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师傅修了一天的碉堡回到家,腰酸腿痛,正要烧火做饭,后院传来敲门声。敲门声是两短三长,自己人!铁师傅忙去开门,进来的是瓜大爷。瓜大爷问:“屋里可安全?”铁师傅答,“没有日本人。”瓜大爷说:“如花回来了。”
铁师傅一听说是如花回来了立即十分高兴,一块沉重的心中石头落了地。他这些天一直在担心女儿如花的安全。早久前就风传日本鬼子要来攻打燕城,前两天又传言燕城被攻破了,今日封人美子也说到燕城是她们的了,看来燕城确实是被日本鬼子占领了。女儿如花就在燕城里,如花怎么样了呢?如花是铁师傅的唯一女儿,是铁师傅的心头肉。如花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亲为了革命没有时间照顾她,从生下来就寄养在姑奶奶家里,由姑奶奶用豆粉把她喂大。如花的母亲牺牲又早,如花那时还只有六岁,妈妈就永久地离开了她。铁师傅常年在城里忙革命,也没有多少时间到姑妈家去照顾如花。那些年白色恐怖灾难深重,地下党横遭破坏竖遭覆灭,铁师傅几次死里逃生才得以活下来,更不敢到姑妈家去以防暴露牵连到姑妈,也就很少去看到如花。后来余盼鱼叛党了追捕他,铁师傅就从燕城里逃了出来。余盼鱼叛变后,铁师傅也就和党失去了联系,他多次摸回燕城,想找到党的组织,但都是无功而返,还差点被当作叛徒处理掉。因此他就很少去燕城了。
再后来国共两党合作抗日了,白色恐怖才松懈一些,铁师傅才敢到燕城去看望女儿,此时如花已经十多岁了,在学校上学,但几乎已经不认得他是父亲了。如花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她常听姑奶奶说到她的父母,也就很敬重她的父母,寒暑假就常到十二里镇来看望她的父亲。铁师傅感到愧对如花,但自己的事又不能对如花说,虽然他和党组织失去了联系,但他还是个党员,党员就要干党的事,铁师傅就一直默默地在为党工作,党员就要保守党的秘密,铁师傅也没有把自己是共产党员告诉如花,如花也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共产党员。但父女俩的思想和政治倾向却是一致的,这一点让铁师傅很满意自己的女儿,如花也很满意自己有一个深明大义爱国爱民的父亲。因此,铁师傅和如花的感情日深,远远地胜过父女,好像还是个志同道合的同志。如今日本人来了,铁师傅能不担心他的女儿吗?
铁师傅听瓜大爷说到如花回来了,立即迫不及待地问,“在哪儿?”瓜大爷说:“看把你高兴的,在我那儿呢。”铁师傅说:“怎不带他回来呢?”瓜大爷说:“镇上都是日本人,我敢把她带回来吗?”铁师傅说:“对,对,那我们去看她。”瓜大爷说:“好,还有一个好消息。”铁师傅问,“什么好消息?”瓜大爷说:“王大勇也回来了。”铁师傅忙问,“在哪儿?”瓜大爷说:“他说他在郊外还有点事,离开了,叫我向你报平安,又叫我叫你给他在镇上买些治跌打损伤的药。”铁师傅问,“这孩子受伤了?”瓜大爷说:“壮得很呢,没看出有受伤的样子。”铁师傅说:“那肯定是有人受伤了,这孩子心肠好,爱救死扶伤。”瓜大爷说:“还不是和你一样。”铁师傅说:“你在此等着,我去岳家药铺抓点药就回来。”瓜大爷说:“快去快回。”铁师傅拿个搭袋就走了。
不一会儿铁师傅就回来了。搭袋里装满了药。铁师傅说:“药也难买了,日本人也吃起中药来了。”瓜大爷问,“镇上来了多少日本人?”铁师傅说:“不知多少,估计有三四百人。”瓜大爷问:“那他们住在哪儿?”铁师傅说:“大部分住在三叉河刘家大院。”瓜大爷问,“那刘家院的人呢?”铁师傅答:“全被枪赶跑了,有两家不愿走的,全被枪杀了。”瓜大爷说:“这伙日本鬼子太可恶了!”铁师傅问:“镇外的情况怎么样?”瓜大爷答:“很糟,日本鬼子四处巡逻,周围的村子都走遍了,抢粮食抢牲口,还强奸良家妇女。”铁师傅骂声:“这帮遭天谴的畜牲!”瓜大爷说:“听说龙家村的龙寡妇,母女俩被强奸,上吊死了。”铁师傅更骂道:“这帮灭绝人性的畜牲,该千刀万剐!”瓜大爷说:“还不止强奸,还杀了人,唐家岭的唐得地父子正在水车上车水,见日本人来了跳下来就逃,双双被日本兵开枪打死在水田里。”铁师傅叹息说:“好好的两个大活人啊,就这样死了,前几天父子俩还到我店里来打过水车轱辘呢。”瓜大爷说:“日本人太可恨了,长此下去,估计要有更多的人遭殃。”铁师傅说:“得联合起来告诉村里的人,先躲躲日本人啊。”瓜大爷说:“全中大叔已叫人通知各村了,叫各村人先躲着日本兵,老百姓也已吓怕了,现都知道躲了,附近的村庄村民都放哨站岗,老远见鬼子来了就通知全村人向远处躲了。”铁师傅说:“这样甚好,先要保住性命。”瓜大爷说:“再远了也不安全了,如花对我说,她从黄泥镇那边来,也看到了有日本人,所以不敢走大路,是从小路上回来的。”铁师傅说:“这孩子机灵,但敢冒险,我很是担心她啊!”
