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不出意料,牛头人一听这话,立即安静了下来,两只牛眼瞪得滚圆。
塔利斯:“自从死门出现至今,还没有一人从门那边回来。”
程曦摊摊手:“而你到现在为止,从前也从未曾被药倒过一次呢。”
牛头人沉寂一会后,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企图。”
“我没什么企图,我想帮你。”程曦表情很真诚:“一如我想帮助这些人类一样。”
“是吗……”牛头人带着一脸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人:“救一个外族人?为此与自己的族人作对?”
程曦心中咯噔一下,心中闪过了一阵异样,但不等他开口解释,塔利斯便操着隆隆嗓音继续开口。
“罢了,说你的条件吧,你不可能无条件帮我,哪怕你愿意,你身后的人也不会同意的。”
这么干脆也省得程曦多废口舌绕圈子了,有时候,这么直来直去也是不错的,看着对方有点急不可耐,新手探员也放弃了拐弯抹角,点点头,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意图。
“你杀伤我族人,毁坏我家园,这个你无法否认,不管你过往如何,这点不可抹煞,而以你一命做代价,你要献出一生为受你所害之人所用,以此赎罪。”
程曦用很严肃的模样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指指身后的塔里克:“你们还互不认识对吧,哦不,他对你可熟悉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村子里的能做主的人,简单点说,以后你要听他差遣。”
“哈哈哈哈哈……”稍微愣了一下后,塔利斯忽然朗声大笑起来,笑声如同滚雷,滔滔不绝。
猛地,笑声顿止,黑暗之中,一双牛眼怒目圆睁。
“这个笑话不错,不若你自己想象一下我的回答吧。”牛头人冷冷说道。
“你想清楚,我这可不是保你性命这么简单的事。”程曦见它还不领情,只好继续循循善诱:“想想!答应了这个条件,你除了能活命,还能得到什么!”
塔利斯闻言,表情顿时变得犹豫且挣扎起来。
没错,这个条件不可拒绝的因素,除了一根救命稻草外还有另外一点。
那就是,在蓝星的生活权利!
谁愿意在岩浆和毒水横流的地方继续生活?谁愿意每天吞吐废气和烟尘,每天都要把水滤上三四遍才喝?
红星严酷的环境让这里的生物一直在持续与大自然进行着无尽的战争,他们为何如此依赖着传送门的恩赐,因为他们自己无法在焦土之上继续发展自己的社会,更别谈娱乐、享受……
在第一批恶魔踏足柯伊那星时,就注定了他们要对这片土地流连忘返。
假若不是因为环境相斥,假如不是因为这点……
这其中意义,对于一个经常穿梭两星之间的资深佣兵来说,再明确不过。
空气中微微泛起了灼热,塔利斯的双眼开始变得赤红,由于受到束缚而无法完全展开的能量在其皮表堆积成闪烁的耀斑,由茅草堆砌的棚屋甚至开始发出了轻微爆燃的轻鸣。
它仿佛不是在做一番思考,而是在进行一次殊死战斗。
程曦可以感觉到这份挣扎的味道,受此气氛感染,他也仿佛觉得心中升起了一股燥热,丝丝细汗渗出。
果然,一生戎马走来的战士也是难以拒绝这等诱惑,特别是在没有任何人需要负责,没有任何大义需要去完成的前提下,剩下的就只有与自己的信念的决断了。
说实在的,反正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过去的所谓荣耀和信条,又能抵得上什么?
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吧。
但是它怎么沉默了这么久?
程曦心中的燥热开始翻腾。
所谓的原则和底线不都是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条条框框吗?既然是自己做的规则,自己打破不就好了?犯得着跟自己过不去么?
新手探员觉得时间仿佛是静止了,眼前这个热气升腾的巨兽仿佛陷入了永久的思考当中。
良久,良久。
清凉的风抚过眉梢,他才发现空气中的灼热已经消退了。
“不干。”就如同凉风一般,巨兽的嘴里沉沉地吐出了冰冷的语句,然后黑暗之中,一双赤目默默闭上了。
看来,某兽的执念比某人想象中的更为坚韧。
“为什么!”程曦忽然有点心焦:“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东西?你口中已经准备要放弃的战士身份就真的比命还重要?”
“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到了这一步也依然毫不妥协?”
牛头人的眼睛微微睁开,看着这个已经开始心急的人类,打了一个响鼻。
“这话让你显得像个小孩子……你很擅长对人循循善诱,而且或许你还经常成功,这是不是让你觉得自己已经了解人心的一切了?”
