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废物

  彭鲲心里十分开心:一个人的力量十分渺小,一群人的力量却十分庞大,即使是钢化水泥,在人民的汪洋海洋面前,又算得上什么呢?即使是蚂蚁,一个人咬一口,也要把钢化水泥给啃掉吧?在众志成城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西藏由于地形因素,南边印度洋的海风无法吹上来,一年四季温度没有什么差别,因为他有时候一天就把一年四季给过完了,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每一个游客为了表达自己的敬意,都会为了早日挖出烈士的尸骨出一份力,挥动锤子轰击着地面。

  两个月又迅速的过去了,彭鲲的身高又窜了一窜,日晒雨淋的生活,让彭鲲当初富家公子的形象不再,现在的彭鲲灰头土脸,身上布满了疤痕,皮肤粗糙,黑黝黝的,那是这两个月为了拆掉忠烈台而给他留下来的勋章,一辈子的勋章。

  我们每个人都过一种感觉,当你发现做一件事情很难的时候,你就会把心沉下来,不再注意结果,而去注重过程,往往这个时候,你距离成功就不远了,当你骤然回头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付出了这么多的艰辛。

  现在彭鲲就是这种感觉,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抬起头来看一下自己的成果,直到有一天,他猛地站起来,打算看一看自己这四个月的结果,他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他敢肯定,自己现在的笑容简直就是一朵大大的菊花,四个月的艰苦付出,四个月的努力坚持,四个月万众一心的努力,他本来以为工程应该完成了大半,可是直到此时他才悲惨的发现,这四个月的工作都只是皮毛,甚至是皮毛都不如!效果简直小的可怜。

  最上面一层被凿得坑坑洼洼,可是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上层的战壕部分都没有拆毁,大概还有半人多高的钢化水泥,难道自己一辈子真的就要被这座水泥台耗住了?

  “什么人定胜天,什么坚持就是胜利,难道真的只是放屁么?”你没有付出,所以你没有资格喊痛,没有资格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为运气差或者是困难太大。

  但是,像彭鲲这样努力之后,还没有完成任务的情况,他心里的落差更大,他无法相信,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只换来了这么一丁点儿效果,他绝对无法忍受,他曾经站在珠穆朗玛峰的山巅,曾经藐视世间的一切万物,如今,自己却被一堵厚厚的水泥墙给拦住了!

  有时候,你会猛然的发现,什么狗屁的正能量,什么狗屁的坚持和顽强,在巨大的困难面前,一文不值,你的努力只是别人嘴里的笑话,你的坚持不过是你的自欺欺人,你知道你会失败,值不够由于自己的尊严和自尊心,你没有不想承认罢了!

  不想承认又怎么样?结果还不是失败!

  今天是清晨,雾气重重,还没有人上山,彭鲲站在原地,他的身躯依旧挺拔,衣服已经被磨破,异常狼狈,只是,他以前一直骄傲挺拔的身躯似乎像被寒风吹打过的茄子一样,有些枯萎和猥琐了,瞳孔深处一往无前的霸气和俾睨天下的豪情消失了!

  这个男人,他今天终于倒下了,在之前,他始终不承认自己可以被打倒,今天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脆弱,他高估了自己的心里承受能力,低估了困难的程度!

  透过层层的雾气,彭鲲眺望着远方,他看到了那个士兵依旧在执勤,他看到了祖国的大好河山,是他自己没有,连一堵水泥墙都拆不掉,他有什么资格骄傲,有什么资格狂妄!

  彭鲲心里异常不舒服,脑袋一晕,手指一松,手里的锤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钢化水泥何等的坚硬,重重的铁锤伴随着自由落体运动,地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白印子!

  锤子重重的砸在地上,彭鲲的眼神浑浊,他一下子承受不了打击,承受不了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却没有换来应该有的效果,他张考双臂,身子直直的往后面倒去。

  一个人在这正常情况下,往后面倒的时候由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不会倒下去,而彭鲲现在心如死灰,他摔倒的时候,自己大脑的意识都已经混乱了,根本接受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

  彭鲲张开双臂,直挺挺的往后面倒下,身子重重的摔在水泥墙上,钢化水泥真痛,彭鲲这一下子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难以忍受!

  “痛吧,继续痛吧,只有痛苦,才能让我认识到,我还活着!”彭鲲瘫倒在地上,天空中雾霭飘荡,彭鲲看到的整个世界,都是浑浊的!

  这时,只听到轰隆一声,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彭鲲没有站起来,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即使站起来又有什么用呢?没有努力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什么叫喜极而泣,同时,他也体会不到什么叫万念俱灰,彭鲲现在就是万念俱灰,失败的阴影一直缠绕着他!

  按照这个进度下去,自己一辈子都拆不掉忠烈台!一辈子都无法兑现自己的诺言!

