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曲邪气裂肝肠

  “只要我不死,今日之辱,来日杀毕玄之前,必先向阁下双倍讨还!”

  跋锋寒语声铿锵,如刀剑掷地,苏留从他眼里看到了一颗坚韧无比的仇恨种子正在扎根发芽。

  此人异族出身,身负血海深仇,以至性格沉郁,但是内心却好似燃着一座火山,蓬勃欲发。

  “是不是接下来还要再接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苏留却不以为意的抚掌大笑,乐不可支。

  跋锋寒咬牙冷笑道:“今日落在你的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若怕我日后寻仇,即时可以动手了。“说完,收了长剑,就地引颈待戮。

  “只凭你,也配么?”

  苏留眉头一挑,目光凝定,缓缓的注视着他,看着跋锋寒背后气运如长虹拔空而起,如果没有他的干涉,按照故事轨迹一直发展下去,跋锋寒日后少不得有一番造化。

  “你以为自己是谁?“

  在面前这魔头看待白痴智障一样的眼神之中,跋锋寒从足心与天顶之中不可抑制的涌现出一股寒意。

  冰冷到极致。

  原本只是一点玄冰寒气,却逐渐透着脉络蔓延,渗入周身每一个穴窍之中,心里竟然滋生了一种的恐惧。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只因

  目光如刀。

  于苏留而言,此时万物皆可化作御敌之机,精神异力自目中奔涌而出,仿若凝成了实质,如刀枪剑戟,齐齐斩去。

  宗师之怒,无畏无惧无可怖之处,心如琉璃,庄严如日月。

  面前的一切敌人都只不过是地上一小块拦路石而已。

  纯粹是心境修为上的悬殊差距,苏留甚至不动半根手指,就能直接将一个人的意念碾压碎裂。

  好在跋锋寒也算是心性坚韧之人,换做常人,说不定就要被这一股强大压力直接压迫成为白痴,饶是如此,他也被这股精神异力冲击影响波及,斩玄剑突然脱手飞了除去,落在了苏留的手里,跋锋寒双目惊恐瞪大,精神自极致崩裂,猝然昏死过去。

  “老跋,你没事吧?”

  徐子陵心里一惊,急忙扶住了跋锋寒,悄悄的拉开了与苏留之间的距离,不无警意地道:“魔祖要的东西,不在我们身上,不过一月,我一定带东西到洛阳,在此之间,还请魔祖不要伤害寇仲。等我到了洛阳,去联系什么人你总该告诉于我。”

  他从打击之中醒来,总算是恢复了平素的冷静,接下来便要想法设法从苏留指定的接头人中得到蛛丝马迹。

  “等你到了洛阳,自然有人会去找你。”

  苏留看穿了他心里的小九九,也不点破,拂袖长笑,一手捉了跋锋寒的斩玄剑,提着寇仲直接离去,倏然间如神龙隐现,出现在了二十多丈,这等轻功,简直匪夷所思,叫徐子陵看的眼睛发直。

  “好可怕的武功!”

  此时跋锋寒打了个寒颤,双眸陡然睁开,仿佛做了一个噩梦,面色灰败。

  “你总算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徐子陵轻叹一声,道:“老跋,此人是魔门宗师,杀人无血,手段鬼神难测,你我逃得性命,着实是命大”

  “迟早有一日要斩下这老狗的头颅!”

  跋锋寒忽地弹身坐起,喃喃道:“中原果然人杰地灵,此人的武功,确实能与武尊毕玄相提并论可恶,现在的我,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野兽一样的眼眸之中,渐渐的浮现出一抹深沉忌惮震怖。

  以他如今造诣,强行抗衡宗师一级的高手,委实不太现实,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懂得隐忍,忍人之所不能忍,方能成人所不能成之事。

  “这魔祖能叫老跋你说出这样的话,倒也真不容易”

  徐子陵苦笑着摇头,几人因洛阳之行结识,然而却一见如故,其中还经历过一些波折事情,如今再看,失去了斩玄剑的跋锋寒,好似变了一个人。

  瞧他怅然若失,无力跌坐在地,浑然不知在想些什么,徐子陵便是有心安慰,也不知从何开口

  跋锋寒舒了口气,道:“你也受了一掌,有无大碍?”

