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田大佐这一番动作和言谈,全中大叔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当日本兵押着他来到山上的时侯,他就站在人群的边沿。有几个青年挤出人群,挪到他的身前掩护他。此刻他在心里盘算,一定要保护乡亲们的安全。要保护乡亲们的安全,就要把日本军打发走。要想把日本军打发走,先要知道日本军来此的目的,日本兵究竟想要干什么。军事名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经过驴田大佐前面的一系列折腾,全中大叔已经看出了驴田大佐的真实目的,他是要找出攻击他们的人并可能要严加拷问找到中国军队的信息。军人就是军人,他不可能为那些无为的事情来浪费时间的。而王家村既没有中国军队的信息也没有攻击日本军队的人,那王家村就不应该成为日本人攻击的对象。但日本军是杀人不眨眼的侵略者,情急之下也可能血洗王家村。当务之急就是要让日本兵相信,老倔头老犟头扔炸弹纯粹是个误会。而老倔头老犟头已经被炸死了,谁来解释这个误会呢?这个担子应该由自己来承担。好汉不吃眼前亏,先保乡亲度难关。全中大叔决定自己要挺身而出对付日本军了,就算让日本军误以为自己是炸日本军的人,那也是值得的。当驴田大佐前去勘查死者的时侯,全中大叔就叫王敬近和王敬远搀着他跟在后面。
小滑蛋引着驴田大佐去看死了的堂伯伯。他堂伯伯老倔头的尸体还被乡亲们围着。当驴田大佐来到的时侯,人们让开了一条狭路。驴田大佐和黑脸军曹等一干人来到人群中间,满心戒备地看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老倔头和老犟头。此时王铁匠王大勇早已知道日本人来了,他已经停止了悲恸但脸上还流着泪。他见日本人来了也没有站起来仍伏在老倔头的身上。小滑蛋指着地上的老倔头说:“这就是我堂伯伯,他削炸弹炸死了。”驴田大佐说:“你撒谎的有?”小滑蛋立即改口说:“他扔炸弹炸死了。”驴田大佐不置可否。黑脸军曹飞起一脚踢向王铁匠,说声:“滚开!”王铁匠单指按地迅速滚到一边去了。王铁匠是有很高武功的,他不会轻易挨别人一脚。黑脸军曹快速俯下身,察看老倔头的死情,又察看了老犟头的伤情,只一小会儿,他站起来向驴田大佐叽哩哇啦地报告了一阵。
驴田大佐立即抓着小滑蛋的肩膀。此时小滑蛋双手已经多了两件武器,那就是老倔头和老犟头削炸弹的工具。驴田大佐问:“你拿刀斧想干什么?”小滑蛋说:“这是我堂伯伯削铁坨坨用的刀斧,我要捡回去呢。”驴田大佐说:“铁坨坨就是炸弹。”他这时也完全知道这个小孩说的铁坨坨就是炸弹了,他要纠正这小孩的错误了。小滑蛋说:“铁坨坨就是铁坨坨,哪是炸弹啊?”驴田大佐接着问:“你见过炸弹吗?”小滑蛋反问:“什么是炸弹啊?”驴田大佐本不想回答,但他还是回答了:“炸弹就是铁坨坨。”驴田大佐心想,中国的小孩太愚昧了,太缺少科学了,连炸弹是什么都不知道。小滑蛋说:“就是嘛,我堂伯伯就说铁坨坨是一堆好铁,能打好几把菜刀和犁头呢。”
驴田大佐通过和小滑蛋的对话已经有些相信小滑蛋的话了,黑脸军曹也告诉他地上那两个死老头受伤的位置了,两个人都被炸弹炸得腿肚模糊,应当不是针对皇军投掷的炸弹。但驴田大佐还不死心,继续问小滑蛋:“你堂伯伯会做铁坨坨吗?”小滑蛋立即回答说:“不会,他只会杀猪。”驴田大佐又问:“村里有人会做铁坨坨吗?”小滑蛋肯定说:“没有,我们村的人只会养鸡生蛋。”驴田大佐想笑了,又接着问:“这山里有放铁坨坨的地方吗?”小滑蛋莫明其妙,仰起脸看着驴田大佐,说:“没有,只有我放鸟蛋的地方,不过我放的鸟蛋都被狗吃了。”驴田大佐又想笑了,但接着问:“你堂伯伯为什么要削铁坨坨呢?”小滑蛋说:“贪财呗。”驴田大佐问:“贪什么财,有人给他钱吗?”小滑蛋说:“没人给他钱,他贪财,他贪那铁坨坨的铁,想要用那铁打杀猪刀。”驴田大佐觉得没有油水了,小小的孩子不会把谎撒得这么圆。他正想放开小滑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重大的问题,一把抓住小滑蛋的辫子,大声问:“你堂伯伯的铁坨坨是哪里来的?”小滑蛋的头发被抓得生痛,啊哟了一声,转身睁眼看着驴田大佐,一时间回答不出来。驴田大佐威逼说:“说!”小滑蛋说不出,他真不知道那铁坨坨是哪里弄来的。驴田大佐掐紧小滑蛋的辫子,又大声说:“说,说不出来就打死你!”小滑蛋害怕地说:“我真的不知道。”驴田大佐凶相毕露了,抽出手枪来对准小滑头的头,恶狠狠地说:“说,知不知道?”小滑蛋哭丧着脸说:“我不知道啊!”驴田大佐一脚踢去小滑蛋手中的糖果,说:“你敢骗我,只有死了,吃不了糖果了!”说罢就要开枪。