  雷山之后,雨水大颗大颗的砸落,雨水狠狠的砸在彭鲲的脸上,每一颗雨水都很大,砸在彭鲲脸上的时候,火辣辣的疼痛,西藏的雨水很冰冷,可是,雨水再冷,也没有自己的心冷!

  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又有什么东西能动他分毫?现在即使有人把刀****彭鲲的心脏,彭鲲也绝对不会喊一声痛,永远不要轻视失败,你以为你可以扛下失败的疼痛,可当失败真的来临,你会发现失败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扛下来的!

  失败很恐怖,恐怖到以彭鲲的意志力,在失败面前都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雨水砸进彭鲲的眼睛里,似乎要把彭鲲的眼珠子打爆,彭鲲怒吼一声:“啊!”

  这一声咆哮,似乎可以把雨水蒸发,似乎可以把大雾疯狂的搅动,彭鲲握紧了拳头,一拳一拳的砸着地面,地上的雨水被击打的水花飞溅,彭鲲的拳头上面包裹住厚厚的茧子,彭鲲用尽了全力,却只有一阵疼痛感,自己的拳头没有留下一滴鲜血。

  彭鲲怒号,他的嘴巴大大的张着,雨水灌进他的嘴巴,灌进他的肺里,冰冷的雨水进入身体的滋味绝对不好受,彭鲲低声怒号,咆哮,仿若被逼入了绝境的狼发出最后的嚎叫,证明他在世界上的存在!

  “为什么要下雨,连老天爷也在嘲笑我吗?哈哈,嘲笑吧,嘲笑吧,我彭鲲就是这个样子,我知道我没用,我知道我一无是处,你放肆的嘲笑我吧!”彭鲲在风雨中的大声的咆哮,可是他的咆哮声马上被风雨的呼啸淹没,人力在天地之威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刚刚走下岗哨的军人拿着一把雨伞来找彭鲲,看到彭鲲躺在地上无神的睁大这眼睛,好像是在哭泣,嘴里不知道在咆哮着什么,一把把他拉了起来:“下雨了,快进军营里躲一躲!”

  彭鲲倒在地上,战士一下子竟然没有把彭鲲拉起来,这个道理很简单,就比如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彭鲲就想倒在地上,就想躺在雨中!

  “你不要命了?你还想不想挖开忠烈台?”士兵在彭鲲的耳边咆哮!

  彭鲲有气无力的道:“我放弃了,我知道我没有用!、你们说的是对的,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是我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够挖开,其实,跟本不可能!”

  士兵看到彭鲲这个模样有些心疼:“挖不开就挖不开,祖国三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是战士们的家乡,就让他们的灵魂在这里安息吧!走,我们回去!”

  “不,我就想在这里淋雨,我希望大雨可以浇醒我,我就是一个垃圾!一堆扶不上墙的却还在自以为是的烂泥!”彭鲲躺在地上自暴自弃的吼道。

  年轻的士兵冲上去揪住彭鲲的衣领,想把彭鲲给抓的站起来:“彭鲲,你他妈的是个男人!你他妈的给我站起来,失败能打败你么?你告诉过我,世界上很多事情看起来做不到,可是只要你去做了,你就会发现,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不是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次失败就能把你打击成这样吗?你他妈的给我站起来!”

  “别管我,你走啊!你难道没有看到,老天爷都在嘲笑我!我知道我没有用,你快走好吗!”

  彭鲲躺在地上,雨水把他全身淋湿,彭鲲指着天空骂道:“老天爷,我知道你早就看不惯我了,可是你看不惯我又怎么样!你有本事别下雨啊,下刀子,对着这儿扎,帮我扎一个万箭穿心!”彭鲲指着自己的心脏!

  年轻士兵心里异常的酸痛,能把一个彭鲲这样的铁汉打击成这样!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响起一道惊雷,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士兵的耳膜被震得不停的颤抖,彭鲲怒吼一声:“老天爷,你他们的有本事就劈死我啊,劈死我啊!”

  天空中雷弧跳动,彭鲲躺在地上,指着老天爷怒骂,模样滑稽,可是如果你亲眼看到场景,看到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变成这番模样,你绝对不会感到滑稽!

  风雨中又出现了一个身影,不知道是因为身影太弱小海参伞太大了,远远的看去你只能看到一把伞在风雨中不停的抖动,伞被风不断的吹打着,撑着伞的人好像随时可能会倒,这让人想起了一叶扁舟航行在被风雨吹打这的海上,只要风浪稍微一大,随时会船毁人亡!

  这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每天给彭鲲送饭的老奶奶,也是一位烈士的母亲,这位烈士就躺在忠烈台里面,他为国捐躯,而今,他的母亲要把他的遗体带回故乡!

