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雍州鼎

  太常寺位于洛阳之南,与太学毗邻。不过与人声鼎沸的太学相比,这里几乎是门可罗雀。

  太常寺的没落自然与如今的汉帝喜好息息相关,当朝天子刘宏是东汉第十一位帝王,年幼登基,然而却是一直沉湎于酒色之中,尤其宠幸身边的宦官。

  太常寺原本是掌管礼仪祭祀,更是安排宫中礼乐等一干事宜。不过那些宦官们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势,自然是将这些能够轻易取悦皇上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加上这些年几乎每年都有天灾人祸发生,太常寺里几位老寺卿隐晦的向刘宏说这些天灾乃是不行道德所致,结果却是惹得刘宏龙颜大怒,一下子太常寺就变成了最冷门的部署。

  “来者何人!”太常寺外两位原本百无聊赖的卫士一见童英二人缓步走来,不由站直身手上长戟一斜,两柄长戟交叉挡住了来人的去路,“此处乃是太常寺,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二位大人,在下童英,有事求见司鼎张恭张大人。”童英朝两人一拱手缓缓道。

  “张大人?”一位卫士瞥了童英一眼,肃然道,“你等可是为公务而来?”

  “非也。”童英摇了摇头,从袖中摸出曹操给予自己的玉佩,递给卫士,“我今日寻张大人乃是私人之谊,还劳烦您将此物交予张大人,他见到此物便知我的来意了。”

  “那好,你二人稍等。”那卫士接过玉佩,转身进到太常寺内。不多时,他一路小跑着走了出来,将玉佩递还给童英,拱手道:“张大人有请二人。”

  “多谢。”童英将玉佩小心的放回袖中,和童玲并肩随卫士走进太常寺中。

  童英没想到这太常寺门外是门可罗雀,进到内里却更是空无一人,许多屋子都是大门紧闭,一路走来竟是连侍者都看不到一个。

  “张大人在里面,二位请。”卫士将童英二人领到难得的一间敞开大门的屋外,伸手请他俩进去。

  “两位便是孟德的朋友?”屋内一名身着华衣的男子望着进门来的童英缓缓开口问道。

  “见过张大人。”行了礼,童英往前一步答道,“确是曹兄引荐我二人来寻大人您的。”

  “那孟德与我乃是故交,不过我与他亦是数年并未相见了,若不是你手上拿着我赠予他的那枚玉佩,只怕我都以为他早把我给忘了。”张恭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被贬到顿丘,一晃数年未见,听说如今奉诏回京,我正准备去寻他叙旧,他倒是先让你二人找上了门来,说吧,你二人有何事?”

  童英见张恭语气随和,言语中看得出他与曹操倒是颇为熟稔,于是放下心来,开口道:“在下久慕雍州鼎之名,此次入太常寺便是想要观鼎而来,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雍州鼎?”闻言,张恭先是一愣,俄而好生将童英打量一番,见他脸色诚恳不像是作伪,忍不住开口道,“你的确是寻对了人,自武帝时雍州鼎现世,我家便世代为司鼎守护这物事,只是除了初出世时,雍州鼎曾引得世人竞相争睹,到了如今却是鲜有人对它感兴趣,想不到小兄弟你倒是有此兴趣…”

  顿了顿,张恭点头道:“也罢,既然是孟德的朋友,那我便开这方便之门,引你二人一观便是。”

  “如此,多谢张大人了。”童英口中称谢。

  “随我来吧。”张恭领着童英二人走出门。

  转过几个回廊,童英不经意间发现走过的地方仍旧是到处大门紧闭,看不到一个人影,忍不住开口问道:“张大人,这里…”

  “你们今日运气不错,若不是我有些要紧的事务要来署里处理,你们不知多久才有机会能一睹雍州鼎的真容。”张恭不待他说完便开口道。

  “哦?”童玲闻言,似有些不解。

  “来与不来又有何分别?如今的太常寺早已不如当初,圣上宠幸宦臣,那些阉人亦是逾制将我太常寺中的事务尽数收取,即便是每年的祭祀亦是形式而已,署里的几位老寺卿下狱的下狱,告老的告老,这偌大的太常寺不过是虚架子罢了。”张恭淡淡的说道,“君王厌之,人心思动。这里面有能力的早已离开,剩下的也就是我这样的无升迁也无调离希望的人在混吃等死罢了。”

  童英默然,倒是童玲无心中插了一句:“可是我看那些太学生们还挺威风的嘛…”

  “他们?”张恭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一群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罢了。现如今的太学与太常寺有何异?不要看表面上热闹非凡,其实内里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党锢之乱后,太学里有傲骨的士子几乎都下狱受刑,更多的人被流放边疆,如今的太学里剩下的不过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庸才罢了,如何还能恢复昔年‘清议’闻名的天下之举,又如何还能再出郭泰此等的大才?”

