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接待部的故事

  接待站在后勤部的街对面。战铜车请王团长经过街道时,战铜车请王团长为这条新街取名字。战铜车说:“请团长给这条街取个名字吧,有了街名让人寻找方便,省得问路多费口舌。”王团长说:“新街是该有个名字,既然这条街的机关全是抗日武功团所部,就叫抗日街吧。”

  战铜车一听就拍手叫起好来,他兴奋地说:“真好,好极了,前面的老街叫中华街,这条相接的新街叫抗日街,接连在一起的一条长街就叫中华抗日街了,深得民心啊令人振奋啊!”

  王团长说:“那你就派人做块街牌在两头插上,就让路人人人皆知这是抗日街了,来此抗日的人也会方便多了。”战铜车立即就回转到办公室,叫供给科科长李立排迅速到石艺店去做两块抗日街的石牌来。石艺店也是武功团的产业,用不着花钱。李立排听到部长的吩咐立即就去了。

  战铜车回来时对王团长说:“抗日街的街牌已派人去做了,今天就能做好,有了抗日街来参加抗日武功团的人就容易找了,一到马甸子就直奔抗日街来了。”王团长说:“那你这个后勤部长可就会更忙了。”战铜车说:“我倒无所谓,接待站只怕是忙不过来了,现在是尹珍华和她的姐妹们在接待,她们可同时又是宣传队的人又是戏团的演员,一身几用啊。”

  王团长说:“我也在考虑,尹珍华虽然是接待部的合适人选,但她更是宣传部和戏团的合适人选,得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接替她的接待工作了。”战铜车说:“不知团长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没有,我倒可以推荐一个,只是他和我有点疏亲,不敢启齿啊。”王团长说:“我心中的人选倒是有,例如王明空、卢争贤、刘呼众、甘济飞、卜正强都是合格的人选,但他们都要担当重任离不开啊,其他的人离这儿太远,你有人选就直接对我说吧,举贤不避亲。”

  战铜车就说:“那我就举亲不避嫌了,这个人是我的同宗族弟,叫战骈车,武功和我不相上下,曾是西南联大的学生会副会长,在学校里加入了共产党组织,是活跃分子惹国民党特务视为眼中钉,最近毕业回到家里来,准备去延安,被我把他攥到武功团来了,目前在我的后勤部里,他不想在后勤部工作,要找你要求上前线杀鬼子呢。”王团长听了战铜车的推荐,就很喜欢这个战骈车了,有武功有文化是共产党员又是学生会副会长肯定善于接待,担作武功团的接待部部长那是合适的人选了。王团长说:“好啊,听你的介绍就是个合适的人选了,你叫他来接待部我见见他。”战铜车就又回到办公室叫施华新到仓库去叫战骈车到接待部来。

  王团长和战铜车来到接待部,尹珍华正在接待一个黑脸大汉。这个黑脸大汉犟得很,他非要见到王团长才肯去就餐。尹珍华已经对他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了,说王团长这会儿忙还不知道忙到哪儿去了,等找到了王团长再叫王团长到宿舍登门拜访。但黑脸大汉就是不相信,他说他就是相信了那也不成,哪有让他倾心仰慕的团长大人登门拜他之理,他说他就在这儿等团长,一见到团长了别说是去吃饭就是去吃臭肉也心甘情愿了。这个犟汉真把尹珍华难住了,这几天接待的人员已有好几百了,也有许多要求见王团长的,但最后都通情达理地去宿舍安顿了,哪有像这个黑汉执拗不听解说的,强在这儿发犟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王团长走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个犟汉。这个犟汉也看到了王团长。但他不认得是王团长就没有理睬,只是张口对尹珍华说:“你们王团长我是认识的,我还和他有八拜之交呢,你今天不把王团长找来让我们弟兄见面,你也就别想去吃午饭了,连晚饭只怕也吃不成了!”尹珍华听了他的话就抿嘴儿笑。众姐妹也忍不住小声地笑出来。

  这黑汉见大家笑他就莫名其妙,他说:“你们连晚饭都冇得吃了你们还笑,我已经饿了一天一晚了我还要饿下去,我也不想在这儿多呆,你们快去把我那兄弟团长找来,我见他一面就走,也好到街上去喝酒吃肉了,否则我的肚子就要饿哭了,我那兄弟团长来了也饶不了你们!”