铁师傅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铁如花前年从燕城回来就遇了一次险。燕城到十二里镇可以走水路,坐船,也可以走旱路,那就是走路,或者骑马。去年如花是走旱路回来的,经过黄泥镇时,遇到两个强盗,抢了如花的包裹还打了如花一拳,亏有全中大叔在场打走了那两个强盗才得以脱险。这是如花告诉他的。铁师傅听如花这一说可吓坏了,对如花说:“以后你就少回来,要回来也是我来燕城接你。”如花说:“没事,我也会些拳脚工夫呢!”铁师傅从没有教过如花拳脚,只当是女儿是安慰他才这样随口说的。
其实那次遇险还不止那么险,如花是怕父亲担心才只说了有那么一点险。当时如花是到黄泥镇的联络点来给全中大叔送上级的指示,结果被四个不知名儿的人盯上,不知是哪路强盗还是哪路特务,在黄泥镇对如花下手。如花早就发现了有人盯稍,她经过联络点门口没进门倒向前溜开了,恰被全中大叔看到。那伙人就跟在如花的后头,全中大叔则跟在那伙人的后头。如花不知道有全中大叔在后面跟着,见那伙人紧跟着她就加快了脚步。没料到从前面巷口又冒出两人拦住了她。如花不得不出拳了。如花一拳就打在近他的那个男人胸口,那个男人身子一仰就倒了下去。另一个男人飞起一脚来战如花,如花跃身躲过,回了那人一拳。不料那人手脚也快,左手一挡右手出击,巷子里窄,如花一个躲闪不及就挨了一拳。这时后面的人将至,如花来不得半点含糊就掏出了枪。前面的那人正飞脚来踢如花,如花一枪就击中了那人的腿。后边的人见如花开枪了,个个掏出枪来打如花。如花跃身腾空,躲过了后面的枪弹。这时全中大叔的枪声响了,后面的四人全都扒下了。如花落下地,立即回身来击后面的人,不料却是全中大叔。一枪击到,全中大叔侧身躲过,大叫,“如花,是我!”如花才听出是全中大叔的声音,见面前的四人都脑浆迸裂被全中大叔打死了。两人来寻前面的那两个强盗,不料先前被如花打了一拳的那个已经爬起来跑走了,还开枪打死了那个被如花击中了腿的那一个同伙。全中大叔说:“这是杀人灭口,不管了,我们走。”就和如花飞快地走了。事后,全中大叔查出那伙人是国民党的特务,就撤掉了那个联络点。
此次如花回来也是给全中大叔送情报的。为防安全,她给全中大叔送情报,并不是直接送到王家村全中大叔的手里,而是送到十二里镇。在镇里,全中大叔安排了几处情报接收站,都是开店铺摆摊子的,还有流动的小乞丐。如果是纸质情报,则由情报站的人转送给全中大叔,若是口头情报,则由情报站的人安排情报员和全中大叔见面。如花这次送的是口头情报,日本鬼子来了,纸质情报多一层危险,上级就用了口头情报。当然,启用口头情报的情报员那也是有相当级别的,一般的情报员还是送纸质情报。如花在学校读书时就参加了共产党,是她的老师郑畅云介绍加入的。郑畅云现在是燕城地下党的书记,原书记曾是全中大叔,全中大叔升了省委委员了就由郑畅云接替。郑畅云的丈夫常群之也是共产党员,并且是燕城地下党的情报部长,他那里正要物色一个机要秘书,郑畅云就把铁如花推荐了过去,如花就成了燕城地下党的重要情报员。全中大叔成为省委委员后还兼着燕城地区党的地委书记,一直在燕城地区组织有党的一支重要情报力量。燕城是燕城地区最大的城市,也是情报的集散地,特别是上传和下达省委的情报,都要经过燕城,全中大叔就和郑畅云商量在燕城建立一个情报站,由铁如花当站长。但凡是要上传省委或省委下传给全中大叔的重要情报都由铁如花来传递。这次铁如花给全中大叔送来的情报就是省委的指示,日本鬼子占领燕城后,省委指示全中大叔要迅速开展抗日武装斗争建立抗日武装队伍。