  老奶奶蹲下来,用自己的身躯和雨伞为彭鲲挡住了雨水:“孩子,我们不挖了,我觉得我儿子在这里面挺好的,我也看到了每天都有无数的好心人来看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在里面不会孤单,走吧,我们不挖了”老奶奶把彭鲲拉了起来。

  彭鲲看到老奶奶眼角闪烁的泪花,他的内心更是自责,他清楚的记得当初自己对来奶奶夸下了海口,说一定会把他儿子的尸骨给挖出来,现在,自己无法面对失败,反而需要老奶奶的鼓励,这不是天大的讽刺么?他感到自己是那么的一无是处!

  老奶奶蹲在地上,风雨飘扬,雨丝斜吹着,老奶奶的衣服被雨水打湿完了,老年人的身体一般来说都比较差,年轻的士兵伸出雨伞为老奶奶挡住了风雨。

  “孩子,我们走,不挖了!”老奶奶声音哽咽,风雨中,彭鲲听不见老奶奶的声音,但是他大概可以猜测到老奶奶的话语,内心十分的痛苦,他想不到自己将来如何面对老奶奶,如何面对展锋,也许,自己只要回那个冰冷潮湿的监狱吧,只有那里,彭鲲才能躲避自己!

  “还不快走!”士兵对彭鲲厉声喝道,他的雨伞挡住了老奶奶的身子,自己被雨水淋湿,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到他的下巴,再流到他的身体里面,雨水很冰冷,真的好冷。

  “你带着他走吧!我就想安静一会儿!”彭鲲吼道,眼泪瞬间流了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啊,原来,自己终究还是软弱的,面对失败,还是不争气的流泪了!

  “大娘,我们走吧!”年轻的士兵担心老奶奶的身体,对老奶奶规劝道。

  老奶奶虽然年纪大了,性格却十分的倔强:“彭鲲不走,我就不走!”

  战士拿老奶奶没有办法,只能站在原地,为老奶奶撑起雨伞:“彭鲲,你这个懦夫,面对苦难,你就这么轻易的垮掉了,你就让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在这里陪你淋雨,如果老奶奶身体出了岔子,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你对得起埋葬在忠烈台下的烈士吗!”

  年轻士兵的话钻彭鲲的耳朵,像刀子一样不断的搅动着彭鲲的心脏,彭鲲痛苦异常,年轻的战士说的没有错,自己就是一个懦夫,一个垃圾。

  “我就是懦夫,你带着他走啊,我就想在这里冷静一下,洗一下露天的早,可以吗?你们让我安静一下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彭鲲对二人吼道。雨水湿透了彭鲲的全身,彭鲲似颠似狂!他已经被困难折磨成了疯子!

  一个挺拔的身影打着一把雨伞穿过了重重的雨幕。这个人身躯是那样的挺拔,他破开雨水,缓缓的走到了彭鲲的面前,雨伞轻微抖动,露出一张严肃的脸庞,这是哪个年纪最大的士兵。

  年纪最大的士兵对彭鲲说了三个字:“站起来!”

  这三个字很简短,却十分的有力气,让人不敢违抗,带有浓浓的威严。

  “我就想在这里静一静!”彭鲲偏着头道。

  “废物!”年老的士兵骂了一句,手一抖,把雨伞给甩开了,雨伞一升空,立刻被狂风给卷走了,雨伞被狂风卷进了山崖,从高高的天空摔了下去。

  “就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想进入狼牙特种部队,是我耳朵听错了吗?看看你这个样子,就是一个废物,我告诉你,以后你再也不要给别人吹嘘你是特种兵,甚至不要提你是一个军人,因为你会丢三百万军人的脸!”任凭风雨把自己的头发淋湿,年纪最大的兵蹲在地上,揪着彭鲲的衣领,凑在彭鲲的耳边大声吼道。

  “我,没有丢军人的脸!你说得对,这就是一耳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我自大自狂,我就是一个垃圾一个废物,但我没有给军人丢脸!”彭鲲愤怒的望着彭鲲。

  “军人从来不会说自己是废物!军人可以死,但是即使是死也会发挥出自己最大的作用!”年纪最大的士兵对彭鲲咆哮,他瞪大了眼睛,雨水进入他的眼睛酸痛异常,他的眼睛依旧圆睁着,他是在愤怒!

  彭鲲双眼无神的躺在地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老兵看到彭鲲的样子,没有说话,嘴角抽动着,眉头一挑,反手就是一记耳光甩在他的脸上:“废物!”

  彭鲲没有叫痛,老兵对着彭鲲又是一脚,直接把彭鲲踹翻在了地上,彭鲲捂着胸口,老兵没有停手,又是一脚踹在了彭鲲的腿上。

  “啪啪啪”老兵左右开弓,抽在了彭鲲的脸上。

  老兵捡起地上的军帽,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把雨伞打在老奶奶的头上,和年轻士兵搀扶着老奶奶离开了,老奶奶回头看着彭鲲。

  老兵眼神不屑,对老奶奶温柔的道:“让那个废物好好冷静一下,面对这点困难就振作不起的人,以后会有什么作用?”

  雨越下越大,好似瓢泼,彭鲲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扬天怒吼,仿佛要把自己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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