  大家听了他的话笑得更厉害了,刘真亦已笑得前扑后仰了,齐听萍已笑出泪花儿了。犟汉看到她们的笑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他说:“你这两个妮子真爱笑,你祖宗是笑和尚出身的吗,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笑话有这么好笑吗,有这笑功夫还不如快把我那兄弟团长找来见我就万事皆休了,否则我在这儿就要行凶了,把你们个个都点倒在地,把你的桌椅板凳都打得稀巴烂!”

  战铜车此时不得不出来说话了。战铜车说:“这位好汉,行凶打人就免了,损坏桌椅板凳那也是土匪强盗所为,我劝你还是回头看看你背后是谁。”这个黑脸汉早已看到背后有人了,但他不认得是王团长,就大声说:“我不知道我背后是谁,我只知道背后有你,是你出言不逊说我是土匪强盗,你就要为这句话付出代价了。”说罢一挥拳,“代价”立时就出来了,他反身一拳就照战铜车打来。

  战铜车哪里防到这黑汉有这么一着,急刻间差点着了他的道。也是战铜车武功快得很,就在拳到鼻尖之处他头一偏,黑汉的拳头就从耳边飞过去了,劲风把耳朵都掀翻了。战铜车提手一挡,又把黑汉的手挡开了。黑汉见自己这一拳着了空,手还被挡开了,怒气就上来了,他挥开右拳又顷刻而至。战铜车这时也不敢马虎了,两虎相争,谁马虎一丁点谁就会遭殃。于是两个人就在厅里大打起来。只一忽儿,两人就从厅东打到厅西,又从厅南打到厅北,噼噼叭叭,拳打腿踢,掌来手挡,好不惊险热闹。

  众姑娘看得都有惊了,没有一个人再笑了,都改为为这两个人担心了。突然,那黑汉一个拔地葱,跳起有一丈多高,头差点撞着屋梁,然后安稳地落到原来的位置,向战铜车抱拳一揖说:“老兄,对不起了,是我先出手错了,你武功比我高,我甘拜下风了!”战铜车也抱拳还礼说:“老弟不必自谦了,你的武功比我高,是你承让了!”黑汉说:“不承让,不承让,实话实说,我打不过你,好在是我那兄弟团长不在这里,要在这里我就给他丢脸了!”

  尹珍华这时说:“王三黑,你已经为你的兄弟团长丢脸了,你回过头去看看,你背后站的是谁?”王三黑立即回过头,看到了还是他原来看到的那个人,他更加莫名其妙了。这时众姐妹都走上前来了,对着王团长亲热地叫:“团长,团长,你来了,你来了!”

  王三黑这时才真正傻眼了,原来这个人就是王团长,难怪那些小妮子一个个从头就在笑他呢。他这时是又惊又喜又激动又兴奋又无地自容了。但他倒地就拜,口说:“团长大人,恕小的有眼无珠口无遮拦口出狂言口吐谎言了,请团长降罪!”

  王团长亲手把他扶起来,说:“灵机一谎,无罪,无罪!”王三黑站起来了还在磕头,连说:“有罪,有罪,罪大恶极,罪盖皇天,罪不可赦,冒犯团长了!”尹珍华说:“你也是见团长心切才编出这个谎话来骗我们的,团长才不会因这点小曲来怪罪你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王三黑对王团长说:“团长,你不怪罪我吗?”王团长说:“我当然不怪罪你,我还要感谢你把我称为兄弟呢。”

  王三黑听了真是从脚尖高兴到头顶门去了。他说:“我就知道团长是我的兄弟嘛,说实话,我这谎也不是弥天大谎,我在梦中就认得了团长,还和团长拜了八拜之交,不早就是兄弟了吗,这一急,就把梦中的兄弟说出来了!”战铜车听了就笑了。尹珍华也笑了,天晓得他说的梦话是不是假话,不过他对团长的崇拜那确是千真万确真心无拟的。刘真亦和众姐妹就笑得更开心了,想不到这个黑脸大汉还会把梦话说成真话,她们原来还真相信他和团长就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呢。

  黑脸大汉王三黑见到了团长就心满意足了。他说:“团长,我就是慕您的名来参加抗日武功团的,我的功夫刚才您也见识了,不知有没有资格当您的部下?”王团长说:“有,有,不过我先得说明,武功团是拿枪拿命和日本鬼子打仗的,还有严格的团规约束不得放肆,你做得到吗?”王三黑立即说:“做得到,做得到,珍华大姐已经全跟我说了,那些规矩我全做得到,还可以当模范呢!”王团长说:“那就好,那我就同意你参加抗日武功团。”王三黑说:“那就好,只是我有一个坏毛病,就是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和人打架,在洞山县城里都打出名来了,打得那里的流氓地痞都吓破胆了。”

