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万年不变的感慨”,自然是关于废品回收的。
想一想之前的国内见闻,每次网上出现伊拉克、阿富汗这一类饱经战乱国家的记录资料,总会有人半调侃、半认真的提出一些“残骸扔在那儿多可惜,为什么不拖去卖废铁”的奇谈怪论,对此龙云只能报以一阵无奈。
现在呢,长途跋涉来到伊拉克,自己亲眼见到了装甲车辆的锈蚀残骸,但是所谓“回收废铁”,这就是一句胡扯而已。
对于念念不忘拾荒的人来讲,“将报废装甲车辆卖给废品收购站”的方案为什么不可行,且不说在这些人烟稀少的荒凉地区如何把残骸拖运到处理地点,单就坦克等装甲车辆的钢材质地,普通机械就根本对付不了。动辄几十吨的钢铁巨兽,要怎么处理才能回炉,这需要一定的工业基础才能办到,但看一看伊拉克现在的工业体系和经济状况,别说他们拆解不了,就算能拆,恐怕也根本不知道把这些装甲钢去派什么用场。
在越野车旁驻足观望,发了一点感慨,龙云跟上车队负责人巴赛尔中尉的脚步,去解决中午的饮食问题。
在旅途间隙买点东西果腹,车队里的司机和押运人员看来都已经习以为常,龙云则有意识窥探作为鉴别卖家的必杀技,他很轻松的和小贩讨价还价,在路边的手推车上买了一些黄瓜、椰枣和烤饼,打算就着巴赛尔中尉给的牛肉罐头一起吃。
进入伊拉克之后的第一次“购物”,买了顿饭的龙云仅仅支付了七元人民币。这既让他意识到此地的消费水平大概是什么程度。也通过找回来的三张皱巴巴的一卢布纸钞。搞清楚了伊拉克新党控制区的通行货币是个什么情况。
在地处东西方交界的中东,如今硬通货都已经变成了人民币和卢布,曾经的国际货币日元和欧元已因为发行者的经济疲软而乏人问津,而原先通行世界的第一硬通货美元,则因为假钞实在太多,也让很多人不愿意接受。无意间观察到这有趣的一幕,龙云向巴赛尔中尉询问几句,也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是啊。飞行员先生;新党政权自然也发行了货币,但是人们还是更愿意接受‘老毛’和西里尔纸票。——至于美元吗,假钞太多让人防不胜防,很多人觉得这就是cia的一种经济阴谋;当然,这就是一种无稽之谈,我听说国外市面上流通的美元假钞也很多,这儿的人不接受是因为它币值更大,一旦收到了假钞就损失惨重。”
“啊,假钞吗,的确是这样没错。”
听到中尉的解释。龙云点点头表示认可,他告诉巴赛尔中东属于美元假钞的重灾区。这里面多少也有一些历史上的遗留问题。不过同时他也想到,在伊拉克北部这样的一片狭小区域里,同时流通包括三大国货币在内的四种现钞,这会不会造成混乱?
“啊,那还不至于!”
听到龙云的疑问,巴赛尔挺豪爽的哈哈一笑:
“国际汇率我们是不管的,这儿的兑换比例,‘老毛’、卢布和long_green之间就是四比四比一,银行也总是按照这种规矩来交易的。”
“银行也是……?”
没想到内战频仍的伊拉克,新党控制区里也会有正常运转的金融机构,龙云在听到“固定汇率”的时候还想了一想,会不会有人通过新党控制区与国际货币市场之间的汇率差去设法牟利;不过他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要说在伊拉克当一名金融投机倒把分子,这种事情的难度,恐怕要比他这一趟秘密任务还要高吧。
在“勇士”越野车的后排座吃饭,龙云在和巴赛尔中尉闲聊时,也不时和年纪约莫三十的司机塔希尔交谈几句。
同样是负责车队安全的护卫人员,不苟言笑的塔希尔也是一名新党政权雇员,言谈间对自己的这份工作还挺满意,虽然听起来薪水只是一般情况。毕竟和前线的残酷厮杀相比,护送车队一般不会遭遇激烈战斗,相对来说也比较安全;不过带着这一种判断去窥探司机的意识,龙云发现这些伊拉克人对自己的职责都比较上心、并非只是为了酬劳而冒险从事车队护卫的工作。
眼下的新党控制区,至少眼前这些人的心态都还不错,莫非新党政权在伊拉克北部地区挺得人心?