  “罢了,我与你二人说这些干什么。”张恭忽然止住话头,自嘲的一笑,“时势造英雄,如今朝堂上已无陈蕃、李膺这些盘盘风骨的大臣,又如何能奢求这些大臣们真能做出什么匡扶社稷之举呢?”

  童英闻言微微一愣,却发觉张恭已经止住脚步,站在一间大殿之外。

  “到了,这大殿之中便存放着九鼎之一的雍州鼎。”张恭开口道,”但是两位在进去之前我有一言相告。”

  “张大人请说。”

  张恭沉默了一下,原本昏沉的双眼放出异光,“九鼎乃天地神物,尤其这雍州鼎更具灵性,当年秦武王率军直入洛阳,欲灭东周,觊觎九鼎,但不知何故,秦武王竟然自恃神力,欲举雍州鼎扬威,不料在举鼎之时,雍州鼎竟活生生将秦武王右脚压断,一代枭王当晚暴毙!”

  “啊!...”童英两人听的目瞪口呆。

  “因此,九鼎神器惟有德者可御之,二位好自为之,我还有些公务缠身就恕不奉陪了。”

  “哦,谢谢张大人教诲,有劳了。”童英朝他拱手道,目送张恭的身影远去。

  “好了,我们进去吧。”童英和童玲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人一手忐忑的推开有些沉重的大殿殿门,一股腐朽陈旧的气息便从殿内扑面而来。

  两人举步迈入大殿之中,这间大殿已有些时日没人打理了,看来正如张公所言,这九鼎似乎已经被人所遗忘。殿内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却依旧掩不住大殿的宏伟,雕栏玉柱虽蒙上了一层尘埃,却仍能看出些许昔日的繁华,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大殿当中那个硕大的青色巨鼎。

  童玲围着雍州鼎转了一圈,似乎没看出这东西有何特异之处,忍不住转头望向童英开口问道:“英哥哥,我看此物也无何神奇之处啊?”

  那青鼎虽大,但的确也无甚好看,整只鼎早已覆盖上了厚厚一层灰,鼎身上刻着谁也看不懂的铭文和青铜纹路,唯一的特异之处大概是铭文上面还雕刻着一条青龙,然亦是被尘埃所掩盖,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童英亦是围着这只雍州鼎转了一圈,面色凝重,微微蹙起了眉头。俄而他又深吸了口气,缓缓将怀中的磐龙璧拿了出来,放在右手手心,慢慢伸向雍州鼎。

  就在童英的指尖已经能感受到大鼎传来的丝丝寒意之时,异变突生!

  只见磐龙璧忽然青光大盛,巴掌大的玉璧竟是在青光中升起在空中。而青光照耀到雍州鼎上,雍州鼎也瞬间焕发出了异样的光彩,原本蒙尘的鼎身那些古朴的铭文和青铜纹路渐渐变得清晰,那条青色长龙也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在青光中载沉载浮。

  童英二人愣愣的望着这一幕,完全说不出任何话来,青色的光芒照耀在他俩的脸上,泛起点点涟漪。童英先是微张着嘴,面露惊叹之色,须臾却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时间变得有些苍白。

  异变还在继续,磐龙璧越飞越高,缓缓升到了雍州鼎的上方,童英二人的视线为大鼎的鼎身所阻,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仰望雍州鼎正上方的一粒光点——那便是磐龙璧。

  磐龙璧散发的青光和雍州鼎发出的光芒交汇在一起,二者立刻交融,仿佛本就是一体的,整座大殿被笼罩在绿意当中,光芒蔓延到每一个角落。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从雍州鼎上发出的光芒慢慢暗淡下去,而磐龙璧也盘旋落下,当玉璧再次回到童英手上之时,雍州鼎也恢复了古朴蒙尘的模样,青色的纹路再次变得模糊,那条矫首昂视的青龙也隐入了鼎身之中。

  童英凝眸端详着手中的磐龙璧,整个玉璧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流光,而镶嵌在玉璧当中的那枚雍玉更是光芒大盛,甚至童英似乎能从其中看到一条金龙在游弋。这让他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不敢置信,仿佛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切不过都是虚幻。

  “英哥哥,英哥哥!这是怎么回事?”直到耳边传来童玲的呼唤,才让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童英抬起头看了童玲一眼,微微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明白”,俄而将磐龙璧放入怀中,开口道:“走吧。”

  二人走出太常寺,童玲嗔道:“哼!你怎么跟爹一样,神神秘秘的,人家问啥都不说!”

  童玲顿了一下,随即吐吐舌头的说道:“不过出来这么久了,只怕回去不被爹骂死才怪!”

  “你也知道怕了啊。”童英点点头,被她的样子逗乐了,笑着说道,“偷偷跑出来也不给师父说,我看你这次会被禁足多久。”

  “哼,不准看我的笑话。”童玲一撇嘴,拽着童英的胳膊嗔道,“到时我爹生气的时候,你可要记得帮我说好话哦!”

  “知道了,知道了。”童英被这小丫头摇得东倒西歪,赶紧连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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