  王团长听王三黑说到在洞山县打架,就想到昨天一回来就看到了鲁问鼎送来的情报中有一条,说洞山县有一个专爱打抱不平的黑小子,连日本鬼子都敢打,前两天在黑玫瑰餐厅里打死了五个日本鬼子,还抢了三条枪逃走了。王团长说:“王三黑,你就是前两天在黑玫瑰餐厅里打死了五个日本鬼子的王三黑吧,你抢的那三条枪带来了吗?”

  王三黑一听王团长的话立即惊得目瞪口呆了。他眼前的这个团长根本就不是人间的团长了,就是天上的神仙了,比神仙还要神先了,他杀了日本人才从洞山县来,他才到团长早知道消息了,这不是神仙有谁做得到?王三黑见团长说得这么明白,咧着嘴对王团长说:“那正是小人所为,但有两个日本鬼不是我杀的,那两个日本鬼逃到门口朝我开枪,被门外一个好汉用飞刀穿喉而死的,不过到晚上我又补回来两个,抹了城门口两个鬼子岗哨的脖子我逃到这儿来了。”

  刘真亦说:“那你还是杀了五个鬼子啊,你是杀鬼子的英雄了!”王三黑说:“英雄不敢当了,我把缴来的枪丢了。”方冰洋问:“你又遇到鬼子了?”王三黑说:“鬼子倒没遇到,我遇到强盗了,前晚在平山县盗鸡山路边店喝酒喝醉了,醒来时枪枝就没有了,八成是被盗鸡山上的强盗抢去了。”方冰洋叹气说:“哎,太可惜了!”战铜车也觉得可惜,那可是五条枪啊!王三黑说:“还好,有两条手枪没有被抢去,我放在包裹里连银子坐在屁股下,才没有方强盗的便。”

  尹珍华说:“看来那强盗也不是太坏的强盗,要不你的命可能就不保了。”王三黑说:“是这样的,以后在路边店就再也不敢喝酒了。”王团长说:“喝酒不是不可以,但喝醉那就不可以了,武功团是坚决禁止酗酒的,你做得到吗?”王三黑立即说:“做得到,从此嘴上戴把钢叉,贪酒时就叉它一叉。”这句话又把大家惹笑了。他还竖起二指做了一个狠叉一叉的怪动作。这个怪动作又使大家笑上加笑。

  王团长等大家笑完了,对王三黑说:“大家都笑完了,你的肚子应当也饿哭了,你就到食堂去就餐吧,在此,我把你的工作先安排一下,吃完饭以后,你就在食堂炊事班干吧,要当班长要当战士,随你挑。”

  王三黑一听可傻眼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老远热情似火地赶来参加武功团,结果让他当个伙头军?不光他没有想到,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么个有武功有功劳的大汉,怎么就安排他当个炊事员?但王明空和战铜车立即就想到了,团长这是在考验王三黑,也要磨磨他舛傲不驯的性格,好让他成为一个有作为的武功团战士。

  王三黑还在沉吟不醒,王团长是不是在怪罪我啊,王团长是不是小人啊,他这是在变着法儿整我啊,报复我啊?但他立即就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自责,我怎么能有这个想法呢,团长永远都是我心中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啊,是我顶心膜拜的好兄弟啊!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王团长问:“王三黑,为什么扇自己的耳光?”王三黑答:“报告团长,我扇个蚊子,我刚才有小人之心。”王团长说:“别多心了,你快快吃饭去了,向师傅要一斤酒,就说是我特批的。”王明空走过来对王三黑说:“走,我送你到食堂去。”王三黑回过头来对王团长说:“团长,我在炊事班只当兵,不当班长,等我学会了烹饪,我给你当厨师。”王团长看着他的背影想,是块豪爽混沌的苗子,要好好培养他。

  王三黑走后,战骈车就进来了。其实战骈车和施华新早就到门口了,只是屋里有王三黑在打闹,他没有进来罢了。王三黑走了,当然战骈车就该进屋来了。战铜车见战骈车进来了,就对王团长介绍说:“这就是族弟战骈车。”又指着王团长对战骈车说:“这就是王团长。”战骈车马上说:“团长好。”王团长说:“不客气。”

