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光明之地,天穹之上一轮炽白的天阳高悬,空气中有浓郁的光明气息弥漫。
相比于赤蒙,从未涉足此地的冰家与祝家两位王者,眼中浮现惊容,不过千里方圆的光明土,却大都是人族的骸骨,何止千万计。
大大小小的道场中,诸多炼药师并未受到外界的惊扰,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某种血脉的交融,那一方方道铁铸炼的铁笼子里,无数形似人族,却生有魔角,眸子猩红的生灵在嘶吼,那驳杂的战血气息,令两位人皇血脉惊怒交加。
“怎么敢!”
炎王祝熔声音都有些颤抖,不是畏惧,而是怒到了极颠,更加痛心,光明照耀之地,却是一片血土,很多道场中的场景,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哪怕只是在脑海中勾勒出画卷,都令心神剧震,这些炼药师的心肠,是铁石吗?他们的双手,到底沾染了多少同族血。
再次来到这片光明血土,苏乞年的眸光冷冽,这么多天的等待,他心火如一片决堤的天海,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也没有丝毫掩藏气息的打算,清算的时候到了,无论是赤家,还是这片秽土的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
“什么人!”
而苏乞年四人的陌生气息,几乎在瞬间,就惊动了道场中不少强大的炼药师,有准王气息升腾而起,这是此地最强的两位炼药师,两个看上去不修边幅,衣袍凌乱的老宗师,他们刹那间临近,目光扫过,直接落在赤蒙身上,一人沉声道:“赤蒙,是大帝让你带他们来的吗?”
光明之域有禁令,除了赤家人,从未有外人进来过,苏乞年三人的到来,在两位老宗师看来,并不寻常,但若无光明之心,这些人又是怎么进来的,这赤蒙乃大帝的嫡长孙,此前虽然不愿涉足此地,但大帝也没有勉强,难道转性了吗?
“你们都该死。”苏乞年语气很冷。
他动了真怒,这些人比南海敖家当初的行径还要恶劣,以同族来熬炼他们的药石之道,甚至连妇孺都不放过,那些腹中的胎儿,尚未降生,就承受了不该承受的苦难,以一种最黑暗的方式,来到这人世间,甚至连半分温存都不曾享有,就被关进了道铁笼子里,如豢养的血食,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异族何异?
“赤蒙!你敢背叛大帝!”两名老药师大怒,“耽误了血脉衍化,你们谁都不能活着走出魔窟!”
昂!
不等冰家与祝家两位王者出手,苏乞年张口,哪怕是赤蒙三人并未受到苏乞年的针对,刹那间也像是失去了听觉,至于最前方的老药师两人,以及这片光明血土大大小小的道场中,所有的炼药师,都在这一霎那,生出了无比恐惧的神色,他们像是听到了一道滂沱的龙吼声,又好像万千混沌惊雷在耳畔炸响,继而,一道苍茫的龙体,浮现在天地之间,像是比那炽白的天阳还要璀璨,晶莹若琉璃的龙体通透,宛如凝聚了这诸天最原初的光辉。
堂皇、浩荡、刚阳的气息,像是天海决堤,如实质般的龙吼声冲刷而下,淹没了这片千里光明血土。
这是光龙怒!
也是苏乞年炽盛的心火体现,根本不愿与这些人多言,结合那此前得到的裂神吼真意,那冲刷而下的龙吼声,甚至衍化出成千上万口雪亮的天刀,哪怕是两个老药师,身为准王,在这光龙怒下,也动弹不得,那天刀尚未临身,他们瞳孔就剧烈收缩,战魂都要裂开了,心灵世界更是在这一瞬间,被无形的锋芒之气割裂开来,千疮百孔。
天龙传承!
冰不断与祝熔相视一眼,对于这位年轻锁天战王的生平,这些年在五荒大地广为流传,其中就有这天龙音,疑似当初在牧灵星上,面对残缺的死亡序曲,这位觉醒了来自远古天龙的传承。但传闻与亲身经历,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悟。
就像此刻,两位无上王者心神剧震,这种伟力,直指神魂,也伐戮血肉,哪怕并非是针对他们,也几乎被镇压了心灵,要是直面这一道天龙音,他们觉得,自己不会比前方那两位准王层次的老宗师更胜一筹。
噗!
