有那宋展脸上满是快意。
“认输吧!再打也没有意义了!”王元剑尖指向童英,提高音量喝道。
童英慢慢抬起头来,直视着他,嘴里铿锵有力的吐出两个字:“绝不!”
闻言,王元脸色微微一变,上前一步,手上长剑泛着寒光刺向童英!
而童英脸上闪过一抹决绝,一脚猛地蹬在墙壁上,双手紧握枪身,扑棱棱一抖,全身的力气好像都集中在这一枪之中,直刺向王元!
哐当!童英左臂被王元的长剑所伤,淙淙的鲜血不断流出,手上的长枪也落到地上。
而王元亦是手捂着小腹,不时有殷红的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想不到童英这不要命的一击也伤到了他。只是他长剑依旧在手,而且剑尖离童英的喉咙不过数寸之距,只要王元愿意,随时都可以结果了童英的性命。
“认输吧!”王元再次说道,只是这次声音里不再带着冷漠,反是有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
“绝不!”然而童英依旧是倔强的抬起头,毫不犹豫的说道。
“你…咳咳咳…”王元脸色再变,本想说点什么,不过却是牵动到腹部的伤势,不由连声咳嗽起来。
“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要我认输…”童英眼底闪过一抹坚定,斩钉截铁的说道,“绝对办不到!”
众人紧张的望着童英和王元,不少人手心里已经渗出汗水。
良久,王元终究是深吸了一口气,手上长剑微微一抖,缓缓收回腰间,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童英一直绷紧的神经缓缓松开,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头一偏,竟是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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