  王团长见战骈车气宇轩昂,两眼有神,英华俊逸,膀大力圆,已是喜爱有加了。王团长说:“听说你要到延安去?”战骈车答:“有这个打算。”王团长问:“是组织安排的?”战骈车答:“是我自己想去的。”王团长问:“组织上对你有安排吗?”战骈车说:“我是学生,毕业了组织上没有安排,只有推荐,组织上知道我想到延安去,就推荐我到延安去。”王团长问:“那为啥又没去了呢?”战骈车说:“哥哥说服我了,到哪里都是为抗日,武功团成立了,我就随哥哥来参加了。”王团长说:“这么说,现在就不去延安了吗?”战骈车说:“不去了,等赶走了燕城的鬼子,那时再去吧。”王团长说:“好,那我们就先在家乡打鬼子,等把家乡的鬼子消灭了,我再送你到延安去。”

  战骈车一听可高兴了,兴奋地说:“我听团长的,我就在家乡打鬼子!”王团长说:“打鬼子也不一定要上前线,搞后勤也一样是为抗日出力啊。”战骈车听团长这么说,就知道是哥哥把自己不想在后勤部工作的想法告诉了王团长,因而他说:“团长,不是我不想在后勤部干,只是我觉得我到前线杀鬼子更有用武之地。”

  王团长说:“那我给你换一个工作,也不是上前线,你愿意吗?”战骈车说:“我在武功团干什么工作都行,都会尽我的能力干好的,只是我有我的想法,但那绝不会影响我的工作。”王团长一听可高兴了,说:“这是个好想法,人谁没有想法呢,有了想法向组织说出来,更好,又不影响组织分配的工作,那就更加好,我欣赏你的想法。”

  战骈车原想到王团长可能要批评他不安心工作,至少会做他的思想工作劝导他在后勤部好好干,或许还会说些鼓励的话叫他安心工作,没想到团长还这么开明和善解人意,说出来的话和他这个年轻人的思想是这么地投机,对团长就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团长是多么高大英明啊,一出征就打死了一千多名日本鬼子,全歼了十二里镇的鬼子,最为奇迹的是,武功团却毫无伤亡,只一个战士负伤还不是很重,这是多么大的战绩啊,古今中外的战斗史上只怕都找不到一例,他越想就越觉得团长的伟大无比了,对团长也就倾心膜拜了,他就想到,自己若到团长的身边去工作,那不知要学到多少战争和战斗和军事的本领了。现在他就来到团长的身边了,还和团长在对话,还听到团长这么多和他投机的话语,还听到团长话里行间对他的现在和未来的关心,他都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战骈车虔诚地对王团长说:“团长,我听您的,您就安排我的工作吧,我二话都没得说。”王团长说:“那好,你听着,我就安排了,我以抗日武功团团长的身分,特任命战骈车同志为潇湘抗日武功团接待部部长。”

  这一安排让战骈车瞠目结舌了,我一个乳臭未干寸功未建的学生仔怎么一下子就成了部长了?战骈车还在瞠目结舌之时,大家的掌声却响了起来。掌声把战骈车敲醒了,他张开口对王团长说:“团长,团长,这……”王团长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无非是想说推卸责任的话了,你可是刚才还说过,无论团长安排什么工作,你都二话没得说,现在就说话不算数了?”

  王团长的话真让战骈车二话没得说了。战骈车当然也不是不想当这个官,这可是个不小的官啊,青年人上进谁不想当官呢,战骈车对这个官工作当然是满意极了,他想说的就是他有自知之明,他能把这个重要的工作干好吧,如干不好,那还不如趁早说出来,免得误了团长的大事,也免得辜负了团长对自己的一片栽培之心。现在,团长又不会准他推辞的了,他想他只能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勉励而行了。

  王团长见战骈车也没有说话了,就对大家说:“我在此还要宣布一项任命,那就是任命尹珍华同志为潇湘抗日武功团宣传部部长兼剧团团长。”众人又一致鼓起掌来。王团长说:“尹珍华同志还协助战骈车同志三天的工作,三天以后,接待部的工作就全部交给战骈车同志了,各方的人员请战铜车部长确定。”战铜车说:“战骈车、尹珍华,你们的人员先由你们提出方案和名单来,再由我报王团长为你们解决就是了。”战骈车和尹珍华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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