时光像是凝固在了这一刻,两名老宗师刹那间爆碎,被雪亮的天刀伐戮,刹那间千刀万剐,就连战魂也不例外,甚至这些雪亮的天刀,裹挟了时光之力,看似不过一刀,事实上却过去了很久,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某一个瞬息,两名老宗师战魂极尽扭曲的面孔,仿佛比地府中的厉鬼还要狰狞十倍不止。
而他们的心灵,则比厉鬼更丑恶百倍。
赤蒙心神一震,这像极了此前镇魔城中的一幕,祖父的意志烙印被触动,燃起的光明火中,几名镇魔兵的战魂在看似短暂,实则漫长的痛苦焚烧中形神俱灭,只是,那样的手段,精神领域中的沧海桑田,在赤蒙看来,甚至不是不朽的意志所能承载的,他没想到,会在这一刻,看到这种近似的手段。
是因为天龙法吗?
赤蒙心中猜测,毕竟自牧灵星一战之后,这天龙音,就被誉为死亡序曲之下,人间第一音杀大术,否则他实在难以置信,这一位在精神领域上,已经接近了他那位堕落至近乎偏执的祖父。
就这弹指间,这片光明血土上,数以千计的炼药师在光龙怒下化成虚无,无论是肉身还是精神,都消融于无形,甚至在苏乞年看来,以不灭的意志雏形,与对天龙八音的领悟,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但这也远远无法及得上此地埋骨的无数同族所经受的苦难与煎熬。
几乎在众多炼药师殒命的同一时刻,九重魔窟中。
正在与明轮大帝两人对峙的赤光大帝先是一怔,继而罕见地变了颜色,他留在那数千炼药师身上的精神烙印消弭了,不仅被人触动,那承载精神烙印的神魂也溃灭了,有人在一瞬间,镇杀了他赤家在光明之域中的所有炼药师。
这其中,包括了那两位被他看重,已经临近大宗师领域的炼药宗师,其本身得益于血脉衍化,也是两位强大的顶尖准王。
谁能在一瞬间,镇杀他们所有人,怕是绝世王者都难以做到,难道是他!
时光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赤光大帝的精神意志,以超越时光的极速,勾动那颗赤家先辈留下的光明心,照见光明之域的一切。
“苏乞年!”
赤光大帝怒喝,哪怕面对几口人皇兵器,脸色都没有像现在一般铁青,这等同于釜底抽薪,将他赤家谋划中的极其重要的一环,彻底打碎,多少年的心血付之一炬,这种损伤是不可承受之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年轻的锁天战王,居然凝聚了真正的光明心。
但为何,此前在九重魔窟时,他感受到的,却是光明堕落后的黑暗,这简直太讽刺了,他堂堂大帝,居然被一个后辈年轻高手蒙蔽了,没能洞悉虚实。
“杀!”
就在这时,明轮大帝再次出手了,青袍激荡,掀动混沌涟漪,他勾动神农鼎,在头顶之上沉浮,而后举拳就朝着赤光大帝轰杀而去。
有战意浩然,气血凝碧,在明轮大帝胸口,仿佛有枚碧血大丹在沉浮,与头顶的神农鼎共鸣,他拳锋无俦,帝拳上,也浮现出一口古朴的石鼎,缠绕着拳锋而动,三口鼎,正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股宏大的拳势,令赤光大帝无暇他顾,只能以一道念头,勾动光明之域的天阳,那颗传承下来的光明心。
轰隆隆!
光明之域剧震,炽白的天阳刹那间迸发出无量光,仿佛比天界阳河还要灼烈,有光明火,自每一寸天地滋生,要焚尽这光明之域内的一切生灵,全都予以净化。
圆满无瑕的光明心,扎根于诸天光明海中,源源不断的光明之力被抽取,化成似可焚煮无上生灵的恐怖秩序火焰,刹那间挤满了这片血土,而在诸多大大小小的道场中,还有很多残存被囚禁的人族,以及道铁笼子里,已经面无全非的血脉后裔。
与此同时,这光明之域最深处,那十丈见方的黄泥祭坛开始了摇晃,隐约间,有一道符诏在高天之上呈现。
“血如金刚,气如金刚,神如金刚!”
一身赤甲的炎王祝熔出手了,他双足像是扎根于这方亿万里焦土,血土地下,竟喷薄出赤红潋滟的阳火,那是折羽于此,沉寂无尽岁月的朱雀气息,此刻被其勾动,他双手撑天,朱雀阳火之气弥漫全身,而后被驾驭,如万重赤浪击天,抵住了半边天穹。
“极阴寒气!”
身为人皇残脉的冰不断也出手了,他一身青袍猎猎而动,同样勾动了地底沉眠的朱雀阳火气息,他双足赤红,而双臂寒白如玉,一片雪白的寒气晶莹,又有些虚幻,如万古沉寂的寒渊骤然间喷发,抵住了另外半边天穹。
苏乞年没有犹疑,裹挟着赤蒙,一步就来到了黄泥祭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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