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师长?”郝子然站在门口,用身子堵住年轻人的去路。他怕年轻人会闯进屋子。
年轻人睁着一双大眼。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啊!有一团火焰在眼睛里熊熊燃烧。即使这凄风冷雨的夜,在这双红色的眼睛的照射下,也感到炙热可烫。
郝子然似曾见识过这双眼睛。可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年轻人仔细端详郝子然。
他的脸,他的身体,包括他的手与下肢。
一种冰凉的感觉突然从脚底升起,仿佛一刹那坠入冰窟窿。外面是冰雪的冬天,头顶是凛冽的寒风。
冷气依然存在。
年轻人冷冷的回应:“你就是,你就是我的师长-----郝子然!“
只听见扑通一声响,郝子然举起的木棒坠地了。这可是他也想不到的事情。按道理他不想这样,可大脑不听指挥,手中的木棒还是掉了。
后来郝子然分析,这是一种被信任的情绪导致他做出了匪夷所思的动作。这是一种被下级信任的感觉所驱使的。
不错,站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正是他的下级。下级到什么程度?他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
年轻人看见师长手中的木棒掉下来了。轻轻的穿过缝隙-----他与门框之间的缝隙。郝子然顿时觉得他像一条灵活的鱼。一条浑身带着冷气的金枪鱼。
接下来更让郝子然惊奇,年轻人比他熟悉边防连多了。径直去了很多房间,蹑手蹑脚的,就连警醒的杨建明都没有发觉。
年轻人找来一堆木炭,找来一个烧水壶,又拿来一个烤火用的铁盆。支在宿舍中间,用报纸引燃,不一会儿,屋子里升起了一盆火。
年轻人自顾自打来水,用两根木棒架在铁盆上,烧开水。然后脱下军装,只穿一条小裤衩,光着身子在火盆上烤衣服。
年轻人有些害羞,对郝子然说:“师长,你也过来烤火。这南方的气温,平时虽然暖和,但下起雨来,特别是秋天,照样冷得人打寒战。”
的确,如同年轻人所说,郝子然对这阿拉古山的气温很不适应。20多年了,只过了20多年,虽然郝子然总认为自己属于这样,可残酷的现实说明,他离这里很遥远。
郝子然惊愕地看着年轻人,他看着他一身硬邦邦的肌肉,现在基本可以判定,这个年轻人就是边防连的兵。
经过几十秒的测算,他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如果对方是敌人,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杨建明来了,也照样不是年轻人的对手。
那么选择只有一个。不管是友是敌,先慢慢摸清楚再说。于是他笑哈哈的坐下。
年轻人横着眼剜他一下。郝子然的心像被毒蛇撕咬一口,疼痛不已。
年轻人冷笑一声说:“你在戒备我?”
“是--------”郝子然回答的很坦然。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可以这么说:阿拉古山不平安。”
“算是吧?”
“为什么算是呢?本来就是。”
郝子然终于生气了,大声吼道:“你到底是谁,站起来!”
这一吼,把这个年轻人吼傻了。
年轻人哆哆嗦嗦的拿起手中的上衣套上,用最快的速度扣上扣子,最后还不忘记系上风纪扣。只是他这身打扮太滑稽了,上身穿齐整的军装,而下身只穿一条短裤,两腿之间的雄器纤毫毕露的展示着,真是羞死个人。他居然朝郝子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快说,你是谁?”郝子然瞪着一双豹眼,仿佛年轻人不配合,就会把他撕成粉碎。
“我。。我是程枫?”年轻人答。
“程枫?就是那个失踪的边防连连长?”
“是!师长。”
“不要叫我师长,现在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师长了。”
“不,您永远是我的师长。不然我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哦喉,怎么说?”
“我在干您想干的事情。”
这回该郝子然惊讶了。他问:“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知道。”
“说说看?”郝子然的语气开始缓和了。
“我们有同样的目标,我失踪,你也失踪,这难道不是巧合吗?我认为这不是巧合,我们根本就是一个战壕的人。”
这一席话,说得郝子然更加奇怪了。难道这个叫程枫的年轻人,也是怀有跟他一样的目的?
“你想报仇?”
“不,师长,我想干掉他。”
“干掉他,不是为了报仇吗?”
“不,师长,我是想体现中国军人的价值。”
“怎么说?”
“我想了好久,敌人这么大张旗帜的来这里,就是想表现他过人的能力。我想说,我不输给他们。”
“你放屁,凶手三番五次找你们边防连,牺牲那么多人,别人在你眼前跑了三次,你现在说你不输给他。这不是放屁吗?”这回郝子然是真正生气了。
“师长,我转业回家,在一个野地里过了一个星期,从头到尾思考我们的问题,我认为,是我太浮躁了,急于想立功,想抓住他。如果现在给我机会,我一会能干掉他。”
“那么你今天来这里,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我做好了准备。”
“你的意思,是想出国。”
“对,师长,我想出国,我想找到他。”
“可这不是你的任务,你现在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了,你不是一个军人了!”郝子然扯起喉咙嘶吼着。他无法想象一个手无寸铁的年轻人孤身一人去国外。那不是找死,又是什么?反正他必须说服他,不能这么干。决不能一时头脑发热。
然而程枫反驳他:“师长,您这么大岁数,那你来这里又是想干什么?别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我们有着同样的目的。现在我来到这里,是想讨教您,我该怎么办?别扯那些没用的犊子,我已经准备好了,即使你不指导我,我也必须这么干,不然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这与祖国与军队无关,这与我的兄弟有关,我承认我有私心,是想为我的兄弟报仇。他能来阿拉古山干掉我的兄弟,为什么我不能过去干掉他?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兵,做不了这一点?”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质问,郝子然无话可说了。
程枫说的句句在理,为什么他能过来,我们的人为什么不能过去?
郝子然选择了妥协,他叫年轻人坐下,一起烤火。
郝子然问:“真要这么干吗?”
“是必须这么干!”
“想好了吗?”
“想好了!”
“不后悔?”
“如果我不去干,那才后悔!”
“行!我支持你!”
郝子然说这句话时,眼眶里热烘烘的,像是溢满了泪水。他用木炭在地板上画了一个地图,指着两个国家说:“这个雷区,在这个雨季,你不能过,你可以从Y国过去,抵达这里。凭我的判断,那里绝对有我们想象不到的一个集团。是贩毒集团还是雇佣兵?我们无法得知。你从Y国过去,起码他们可以放松警惕,至少暂时不会察觉你的来历。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遇事要冷静,你要记住,你是个中国军人,你所做的一切,不能为中国军人丢脸,我期待着你创造奇迹,追凶成功,平安归来!到时候我为你准备庆功酒!”
程枫穿好所有的衣服,对着师长又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他说:“我的时间不多了,外面的车还在等着我,我已经策划好了,明天,我就从Y国离境,等我的好消息吧?师长!”
这时候外面的风雨突然停了,程枫拉开门,钻了出去,不一会儿消失在夜里。
郝子然追到门口,问:“出境的时候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那点问题难不倒我?”一个宽厚的嗓音在远处飘来。
郝子然听后不禁笑了。他太小看程枫了,这个年轻人既然敢干,那么证明有独到的能力,一个出境又怎么能难倒他呢?
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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