“不,你或许能抓住一些厉害关系,但是你的人生没有目标,所以不会懂执着的意义。”塔利斯冷声道:“我来教教你吧,年轻人。”
“一个人,假如没有目标和执念,没有原则和底线,那么他就永远没法获得一番成就,因为你根本没有为誓言献身的觉悟!”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次轮到程曦嚷嚷这句话了:“都到这种程度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的荣誉凌驾于我的生命之上,我一生便是坚信这点而走过来的,所以我无所畏惧,也无人能敌,哪怕我可能确实已经有点厌倦厮杀,但是在我自己卸下武装前,我就不会背弃这个信念!”塔利斯眼中泛着一种鄙夷:“所以要我把这条战士的生命供你们这些只懂得花言巧语的奸诈蝼蚁来驱唤,这绝对不可能!”
这就是它的觉悟么,这就是它的信念么?
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荣誉感,便能让人一往无前?
程曦忽然有点窘迫。
他想到了之前视死如归的村卫队战士,他们大可以逃之夭夭,所谓家园,也不过已是一个空村,有何守护的价值?
但是他们选择以命相抵。
这种觉悟,让年轻的男人们变成了战士。
而同一时间,作为一名真正“士兵”的程曦,却因为被勒令上前线,而在一旁扶墙犯恶心……
这没道理啊,这说不通啊……
忽然,仿佛灵感一闪,他心中仿佛明悟了什么。
“安娜!安娜!!”程曦忽然大声用人类语言叫嚷起来。
或许有些事情,的确是不讲道理的。
“干嘛?”氪星人听到呼唤,呆头呆脑地从棚屋某个角落中钻了出来,她一头及腰长发现在被胡乱地夹上各种发夹,毫无逻辑地扎成混乱的迷之发型,充分向全场人等表明了她完全不懂如何照料自己,然则其本人却对此毫不知觉,一脸懵逼地站到了程曦面前。
“熊文,塔里克,帮我个忙,先出去。”程曦回头对其余人说道:“还有,顺便把门带上,待会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偷看!”
“尤其是外面那些家伙!”说到这里,他还特地拉大了嗓门,哧溜一声,堆在门缝处的人影一下子全部消失无踪。
虽然塔里克听着一头雾水,但是看着程曦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也只好悻悻离去。
熊文则变了变脸色,仿佛已经猜到了这家伙到底想干嘛,但是在犹豫一会后,他也是无言地离开了。
偌大的棚屋内,如今就剩下一牛一人一苔藓精……
“你想干什么?”牛头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两人:“又有什么新奇的花样了吗?”
“你……不要总是蝼蚁蝼蚁地奚落我们。”程曦言语中也有点泛冷:“你崇尚强者为尊是吗?那你就来感受一下我们诡计以外的东西吧。”
他说着,手一扬,脚下魔法光芒闪过,牛头人只觉得身子一轻,随即它便惊讶地发现,全身上下各处的束缚紫光全都消失了。
“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这位就是之前帮你试药的小姑娘。”他说着捏了捏安娜瘦小的胳膊,结果被对方狠狠甩开了手。
“你这家伙的耐药性连个柔弱瘦小惹人怜爱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小女孩都比不上。”程曦揉着被甩肿的脸冷笑道:“我敢打赌你在别的方面也一样。”
安娜:“……揍你哦。”
程曦:“嘘,回头给你巧克力。”
安娜竖起两根手指:“两块。”
程曦:“……没问题。”
塔利斯没有注意两人的窃窃私语,它只是惊讶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缓缓地坐起身子,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不知道你又要耍什么诡计。”牛头人戏谑地看着两个小不点:“不过无妨!若是战斗的话,我毫不畏惧!”
“没关系吗?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安?”屋外,塔里克搓着一双老手,左右踌躇。
“你就相信他吧,他不是都说了……”熊文虽然也是满头黑线,却在努力安抚老兽人,而就在此时,以棚屋为中心,忽然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轰!
一股烟尘从屋内震出,看上去仿佛里面发生了爆炸一般,随之而来的是大地的一阵晃动,其程度剧烈甚至让外面悴不及防的守卫队员们咿咿呀呀地摔倒了一片。
“怎么回事?”老兽人一脸惊愕地试图稳住身子:“刚刚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很巨大的东西被摔在地上?”
熊文擦了擦额头的汗,啥也没说。
还不由得塔里克再说点啥,地面又是一阵巨震,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闷响和爆鸣,这听上去……就像拳打沙袋时一样……只不过这声势要强上个几百倍就是了。
哈哈……我在想什么呢?塔里克和一干守卫队员们皆是这么一副自嘲的表情。
在连续几下沉重的闷响后,又是一次地动山摇的重物坠地声传来,这次威势比第一次更为剧烈,宽大的棚屋也终于无法承受这等折腾,在这一次巨震后,木质房屋轰然坍塌。
烟尘,飘散。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渐渐显露出身形的巨大轮廓……以及另外两个相形见绌的小小身影。
最终,尘埃落定。
茅屋碎屑当中,牛头人塔利斯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地抱胸端坐,抽了抽鼻子,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老子服了。”老牛操着莫名沙哑的声线缓缓说道:“告诉我该干啥吧。”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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