“我知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喊出来。这声音虽低沉,穿透力却很强。驴田大佐循声转过身来,看到了被两个人架着的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全中大叔,架他的人是王六民和王六生。全中大叔接着说:“我知道,那炸弹是哪里来的。”驴田大佐立即像得了宝贝,眼放绿光,抬步就朝全中大叔走来。全中大叔立即用手势制止他,并急促说:“别过来,别过来。”驴田大佐嘎然停住了,好像前方就有炸弹爆炸就有生命危险。全中大叔大声说:“我得了疟疾,会传染的。”驴田大佐一听脸色都变黑了,他快速后退两步,差点踩着紧随其后的黑脸军曹的脚。黑脸军曹的脸色也变青了,疟疾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就像他们的细菌战,可以让军队溃不成军和全军覆灭。
驴田大佐站住了,定了定神,看到全中大叔还在浑身发抖打摆子,一定是重疟疾必死无疑了,东亚病夫常发传染病,他恨不得生翅膀立即从这个人身边逃离。然而,驴田大佐毕竟是皇军大佐,军人职责重于生命,名誉尊荣重于身体,他不能临阵脱逃,至少要给下属做个虚伪的榜样。驴田大佐厉声问:“你说,你快说:炸弹是哪里来的?”全中大叔这时已看出了驴田大佐对疟疾的可怕,他猜想驴田大佐也恨不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了,他镇定地一字一句地说:“那个铁坨坨是你们日本的。”驴田大佐气扁了,大日本皇军的炸弹只能在中国的领土上爆炸,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到得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村来呢。只听全中大叔继续一板一眼地说:“那铁坨坨是你们日本飞机丢下来的,有些炸毁了我们的小镇,有些没有爆炸,而被我们这些从来不知铁坨坨为何物的无知村民捡来当铁取用,有的放在火里烧,有的用刀砍斧剁,结果好多人都被炸死了。”
驴田大佐听到这里,不觉嘴角抿笑,不但中国的小孩愚蠢,缺少科学,中国的老百姓也愚蠢呢,也毫无科学知识呢。驴田大佐假以正经回答说:“那是你们中国人无知,愚昧,死得活该。”全中大叔接过话题说:“如果你们不把铁坨坨丢到这里来,,我们这些无知的人会死吗?”黑脸军曹答话说:“无知的人就该死。”驴田大佐白了黑脸军曹一眼,似乎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全中大叔接过说:“那请你们离开吧,我们这些无知的人还要料理死者的后事呢。”黑脸军曹说:“他们没有死。”驴田大佐没有说什么,他拔出指挥刀,对副官说:“走,前边开路。”几个端着剌刀枪的日本兵就冲向人群。人们急慌慌地溃退让出一条路来。驴田大佐和在人群中的日本兵鱼钻而过。只一会儿,所有的日本兵就撤离了王家村。
原来,日本兵从早起就经过这里,一字儿在王家村的东山那边小青河东面那边的大道上行军。王家村的人都在忙碌过端午,没人到东山上来看出太阳来看远景,所以就不知道有日本军经过。老倔头扔出炸弹的那一刹那,轰的那声巨响把日本兵全都吓趴下了,日本军还以为遭到了中国军队的伏击呢。这些日本兵在中国大都有年头了,头几年可以在中国土地上大摇大摆肆无忌禅,现如今不行了,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和中国的抗日军队越来越壮大,越来越会打仗了,动不动就会打他们的伏击要他们的命。
驴田大佐也被那声巨响吓怕了,他第一反映就是栽下马来保命。他的马也顾不得主人的安危了,一听到轰响就卧倒。驴田大佐的脚还在马镫里,几乎来不及抽出差不多拐了脚。日本兵趴了十几分钟还不敢起来,待再没有听到枪响,才四顾左右地陆陆续续从地上爬起来。驴田大佐从地上爬起来,骂了声八嘎牙鲁,就命定一个中队向这边摸过来包围了王家村。之后就发生了上面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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