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哥哥快啊,你看前面就是城门了。”骑着马走在前头的童玲望着前方隐隐出现高大城墙,高兴的一扬马鞭,转头朝身后已经被拉得很远的童英喊道。
“玲儿你慢一点,小心别摔下来!”
好不容易又回到长安城,童英二人显然都很是兴奋,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亲人和那些师兄弟们,心中自然都会涌起那一张张熟悉又亲切的脸孔。
二人在城门外下了马快步进到城里,就连一向喜欢在街上闲逛的童玲今次也没有在章台街上流连,拉着童英径直往武馆的方向走去。
“英哥哥,你快点,转过这个街角就到家了…英哥哥,你怎么了?”在离童氏武馆一墙之隔的街际,童玲看着童英笑着说道,只是忽然发现童英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却是戛然而止。
童玲诧异之下扭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清前方宅院的模样,脸上的笑意一滞,旋即快步朝前奔去。
待二人回到童氏武馆的地方,眼中所见的情状早已超过了自己的想象。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武馆了,触目所及,一片残垣断壁,到处都冒着屡屡的青烟,被大火烧得漆黑的房梁随处可见,原本洁白的墙壁也被熏成了灰黑色,几个武师正在废墟上低着头搜寻,试图从其中找到还能使用的器物,不过他们愁云惨淡的脸色,将整个地方映衬得更加破落。
“袁叔,这是怎么回事?”童英定了定神,从那几个武师中寻到一个熟识的中年人,高声将他唤了过来。
“英儿,玲儿你们回来了。”袁叔快步走过来,一见到是童英和童玲,轻声开了口,语调却有些低沉。
“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童英无暇顾及其他,追问道。
“前日夜里也不知是谁打翻了火烛,将屋中的被褥烧着了,结果大火蔓延了开来,整整烧了一宿,非但是我们武馆,连旁的几间屋子也被引着了,后来直到官府来了人,我们才将大火扑灭,只是这武馆…武馆…哎…”袁叔长长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那其他人呢?我爹人呢?”童玲急促的开了口,神情颇为着急。
“其他的武师都还好,各自到外面找了个落脚之处暂时歇下,而馆主…馆主他…”袁叔低着头,语气竟是有些凝噎。
“我爹他怎么了,你说啊!说啊!”童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提高音量激动的大声质问道。
“玲儿,你先不要着急,师父他吉人自有天相…”童英听她语气有些冲,眼角的余光瞥见袁叔脸色有些难看,当下劝道。
却不想袁叔却是朝他摆了摆手,低着头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想个合适的措辞,然而终究只是叹了口气,对着童玲说道:“玲儿,你们二人随我来吧。”
听闻他说这句话,童玲的脸色变的难看起来,童英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本想安慰她不用担心,却感觉到童玲的肩膀竟是在微微的颤抖,显然是不安到了极点。
袁叔将二人一路领着往原本武馆宅院的深处走去,绕过许多处已经被烧得只剩下残砖碎瓦的庭落,来到南苑,这里似乎离火源比较远一些,所以还有几间建筑物逃过这场无妄之灾,得以保存下来。
袁叔的脚步在一间小屋子前停了下来,这间屋子虽然屋门敞开着,但是此时的光线根本照射不到里面,从外面往里面看,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物事,只能大概看到些许轮廓,童英隐约能看到屋子正中央似乎放着一样东西。
“进去吧。”袁叔一直低着头,声音也很轻,用细不可闻的音调说道,“馆主他就在里面…”
望着屋中的黑暗,童玲却是似乎有些畏惧的没有迈动脚步,童英走上石制的台阶,走进屋将合上的窗扉松开了些,从那缝隙中透进了一道光亮,照进了屋子中。
童玲怔怔地看着那些光亮许久,终于开始缓步向前,她走的很慢,但是心却跳得越来越快,甚至像是要爆炸开来一样,令她有喘不过来气的感觉。那个静静躺在屋中的身影,从小便是被刻在她生命之中,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影子。
她面色白得像纸一样,脚上如灌了铅,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走近了,终于还是近到了无法再逃避的地方。父亲那张熟悉的脸庞映入在童玲的眼帘里。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安详和释然,仿佛只不过是睡着了,安静地睡着罢了。
童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个踉跄,竟是跌倒在地。挣扎了许久却是没有爬起来,童英赶紧上前搀扶起她来。而甫一站直了身子,童玲便甩开了童英的手,独自一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童渊的身子旁边,跌坐了下来,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长长的黑影却将她映衬得越发的孤寂。
童玲颤抖的手,慢慢抚过面前这人的身躯、衣衫,最后落在了父亲的脸上,她停顿了一下,抖得更加厉害了。
童玲此刻在心中千百次地祈求,自己错了,自己看错了……
可是残酷的现实终究还是了摆在了她的眼前,面前的父亲永远也不可能再醒过来,永远……
良久,童玲慢慢的在童渊遗体旁边跪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胸前。她终于再难以抑制眼中的泪,一颗一颗的从脸庞滑落……