  想到那最后一掌,徐子陵浑身的骨头都要裂开,痛的呲牙:“他还是留了手的,我只想知道这横空出世的魔祖究竟是哪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此前老爹可从没说过有这样一位高手。”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那人既然有求于你,必然不会对寇仲下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跋锋寒推功行血,徐子陵却苦笑道:“想要仲少活命,也别无他法,只好将长生诀亲自送到他手里了,你呢。”

  “长生诀竟然如此玄妙?”

  跋锋寒也有些兴趣,徐子陵摇头苦笑道:“其实这长生诀,不过是几幅图加上一堆蝌蚪文,我跟仲少也全然不清楚自己怎么稀里糊涂的练就了这上面的功夫。”

  跋锋寒略略点头,顿首道:“如此,我要继续挑战中原成名的高手,听说长安高手如云”

  徐子陵一声轻叹,他知道跋锋寒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鲜少有听人劝说的时候。

  两人约定了再见之期,一人向南,一人向北,就此分道扬镳,跋锋寒独行山间,好似一匹孤独的野狼。

  他果然是个勤奋用功的天才选手,一边赶路凝练身法真气,绝不肯放松半点时间,然而却不知怎么的,总感觉自己状态有些不对,一想到罪魁祸首便是苏留,心里恨意与杀机并盛。

  耳边风声呜呜如刀,树叶从空中缓缓的飘荡旋落,似乎还有潺潺流动的溪流,原本细微的声音都在他的耳边嘈杂震响。

  跋锋寒眉心剧震,五窍鼓动,竟然汨汨的流出血来。

  他伸手拭去了嘴角唇边的血痕,只是目中已经彻底染红,恨意与杀机交杂,最后完全化作了潮水一样的惊怖恐惧。

  “斩玄,斩玄我有大仇未报,我命不该如此”

  跋锋寒双膝一软,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跪倒溪旁,眼前再也看不见一切事物,只有那魔祖凛然如神魔一样的可怕目光。

  “悔不该惹上那可怕的魔头啊!”

  这一匹塞外孤狼,头重重一顿,倒在了溪中。

  一个人死,其实并不痛苦。

  最痛苦是死前自己内心深沉执着的目标,竟然也在一朝完全崩裂毁掉。

  苏留手里提着口中,一边琢磨起和氏璧的妙用来。

  这一方奇石,据原书里宋阀的人说,乃是远古仙界的奇石,不是人间之物。

  尤为奇怪的是,若真有什么神机妙用,自古往今以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高手,见识广远,却无一人堪破其中的妙处。

  苏留静静的感觉和氏璧余波对自己精神造成的冲击余波,委实是妙不可言,但在一时间也没有半点下手的地方。

  只在这荒郊野外,着实不是闭关研究的好去处,他打定主意要先回洛阳,远远地看见了高高的麦秸堆与一排房舍,想来是一处村庄,此时天色已然微微的放出些许亮光,然而苏留却停下了脚步。

  这平凡却极具生活气息的村庄之中,本来该有鸡鸣声、狗吠声、甚至是袅袅的炊烟升腾而起,但是此时什么都没有,只有死一样的沉寂。

  事有反常即为妖,苏留凝身不动,藏在暗处的那一道邪气不曾显露身形,苏留却能感受到比杨虚彦尤为邪恶深邃的恐怖气机。

  凝结犹如实质,更像是一具枷锁,将天地都锁在其中。

  他心思电转,纵观当世,绝无一人能比他更加可怕。

  只是一刹,面前的空气忽然完全被抽空,真空里有无数急速旋转着的诡异漩涡朝着苏留穿杀而至!

  无声之间,天发杀机!

  空间好像出现了可怕的断层,苏留却在同时有了反应。

  淡无虚空被苏留指尖点破,瞬间荡漾开了一圈涟漪,气劲波纹震荡开来,将真空中迸发的无形杀机全部点的湮灭。

  气氛沉重且宁静。

  虽称不上决死动手,却也是精神层面上的一次正面交锋,彼此都被对方的精神异力侵入,心中俱都凛然,清楚了对方的手段,也在心里瞬间模拟出无数个可能性。

  只在须臾之间,得出结果:彼此要分出胜负,只怕同时也要决出生死,没有必胜的把握,怎会死战?