对中东的地缘形势颇有了解,龙云觉得这的确是很有可能,只消看一看石油经济时代阿拉伯国家上层的骄奢淫逸、挥金如土,继承了这些衣钵的伊拉克自由党政权是什么情况,那自然也是可想而知;而且从国内的新闻报道来看,美国人发动的两次海湾战争虽然绞死了萨达姆,却并未给这个国家带来真正的希望,自由党政权的所作所为基本上就和老野心家在位时一样,甚至在某些时候还显得更加短视而暴躁。
在贫富差距极端拉大的中东国家,一旦遭受经济上的重创,那么任何一个反对现政权、主张新路线的政党组织都会受到民众的热烈欢迎,至少在彻底击败其他竞争者、取得国家控制权之前是这样。
边想边几口吃完了午饭,龙云把剩下的牛肉罐头塞进旅行包,心想这也就是凑合一下,自己到驻地之后可不能再一直这样吃饭了。
为保持身体素质起见,飞行员必须重点控制自己的饮食,而这两天里他只是随便吃了点东西果腹、营养配比什么的都无从谈起;不过想一想飞行员在任何军队里都是精英,想必nata虽然处境窘迫,却也不至于在这上面省钱,他应该可以放心就是。
简单的一顿午餐之后,车队并没有马上启程继续向西行进,护卫们将两辆越野车停在树荫下、敞开车门纳凉,司机们则在正午阳光下懒洋洋的走来走去、一辆一辆的慢慢检查车辆状况。物资运输队里的这些老旧kamaz、faw和陕汽越野卡车,基本上都是从民间募集上来的车辆,车况自然参差不齐,在路上经常会出各种各样的故障,所以在跑了一段路之后就需要经常检查保养。
跟随货运车队的大半天时间里,龙云除了休息,也一直在好奇的进行观察。
用眼神和意识窥探去观察、了解眼前的伊拉克人,和他原本对伊拉克局势的想象不太一样,这些生活在新党控制区的当地人,不论司机、还是护卫人员都没有太多的紧张情绪,反而是对眼下的境遇少有微词,或者说颇有一些逆来顺受的豁达之相。
眼下的伊拉克内战形势如此恶劣,也不知道他们生性就是如此随遇而安、还是已经习惯了在战火纷飞的环境中生存?
联想到这个国家在过去二三十年间经历的两场战争,龙云觉得原因很可能就是后者:换了谁呆在一个连续多年打仗、或者说就是内战持续不断的国家长期生活,都会或者自觉、或者被迫的养成这么一种处变不惊的生活态度,否则一旦心理上失去依托,就没法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短暂的休息之后,车队继续向西行进,在越野车后排座位上闭目打盹,龙云一直沉浸在这种近乎于人生哲学的思考中,有时候还下意识的探手入怀、摩挲几下在伊斯法罕领取的佩枪。
旅途上闲来无事,打算设想一下未来几个月的生活状态,他却始终摸不到一点头绪。
坐在前排押车的巴赛尔中尉,眼见这一趟旅程的“贵客”已经合上双眼、似乎是在打盹,他很谨慎的减少了与司机的对话,好像是生怕打扰了飞行员先生的好梦。身为一名新党政权的军事雇员,中尉当然清楚现在新党的空中力量是何等单薄,条件简陋、人才匮乏的伊拉克北部地区很难培养出合格的空勤战斗人员,每一名前来支援nata的志愿飞行员都弥足珍贵,所以他和部下才会格外仔细,唯恐这一趟护送会出什么意外。
搭乘来来往往的货运卡车进入伊拉克,这种安排本身自然很隐蔽;然而“意外”这种事情,可就不是谨慎小心就能够避免得了。
午后时分,就在车辆顶着烈日颠簸前行、引擎轰鸣充斥耳中之时,别在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发出一阵“咔哒”声,巴赛尔中尉抽出对讲机凑到耳边,挺干脆的“喂”了一声。
听筒中,夹杂着滋滋啦啦的噪音,是一个略带焦急的声音在呼叫:
“空情广播,空情广播,3f、62空域发现自由党战机,疑似多架攻击机,请附近地域所有人员注意提防;重复一遍,3f、62空域出现多架自由党战机,请各部人员注意提防!”
“巴赛尔,又有敌袭了吗?”
听到公共频道广播的空情信息,驾车的塔希尔神色紧张的问了一句。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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