铁如花一接到省委的指示就急匆匆的往家乡赶。她已知道前几天全中大叔南方追踪日本特务时得了疟疾就由王大勇直接背回家乡去了。她乔装一个回家的学生从旱路而来。水路暂时已经不通了,船被日本军征用去运军需了,所以只能走旱路。如花也是会骑马的,但一时在城里找不到马,也买不到马,再者骑马的目标太大,如花就采取步行了。好才如花在学校是长跑冠军,平时又偷偷习武,腿脚工夫很快,只两天的功夫就走了近三百里,第二天后下午就到了家乡十二里镇。但一到镇门口,却让她为难不已,日本军已经占领了镇东门,门楼下的日本兵正在检查行人呢。
如花不敢进镇了。她退在远处观察动静。这一决定实在是太对了,要不她也会像那个学生一样丧了命。不多久有一个学生从大路上进镇去,被日本人抓住了。日本人问那个学生是干什么的?学生答是燕城的学生。日本人向他要良民证。那个学生说没有良民证。日本人说那个学生是八格牙鲁。那个学生说:“我不是八格牙鲁,我是大学生。”日本人说:“你把手伸出来。”那个学生就把手伸出来了。日本人说:“你不是读书的,你手上没有墨水。”那个学生说:“我爱干净,我洗干净了。”日本人说:“八格牙鲁,敢欺骗皇军,分明是奸细,死了死了的!”旁边的日本兵就向那个学生开了枪。可怜那个学生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中弹倒在血泊里。如花看得惊心动魄义愤填膺。她真想掏出枪来干了那几个日本兵。但那门楼上架的是机关枪,两边站满了兵端的是步枪,她有多大的本事也打不过那些日本兵啊!她只能忍气吞声地退回来,一边恨恨地骂日本兵是杀人犯。
日本鬼了就是杀人犯,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日本鬼子在中国杀人是不讲原则的,想杀就杀了,杀个人跟杀只鸡没什么两样。但从日本告示中看,日本人在十二里镇杀人还是有原则的。日本鬼子在城门口贴了一张大告示,上面写着:凡是共党分子,杀;凡是反抗分子,杀;凡是抗日分子,杀;凡是奸细分子,杀;凡是可疑分子,杀!由此看来,日本鬼子杀人还有五条原则。但在实际执行中,却又多了一条原则,那就是,凡是看不顺眼的,也杀,反正杀的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不受到法律约束和制裁。日本鬼子已把杀人当玩耍了,反正离乡背井了,远在他国异乡了,远离亲人朋友了,杀杀人,看看血,散散心,当作一件开心事,当作踩死一只蚂蚁罢了。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也要把他们杀光,如花咬牙切齿地下决心,我要赶紧把情报告知全中大叔,要让全中大叔赶紧拉起队伍来,来把日本鬼子杀光,全都杀光,让他们没有一个回得了日本!
如花骂归骂,却在想着如何把情报告知全中大叔。镇里是进不去了,那就得另想办法。如花是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郊外的瓜大爷。有一次回来的时侯,王大勇带她到郊外来买过瓜。王大勇还告诉她,瓜大爷种的西瓜特别的甜脆,皮薄瓤厚,色润汁香,吃一口爱一口,直说得她直流口水。瓜大爷住在瓜棚里,见她回来就像见到了自家女儿一般,他从瓜棚里出来还给她拿来一顶草帽,说是城里来的姑娘别被太阳晒着,带她到瓜地里去参观。田里的瓜满地都是,东倒西歪地滚在地上,绿油油的瓜藤遮盖着黑油油的土地,散发着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如花还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庄稼,也没有和家乡的亲人这么亲近过,简直把她喜饱了,喜得心花怒放,喜得唱出歌来了。如花唱道,家乡的水是清灵灵的水,家乡的山是绿油油的山,家乡的土是黑沃沃的土,家乡的饭是香喷喷的饭,尤其是家乡的人啊,都是我的亲人,我愿用我赤热的心,去将他们爱戴,永远爱戴!