  邪气死寂旋即潮水般退散,虚空间似乎有一道暗影穿梭,瞬间消失,一切又重归于正常。

  鸡鸣狗吠,烟火人间。

  苏留藉天子望气之利,心里隐约能感觉到暗处那人精神上似乎存在一种弱点,像极了善意与邪念并起,光明跟黑暗同存一体,十分矛盾,相互排斥,完全不能完全的融而为一。

  “你便披上马甲又如何,我一眼便看穿了啊”

  这样的人,大唐之中也仅有一个。

  自然便是圣门不世出的天才邪王石之轩。

  邪王石之轩!

  苏留前脚在洛阳城将杨虚彦的计划破坏,石之轩后脚就跟上来参入洛阳之局,不知是窥伺和氏璧还是刺杀自己,此时他倏地退走,固然神不知鬼不觉,一切天衣无缝,苏留却还是认出了他。

  论说马甲之多,自然是没有人能与石之轩相较,他先后有数个马甲,大德僧人,隋炀帝杨广御前大臣裴矩,还有一个本尊便是花间派与补天阁魔门两道宗主,一身武功融合了佛魔两道的精华,几乎是当世最难对付的几个人之一。

  “看来还是杨虚彦篡谋洛阳失败,打乱了邪王的布局,使他提前浮出水面了”

  却也不管他是否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被随手丢在地上的寇仲先呻吟了一声,苏留眉心一跳,倒想起前番截取了两人各自一道长生诀真气,此时被他蓄养在黄庭之间。

  徐子陵性子温和,顺势养就柔水静气,寇仲激如烈火,内力便是彻底的阳刚真火,两人真力同源四大奇书之一长生诀,一水一火,一阴一阳,完美互补,正是寇徐两人的立道之基。

  苏留捉了寇仲在手,也顺势解开了他的哑穴,寇仲不知什么时候醒转,发觉自己没死,心里侥幸,想要动作,却感觉自己周身经脉都被截断作了无数截,便是强运真气也无济于事,当下急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瞧着苏留,强作镇定道:“原来我还没死。”

  瞧他懈怠机灵的样子,苏留强忍好笑,道:“你死了,你兄弟怎么会给老祖长生诀?”

  随手便解开了寇仲身上的穴道,寇仲活动活动僵直的手脚,知道苏留身法远超于他,也不逃走,只叫屈道:“老祖英明,只可惜我那个兄弟是个呆头呆脑的,长生诀宝卷是我亲手埋入土的,他可不知道具体位置,老祖放心,我一定不负众望,亲自将宝卷双手奉上。”

  他眼巴巴的看着苏留,只盼他放自己走,同时心里直向徐子陵致歉:子陵,事态紧急,兄弟可对不住了。

  苏留戏虐道:“你兄弟既然不知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寇仲并不迟疑,连口称好,忽然又道:“魔祖前辈,大战了半夜,想必是肚子有些饿了,不如去前边的酒肆里有些酒菜。”

  此地离洛阳已经越来越近,前边道旁正有个酒馆,酒旗昏黄油腻,很是有些年头,虽然装潢简陋,瞧着生意倒是不错。

  苏留也应了下来,两人迎着酒保点齐酒菜,大块朵硕起来,吃得半响,寇仲眼珠子一转,忽然张口叫道:“啊哟!”

  苏留看了他一眼,见他双手捧腹,脸色煞白,从条凳下满地翻滚,淡笑道:“小子你这是怎么了?”

  寇仲嘶嘶吐气,惨叫道:“啊哟,想必是吃坏了肚子,前辈可否能让小的去方便则个呢。”

  但凡要成大事者,无不是胆大心细,心黑手狠之人,寇仲占了前一样,独少了后边一项。苏留心知有鬼,冷笑道:“要是腹痛,就原地解决吧。”

  “现在倒好了些。”

  寇仲一楞,如何肯放下面皮真个原地解决,心里大恨,只想道:这大魔头机警的很,骗不得他,他既不杀我,便是一心想要长生诀了,可千万不能叫他如愿,不然得手之后,一定杀我灭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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