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扬羽,卫我岩仓!”
高亢的呼声,再次在军营中齐整地响起。
士兵们的眼中不但有激情和热血,还有着对于美好前景的期待。
以热血催动士兵,并不能持久,以利驱之,才能长久用兵。
在吴锋的率领下,百名武士结成长蛇之阵,整齐地步出军营,向着风陵渡而去,坚实的山道,被踩出踢踏的声响,不时有尘沙和碎石被溅起。
渡口早有渡船备好,等待他们过渡。
太阳已经升起,在黄河上洒下点点灿烂的金花,随波荡漾,碎而复聚。黄河水呼啸奔涌,向东流去,如同千山起伏,有一种说不出的壮美。
冬天时的黄河因为冰冻,不再浑浊,但那时却是万木凋零,天地枯寂。
而此时两岸的绿树,都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叶片,生机勃勃。
吴锋坐在船头,与宋山内对望。
宋山内无志于岩仓,也并不能从这事中获得太多利益,但好朋友能够壮大势力,他也发自心底地感到欣喜。
吴锋在河东建立势力,也能与他的舅父兼养父宋山内互为奥援,增大岩仓内部的外地人力量。
“山内,你从这水中看到了什么?”吴锋问道。
“浊流滚滚,但也有一番雄奇的气势。”宋山内道。
“是啊,我从这里面看到了未来。”说着,吴锋抬起头,瞧着黄河两岸的绿树。
宋山内明白吴锋的意思。
黄河浑浊,却滋养着两岸广袤的土地,当它冰冻而清澈的时候,两岸正是生机凋零的严冬。
水至清则无鱼。吴锋已经越来越下定了决心。
宋山内本身就是一个信奉利己主义的人,他当然赞同吴锋的想法。
然而,他却是突然想到:谢衣的决心……究竟是什么呢?以谢衣的才华,为什么要效力于这小小的岩仓?
宋山内是聪明人,至少比他的舅父华宗岱和岩仓殿主邓爱侯都要聪明,所以他骤然感到恐惧。他明白华宗岱对于邓爱侯的忠诚。也绝不想看到舅父和好兄弟刀兵相见。
但他随即敛去了眼中的异常神色,暗思道:是我想多了吧。
吴锋却是未曾注意到宋山内眼中的异常,他此刻胸中豪情万丈,眼底全是朝阳洒下的金光。
挺进河东,是真正建立自己势力的第一步,而自己的雄心,在于寰宇天下,这太阳所能照及的每一个角落!不光是中土,还有北莽。西漠,南荒和东海。
西漠之雄斯库里在七岁时便立下这样的志向,而吴锋如今已经快有十四岁了。
志向这种事情,当然未必能做到。但若想都不敢想,那才是真正的懦弱。
岩仓殿配在风陵渡的艄公是极为熟练的,在这汹涌波涛中撑船,也如同平地一般。没过多久,船儿便已经靠岸。士兵们依次下船,重新列成整齐的队伍。
由于是有明白的敕令。所以行军也丝毫不需要隐蔽,这一百人的小部队便沿着大路,向着河东郡核心的平阳城而去。
春耕时节,河东盆地的百姓们都显得很是繁忙,在道路两侧,新禾绽放着鲜嫩的绿意。耕牛拖着犁在田地中费力穿行,不时发出哞哞的叫声。
有结实的村妇们穿着花布衣裳,戴着头巾,提着饭篮在田埂上穿来穿去,为丈夫或父亲送上饭菜。或是以粗布擦掉对方额头上的汗珠。
有几个士兵瞧住了数名还算有几分姿色的村女,脸上堆着笑打起了招呼:“嘿,漂亮的妞儿!”
一时间,道路两旁就好像炸开了。
村姑们如同鸟兽一般飞速逃散,也不顾手中的篮子掉在泥水当中,饭菜洒了满地,农夫们也带着两脚污泥,自田地中跃起,向着远处飞奔而去,只有几个人还死命拽着耕牛。
听到这些大头兵是豫州口音,这群百姓也实在是吓破了胆。在这个乱世,外地士兵往往与妖蛮无异,奸淫掳掠无所不为。
他们见到有豫州兵过来,还以为又要打内战了。
吴锋急忙扬声解释道:“大家不必慌张,我们是奉大周皇命,过来剿匪安民的,绝不会侵害百姓!”
然而恐慌中的百姓并没有人听他的,一个个逃得不见影踪。
吴锋摇摇头,叹息一声。
这就是乱世,纵然有短暂的和平,百姓们也生存在恐惧之中,朝不保夕,不知道何时战火又会燃起,令家园毁于一旦。
这样的乱世,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修真者道统繁多,功法各异,各有所长。这带来了修真一系的强大,但也使得修真者中山头林立,大小势力互不统属,而被修真者奴役的武者们也陷入了长期的内斗中。
修真者的专政,必然带来持久的乱世。但就算恢复了武者政治,如果不能像武祖一样以强力压服天下,构造一个有力的统治体系,武者们自相残杀和祸害百姓的本领,恐怕也不会输给修真者。
只要是乱兵,就会带来破坏和毁灭。而且由于修真者数量不过是武者的十分之一,哪怕是修真者势力之间的争斗,主要起破坏作用的还是成为修真门派家奴的武者。失去了自己独立性的武士们,也就没有了尊严,失去了做人的底线。
战争有着雄壮诡谲的魅力,生死血火的转换,有无穷无尽的精彩。但无论是天下苍生,还是想要树清山河的英雄人物,翘首期待的都是长久和平的降临。
“安静行军,不得再喧哗扰民。”吴锋冷冷地发下了命令。
众军士这才肃容屏气,噤若寒蝉。
考虑到河东人对于外地人的抵触,到了晚上休息之时,吴锋也不允许他们借宿民家。而作为军队,又断然没有住客栈的道理。
当然如果借宿民家,也有建立口碑之法,譬如不但按额给房钱,不拿百姓分文之物,还发动士兵,为百姓挑水劈柴,饲喂牛马。
然而吴锋要的是好名声,并不是独特的好名声,很多事情做过头,就是把自己放到火上烤。倘若那么做了,不但邓爱侯会感到奇怪,就连大周王朝方面和本地各豪族也要起疑心: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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