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锋曾粗略听说过杨麒和云海岚的故事。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还没有大周和大齐,大魏是大陆上最为强大的国家,哪怕是雄据西漠,疆域超过整个中州的突利同盟,实力也绝对无法和大魏相提并论。
云家是大魏数一数二的名门,与大魏皇室有着紧密的关系,而杨家却只是大魏的次级名门。
杨麒苦恋云海岚,却被其利用,愤恨欲狂。后来杨麒得到机缘,建立圣王道宗,而大魏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道门的支持,杨麒遂组织了一支大军,推翻大魏,云海岚和大魏太子都在孟津之战中被杨麒杀死,此后杨麒在大魏都城洛邑京进行了屠城,不仅屠灭了大魏皇族和云家,更是杀得洛邑京鸡犬不留,并点火焚烧,令大陆第一名城化为一片废墟。
杨麒的暴行遭致了老牌道门门派的不满,黑山派和丹鼎派拒绝和杨麒合作,而是在东部支持高家建立了大齐,与杨麒控制的大周王朝对抗。最终,大周只取得了大魏三分之一的土地,剩下的土地大半被大齐取得,少部分为北伐的大宋军队略取。
听玄雨真人说这座大墓竟然是杨麒所建,吴锋不由大为惊异,既然杨麒对云海岚恨之入骨,为何又将她如此厚葬,修下这么一座复杂精美的大墓?
云海岚被杀,是四十年前的事情,当时杨麒的修为,已经算得上一代宗师。自己的父亲,竟然能够破掉杨麒留下的阵法,那么父亲究竟是什么实力?
但这些,都不是吴锋目前要多想的问题,他要做的是,将玄雨真人和玄色真人坑死在这座墓中,以解决自己目前的困局!不然,等两人取得了墓中他们所想要的东西,一定也会杀自己灭口。
“禀两位仙长……”吴锋脸上露出惊恐而又谄媚的神情,心思却在飞快地流转。他知道,自己若是如实说父亲闯进这座大墓,破掉大部分的阵法,竟然只是走错了路,反而显得太过荒谬,难以取信于两人,不如编个谎话。
男子汉大丈夫,不轻易谄于人,但面对生死危机,以谄媚求得暂时保全,而后寻机杀死对手,也是一种智慧。
“云海岚实是我的姨母,她也并非真的死去,只是被镇压在这墓中。家父和家母穷了毕生精力,想要破开这座大阵,将她救出,他们临去前,将这任务交给了我,我今天便来……来这里查看。”
实际上吴锋的母亲在他出生后没多久,便去世了,父亲对他说是死于难产,但他并不相信,认为另有原因。
“你说这阵法是你父母破开的?”玄色真人乜斜着眼睛道:“以你的幼小,的确没这本事。只是你说云海岚是你姨母?若她未死的话,现今可是有七十多岁了!你可是在胡说八道诳我们?”
吴锋见她神色不好,立刻打了个寒颤道:“二位上仙明鉴,以我微末修为,哪有这胆色?这世上,侄子比叔父大都不是少见,母亲比姨娘年纪小不少,故而在洛邑京屠城中没被注意,侥幸逃出,生我又生得迟……”
他说云海岚是自己亲人,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进入这座大墓,反倒比真相更能让人信服。
听得这话,玄色真人沉吟道:“以你所言,你母亲是云家人,云家的破阵之术,天下闻名,你父母穷毕生之力破掉杨麒的阵法,也能说得通。”
她心中想,这话倒是流利。
吴锋连忙点头道:“是啊,想来是当年杨麒并没能杀死姨母,才修了这座大墓镇压?其中具体,我也并不清楚的。”
他并不把话说死,反而是想探玄雨真人和玄色真人的口风。
玄色真人却是道:“你说的事情,我们其实也粗知一二。我和玄雨的师尊,当年也和云海岚有交,我们才受了师尊遗命,来此打探,既然你的目的与我们相同,那便引着我们,将你姨娘救出来罢!”
说着,她给玄雨真人打了个眼色。
吴锋闻言,谄笑道:“这样的话,真的是太好了,倘若真能如此,还得拜谢两位上仙的恩德!”说着,向两人打了个揖。
他心中却想,没想到这两人不但也不知道杨麒为什么要给云海岚修墓,还这么好骗,自己随口一说,他们就跳到坑里,还说出这种哄三岁小孩的话来。
玄雨真人却是高声道:“不错。我们刚才挟住你小子,正是怕你对师尊的故人,有所不轨,现在知道你是云海岚的亲人,那便好了。我们虽然被称为魔道中人,却是把义气看得极重的!”