如花的声音优美,嗓子甜润,歌声悠扬,喜得燕舞莺随。瓜棚里的人闻到歌声都出来了,路上的人也停止了脚步。恰这时她的父亲铁师傅也来了,站在远处静静地倾听。他由衷地感动了,原来女儿对家乡是这般的热情,原来女儿对家乡是这般的喜爱,原来女儿的心里有这么深的家乡情结,原来女儿对家乡的父老乡亲是这样地爱戴。铁师傅听着听着就流泪了,孤苦伶仃的女儿久离自己的身边,在她的心上,不知有多少对父母和家乡的盼望和思念啊!铁师傅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女儿了。那天如花回来,铁师傅对如花说:“如花,爸爸太对不起你了,爸爸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让你从小受苦了。”如花说:“爸爸,我理解,您为天下受苦人做事情,我为您感到骄傲,我为我有您这样的爸爸感到自豪!”铁师傅听了,鼻子又酸了,长年都在为党的事业奋斗,而长年都没有找到党组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呢!如花见父亲老泪纵横,就用手替父亲擦去,不想越擦越多,止都止不住。如花说:“爸爸,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党叫共产党,他们是为天下受苦人谋解放谋福利的,他们有多少人牺牲了都不知道名字呢!”铁师傅才慢慢止住泪了,说:“孩儿啊,爸爸也敬佩那些人,济困扶贫,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铁师傅不知道如花是共产党的人,就把话题叉开了。
如花来到瓜大爷的瓜棚里,并没有看见瓜大爷,瓜大爷却看见了她。瓜大爷坐在高梁地里,想着如何对付日本人的事。他也在密切地注视瓜田那边的道路,看有没有日本人来。如果有日本人朝村庄来,他就要立即通知村里的人躲进高梁地里。日本鬼子已经在这里走过三次,也到过村里一次。只是村里人早躲走了,他们只抓了些鸡鸭和小猪而已。日本人是不是来抓人,瓜大爷不知道。但瓜大爷知道,日本人来了肯定没好事,还是要防着为好。菜大爷和罗卜大爷被抓走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瓜大爷也不知道他们的凶多吉少。瓜大爷又在看天空的太阳,他希望太阳早早落下西山好摸到镇里去,王铁匠托他办的事还是要办的,也要到铁师傅那儿去打探镇里的情况,总不能在这高梁地里两眼一抹黑,等着日本鬼子来杀头。瓜大爷想着想着就看见了如花。如花也回来了?瓜大爷喜出望外,立即就叫道:“如花,如花!”
如花耳朵尖,况且正在找瓜大爷,一听瓜大爷的叫声就知道瓜大爷在哪儿。如花钻进高梁地,瓜大爷也迎了上来。瓜大爷说:“还是到高梁地里,免得被日本人发现。”如花说:“镇东门口都是日本兵,我就到您这儿来了。”瓜大爷说:“你来得好,女孩儿不能从镇门口走的,日本人坏透了。”如花说:“我要回家呢!”瓜大爷说:“那也只能等到晚上,我先到镇里看看,再带你回去。”如花说:“现在不行吗?”瓜大爷说:“我的好闺女啊,你不能往鬼子的刀口上闯啊!”如花听瓜大爷这么说,也只得同意。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瓜大爷对如花说:“我到镇里去了,我没回来,你别乱走啊!”如花说:“我害怕,我不会乱走的。”瓜大爷就摸向镇里去了。晚上,鬼子也不来郊外巡逻,瓜大爷一路还顺利,很快就到了铁师傅的家。他敲开铁师傅的后门,这才见到了铁师傅,告诉铁师傅说如花回来了。
铁师傅和瓜大爷顺黑从后院摸出镇,就直奔瓜大爷的瓜棚而去。如花还在高梁地里等着,手枪也拿出来了。脚步声轻轻而来,瓜大爷一边说着:“如花,我回来了。”如花忙把手枪藏好,答应着:“我在这儿。”转眼瓜大爷和铁师傅就到了。铁师傅说:“如花啊,让你受苦了。”如花说:“没有,爸爸,只是等久了。”铁师傅说:“这兵荒马乱的,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如花说:“兵荒马乱,我才更想您啊!”铁师傅说:“兵荒马乱,太不安全了。”如花说:“太不安全,我才更想你啊!”铁师傅说:“镇里都是日本兵啊。”如花说:“日本兵怎么样了?”铁师傅说:“成立了维持会,抓了人去修碉堡,派粮派米派油派盐派苦役呢。”如花说:“没有怎么为难乡亲们吧?”铁师傅说:“有一个日本女人封人美子说,要搞大东亚共荣,只要不反对日本天皇,不为难大家,今天只抓人修碉堡。”如花说:“街里铺子还开吗?”铁师傅说:“有好多都关门了。”如花说:“我还要买东西呢!”瓜大爷说:“闺女啊,东西就别买了,别惹是非啊!”铁师傅说:“你要什么东西,我帮你买吧!”如花说:“那是女人用的东西,还是我自己去。”铁师傅也就没说的了。如花说要买东西,其实就是要去街上的情报铺。