屋外的风中依稀传来的,是带着哽咽和挣扎着的低语声:“爹…女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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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城南客栈。
望着童玲在哭泣中睡了过去,童英轻轻的为她擦拭干眼角的泪水,望着她美丽的容颜,因为心中的悲伤而显得憔悴。他的内心里没来由的一疼,而刚才因为有童玲在身边使得自己无法表达,以至于压抑了一整天的悲痛也全部涌了上来,眼中的泪水若隐若现。
“笃笃笃…”
不过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童英赶紧擦干了泪水,轻轻的开门走了出去,生怕将好不容易睡着的童玲弄醒。
“袁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来人是白日里的那位袁叔,童英将他领到楼上一层的角落里,这里少有人过往,这才轻声开口问道。
“英儿,玲儿她还好吧?”袁叔面色关切的问道。
“她哭了很久,这才刚刚睡过去。”童英低声答道。
“哎,无论是谁骤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都接受不了。玲儿她…哎…”袁叔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英儿,虽然有些东西我知道现在说不太合适,可是玲儿如今的情况,佑维也在外未归,我也只能与你商量。时下人心浮动,如果不早些定下来,只怕拖下去也未必件好事。”袁叔长长的叹了口气,面有难色。
“袁叔,你是长辈有难事但说无妨,若是我不能做主的,自会去与小师妹还有大师兄商量的。”童英见袁叔如此,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袁叔点点头,开口道,“英儿你也知道,在长安城里我们童氏武馆的声名原本是最显赫的,其中的武师也是最优秀的,可是一场大火将武馆付之一炬,而馆主也不在了,那些武师们都是人心思动,而且我听说有一些武馆已经开始招募他们了…”
说到这里,袁叔顿了顿,望着童英肃然道:“这些人都是我们武馆的精英,亦是他日重建武馆的支柱,若是他们都离开了,只怕我们童氏武馆也就垮了!”
童英低着头,沉思许久,终是无奈的说道:“此事涉及我童氏武馆的兴存,我一人实在不敢下决断,不若等到大师兄从许县回转,我与小师妹和他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吧,想来大师兄也差不多就是这几日回长安了。”
袁叔亦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其实也知道这件事光童英决计是做不了主,但是自己不说出来却又不行。
“在大师兄未回转长安的这些日子就只能请袁叔你尽量安抚众人吧。”童英想了想又开了口。
“这个自是我应当做的。”袁叔点应道,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才走了两步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走到童英身边,面色颇为踟蹰。
“怎么了,袁叔你还有什么事么?”童英见状,有些诧异的说道,“是武馆还有什么难事要解决么?”
“不是。”袁叔摇了摇头,沉思有顷,俄而一咬牙,沉声道,“我觉得馆主之死大有蹊跷!”
“袁叔你说什么?我师父的死有何可疑之处?”童英闻言一惊,连声问道。
“武馆发生大火那日有些事情让我觉得有些不解。”袁叔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当日的情形,“一是那日的大火来得很是突然,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而且起火的地方是武馆的东北面,那里本并无太多易燃之物,也远离柴房等地,却是生出这么大的火势,着实让人困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再次压低了几分,用只有自己和童英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后来我在火场里发现,似乎起火之处并不止一个,而且还是同时着的火!”
“袁叔你的意思是这场火是有人刻意为之?”童英有些不敢相信的望向袁叔,皱着眉头说出了袁叔没有说完的结论。
“若非如此,我觉得很难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袁叔摇头道。
“而且后来我还听来得晚的一些外家弟子说,说是灭火时似乎从馆主的院子里听到了打斗声。”袁叔缓缓接着道。
听到这里,童英心中已然明悟,他的脸上呈现出一丝愤怒之色,寒声道:“袁叔以为我师父是被人害死的?”
“英儿莫急,这些也只是我个人的所见所闻而已,事实究竟是如此还有待商榷。”袁叔摁住童英的肩膀,摇头劝慰道,“何况官府的仵作昨日也对馆主的尸身检验过了,说馆主是因为心疾而亡。亦或许是馆主他见到火势凶猛,一时太过激动也犹未可知。”
“袁叔不用多言,我明白。”童英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也由愤怒而转为凝重。
“对了,刚刚大门口有人要我转交一封信给你,说是你的故交,信在这,你看一下。”袁叔缓缓从兜里拿出一封信交给了童英,然后拍了拍童英的肩膀,缓步离开。
童英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拆开了信,发觉上面只有寥寥的数语:「欲知真相,可一访襄阳卧龙先生。单福」
真相什么真相
杀害师父的凶手真相还是自己身世的真相而那卧龙先生到底是谁跟这一切有何关联
童英反复思量着,不觉天色已然大亮,他甩了甩头,带着满腹的困惑往回走,想来大师兄便是这两日就会到长安了,到时自己说与他听,以大师兄的聪明才智,必能从中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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