以玄雨真人的粗鲁,对于吴锋这种在他眼里利用过就可杀死的小子,本来定会呵斥打骂,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见到吴锋如此乖觉,反而不好怎么威胁侮辱他了。
然而主动谄媚,也是受辱,吴锋欲除二人,本是因为他们穷凶极恶,但随着自己的受辱,胸中的杀心,却越发强烈。
他明白,自己也需要这样的杀心。如果只是为了保命而想杀掉他们,那么杀心不足,一旦布局稍有差错,自己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只有胸中积累了足够的杀心,才能保证自己能以最强的意志,对付玄雨和玄色!
“既然如此,你便引我们进去好了。若有机关陷阱,你须得细心指出。”玄色真人道。
吴锋点头哈腰道:“那是自然,小的无不尽力。”
“小子,你走前面。”玄雨真人命令道。
吴锋应一声是,领着两人走入黑洞洞的墓门。
前方是一片广阔的墓厅,地下铺着一种密致乌黑,光亮无比的砖块,一股隐隐的香气,从其中透发而出。
这种砖石质地坚细,敲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被称为“金砖”,制作过程极为精细复杂,生产周期长达八个月之久,在过去是御窑才能烧制,为皇室修造宫殿专用。后来道门崛起,各国都被道门控制,“金砖”也被发现对于布置阵法,大有助益,加上烧制技术的提升,遂被大量生产,用在各种道阵当中。
吴锋指着穹顶上的几道划痕,以手指划下,道:“这些划痕下方所对的砖块,可以踩踏,其他地方都是机关。”
说着,纵身一跃,跳上一块砖块。
刚进入这大墓,阴气便扑面而来,令吴锋的敏捷大大受到滞涩,不然这大厅虽广,他未必不能一跃而过。
玄雨、玄色也发现进入这大墓,便不再能以法宝飞纵,只能提气飞跃。
玄色飞出一道飞符,打在一块砖块上,登时砖块翻开,一道黑火喷薄而出,直冲穹顶!
“九阴一气真火!”玄色惊道:“这火焰极为冰冷,但却能在三个呼吸之间,把人烧得尸骨无存!”
两人看见吴锋无恙,也跟着吴锋,踏上刻痕所对应的砖石,穿过大厅,进入内里的墓门。
沿着墓道,吴锋引着玄雨真人和玄色真人向下行去,绕过一个个夺命的机关,按照记号得知阵法的进入方式,或者从侧道绕过致命的阵法。
下面的墓道不再阴暗,每隔一段距离,都镶嵌有夜明珠照明,只是那些绿莹莹的夜明珠,给人以极为阴冷的感觉。
越往下,阴气便越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吴锋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在大墓深处,只能发挥出奠基境的实力。但玄雨、玄色两真人也并不好受,他们的脸色亦开始发白。一开始还在询问吴锋各种问题,吴锋也装模作样地回答他们,同时试图旁敲侧击地获得自己需要的信息,后来玄雨、玄色运转道力化解阴气对于自身的压迫,也懒得再问他了。
吴锋父亲在墓中留下的记号,有的明显到一眼就能看懂,有的干脆就是文字,但有的却十分费解,只有吴锋才能明白其中意思。
不管是哪种情况,吴锋都向两真人指明记号的位置,解释记号的意义。
很快,三人就行进到了大墓的中部,这里有一座石桥,模仿传说中的奈何桥所建,险窄光滑,下方是污浊的血色液体,不断翻腾着,泛起殷红的泡沫。
吴锋一边运气调息,一边道:“这里的记号,就在桥下。”
“喔?”玄色真人道,一边往桥下看去。
就在这时,吴锋从袖中如同飞电一般,射出三枚袖箭,直取玄色真人胸口!
玄色真人怒哼一声,道:“早知你这小孽畜未安好心!”大袖一挥,一个香炉便向着吴锋飞击而来,绽放出青铜色的魔光,笼罩向吴锋头顶。
吴锋惊叫一声,作一个后铁板桥,翻身而避,却仍被香炉魔光扫过腹部,登时飙出一股血来,猛地从桥上坠下,掉进血河之中,溅起漫天血花!
玄色真人和玄雨真人看时,只见吴锋背上的牛皮披风浮在血河上方,却发出嘶嘶声响,转眼就被烧化无踪。
这血河,竟是有着可怕的腐蚀力!
“便宜了这小子。”玄雨真人啐一声,把一口唾沫吐进血河之中,道:“只是后面的路径,我们怎么走?”
玄色真人道:“桥那头必然还有阵法,只是你我也是阵法高手,剩下这些阵法,未必便破不了。”
玄雨真人道:“要取得墓深处的宝藏,也不得冒险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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