铁师傅本打算不叫如花回镇里,先在瓜大爷的村里住几天,等镇里的情况稳定了再住回家里。如花说:“我回来看看您就要走,不住两天的。”铁师傅说:“闺女啊,你不用回来看我的,我会保护自己的,再说还有大勇在我身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铁师傅说大勇在他身边,其实是哄如花的,这几年大勇常跟全中大叔外出,很少有时间在他身边。如花说:“我是你的亲闺女啊,我肯定会担心,见你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铁师傅说:“你放心了我就不放心了,你这一来一往的,多叫我担心啊!”如花说:“我会说日语,我又有日本人发的良民证,日本人不会对我怎样的。”铁师傅听说如花有日本人发的良民证,就放心些。因为当天在修碉堡时,龙镇长就来说了要大家到镇里去办良民证,有了良民证就可以出入镇里了。其实如花身上并没有良民证,她是中午在镇门口听那个日本人查问良民证,才说出自己有良民证免得父亲担心的。如花只是想早点回到镇上去,争取当晚就可约会全中大叔传达省委的指示,她也要尽快赶回燕城,日本人来了,还有许多许多的抗日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铁师傅带如花回到家里就生火做饭。他知道如花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一定饿了,就拿出鸡蛋来煮先让如花解解饿。如花说:“爸爸您在家做饭,我到街上去买东西。”铁师傅说:“等吃了饭我陪你去吧。”如花说:“街上我熟悉,不用你陪了。”铁师傅说:“那你要小心啊!”如花说:“爸爸,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的。”铁师傅也就没有说什么,如花就走了。其实铁师傅已隐约感到,如花可能有她不便告诉自己的事情。
如花警惕地走在镇里的大街上。街上的行人十分稀少,商铺大都关了门。日本鬼子来了,人们怕惹事生非,夜里不敢出来了,生意人也不想赚钱了。偶尔有一家店铺的门半开着,里面亮着昏暗的灯,也没有什么顾客。从前可不是这样,十二里镇的夜市是十分红火的,商店酒店粉店面店裁缝店,不到半夜不打烊。如花紧靠一边的街道走,突然折进了一道小巷。原来有一群日本兵从对面过来了,皮靴踩得街道咯咯响。日本兵走过去以后,如花才从小巷里钻出来,急匆匆地向前走。不一会儿,如花来到一个刘记绸缎店前,那店门已关了。如花踌躇了一下,继续朝前走。不久来到卢氏粉面店,这店开着门,还在做生意,有三五个顾客正在埋头吃东西。如花走进门来,对店伙计问:“请问有放了胡椒胡豆胡萝卜丝的湖湘米粉儿卖吗?”店伙计说:“你等着,我问问掌柜的。”说完就走里间去了。如花就在外面等着。只一会儿店掌柜从里间出来了,说:“客官,我这里佐料多的是,你到厨房里来看一看有没有适合你口味的?”店掌柜姓卢,叫卢争贤,是全中大叔在镇里的联络站站长。如花就随卢掌柜走进了里间。
一进里间,如花立即说:“我要见全中大叔。”卢掌柜说:“全中大叔不在家,要明日才能回来。”如花说:“那你安排我们见面。”卢掌柜说:“明日太阳落山,半边山半边坡半边亭见。”如花说:“好。”一面大声说:“掌柜的,你这里佐料倒是多,就是没有适合我口味的。”一面就走出来了,走出门去了。一个吃粉的抬起头来对掌柜说:“女人的口味就是刁,不知她要吃什么****味道?”卢掌柜说:“女人就是难侍候,要不古书上怎会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个吃粉的说:“她要进来就得吃,不吃就别让她离开这店子!”说这话的是镇里的一个泼皮,叫朴地皮,所以才说得出这猫犬相似的泼皮话。另一个吃粉的抬起头来说:“卢掌柜,刚才把那小妞骗进里间做了什么,是不是吃了人家的米豆腐啊?”他是镇里的一个无赖,叫赖二狗,所以才说得出这牛马不如的无聊话。卢掌柜正色说:“赖二狗,你怎么老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吐的全是****啊!”朴地皮和赖二狗专干流氓地痞加无赖的事,卢掌柜不能不防着他。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