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鹤年用轻松的语调道:“好的,兰副市长,就依你的话,我将王峰的信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然后,我就退回到五楼。”
说完,丁鹤年慢慢地走上两级楼梯,伸手将王峰的信放在楼梯上。
慢慢抬起目光望着兰守农,丁鹤年温和地道:“兰副市长,我将信放在这了,你好好看看王峰在信里说了些什么。我以人格担保,在你看信的时间里,绝对不会让警察们惊动你的。兰副市长,你可以认真地看,慢慢地看。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看完了,我什么时候再跟你说话。这样可以吗?”
兰守农朝丁鹤年点点头,轻轻地道:“嗯,可以。谢谢你!其实,我是逃不出去的了,我知道这点。你也知道这点,所以你不逼我,对吗?”
丁鹤年点点头道:“兰副市长,我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说话不用绕弯子。兰副市长今天的确是逃不出去了,所以我绝对不会逼你什么,可以耐心地等你看完王峰的绝笔信,再来讨论我们应如何结束这局面的。好了,兰副市长,我下去了,你好好看看王峰写给你的绝笔信。”
在兰守农的监视下,丁鹤年慢慢地一步步退下楼去。
兰守农见丁鹤年小心翼翼的样子,虽然依旧用枪口对准丁鹤年,嘴上却道:“你可以转身下去,我不会在你背后开枪的。我看完了信就会告诉你的,那时,我们再来决定如何结束这局面。再次请你不要逼我,让我安静地看完这封信好吗?拜托你了!”
丁鹤年闻言对兰守农轻松地笑了笑,道:“好的。在你看信的时间里,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一个警察来惊动你,这你大可以放心。我就呆在五楼,你看好信再在心里想想,我们今天应该如何结束这局面。你想好了,再告诉我。到时,我再一个人上来跟你商量。我现在就转身下楼去了,兰副市长,你好好看看王峰的信吧!”
说完,丁鹤年转过身一步步地下楼去了。
兰守农用枪口指着丁鹤年,对丁鹤年道:“谢谢你的关照!”
直到丁鹤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下,兰守农暗自叹了口气,迅速抽出王峰的绝笔信纸,边展开来看着信的内容,边留意着楼梯下的动静。
丁鹤年真的在兰守农读信的时间里,不让任何一位警察去打扰兰守农,所有楼内的警察都静静地待在五楼楼梯转角处,等待着兰守农读完信。
兰守农开始还戒心十足的用枪口指着楼梯,渐渐的见楼梯上没有动静,便相信丁鹤年的话,放心地展开王峰的绝笔信,专注地读起来。
原来,在28年前的那个春天,王峰的母亲王岚与兰守农及冷宽的母亲严颖是大学同班同学。
王岚和严颖都很喜欢俊朗高挑的系团委书记兰守农,兰守农更喜欢性格温顺的严颖一些。
那时,为了栓住兰守农的心,严颖在半推半就中从了兰守农的性要求。
几个月后,严颖怀有了身孕,原来温和的性格渐渐变得暴躁起来。
这种改变本是孕期的一种正常反应。
兰守农不知严颖已怀有身孕,错误地认为这是严颖认为已生米煮成熟饭,露出本来面目了。
渐渐地,兰守农疏远了严颖。
正是在这期间,王岚趁虚而入。
兰守农本就对王岚有好感,在空虚的情绪下逐渐与王岚好上了。
同样的,王岚也犯了严颖一样的错误,以为发生了性关系,就能栓住兰守农的心。
几乎与严颖一样,王岚在怀上王峰以后,情绪上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致使兰守农渐生出厌恶之心。
恰在这时,兰守农的一位亲戚介绍了一位高干的女儿给兰守农。
兰守农几经权衡,终于决意离开王岚,为他自己未来的政治前途,投入到现在夫人的怀抱。
那时,未婚怀孕是绝对不被接受的事。
王岚几乎紧步严颖的后尘,也以身体有病为由申请休学。
王峰的信就从母亲休学回家写起:
兰副市长:你好!
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王峰,您在28年前所生的儿子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真的恨您,也真的爱您。
这28年来,您就是我时时盼望着见到的父亲,一个当省城市长的父亲。
从我懂事起,我就只有母亲,屡次问母亲,我的父亲是谁,他在哪里?
母亲从来都说,父亲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去了,要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回来。
我****夜夜盼望着长大,妈妈说,等我长大的时候,父亲就会回来的。
可是等我长大以后,具体说,是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妈妈才将父亲的故事告诉我。
顿时,我心中为了妈妈和我远赴他乡工作的伟大父亲形象,在我心中一落千丈。
那时,我真的恨您,我的生身父亲。
母亲独力带着我生活的难堪事,我不说您也应该会了解。
为了解我自己的生身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从特工部队一退伍,我立即南下海城找您。
一路上,我是多么的渴望见到您呀!
可是,我到达海城以后,慢慢的从平常百姓嘴里了解到,您是多么的贪,多么的无德!
您知道吗?我宁可您是一个平民百姓,一个无权无势无钱的平民百姓,也不愿是您现在这样一来子的!
可是,我知道人一旦入了歪道,要想抽身是多么的难!
我本想一怒而去,从此不再理您。
可是,28年来日夜渴望的父亲就在我的眼前,我实在不忍就此离开您。
为了接近您,我加入了你的特别行动队,期望着可以帮你一把,将您从歪道上拉回来。
可是,我彻底地错了,那是我了解到特别行动队的性质以后。
也因此,我对您彻底地失望了。
恰在这时,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故。
先是小龙山特别行动队的营地,被警察和部队官兵围剿。
虽然得到您事先的通知,特别行动队的队员都及时地撤离了,但您却胆大包天地下令特别行动队去攻击省政府,攻击蔡省长。
因为您的这个命令,特别行动队的众多弟兄,战死在省政府蔡省长的办公楼前。
您知道吗?
那些战死的弟兄们,都是二十多三十岁年龄的年轻后生,家里都有父母在盼望着他们回家,甚至有的还有妻儿。
如今,他们是永远的回不去了。
他们至死也不知道,特别行动队是您个人组建的私人武装,他们死得轻于鸿毛啊!
我对弟兄们被您轻易地牺牲而寒心,还未回过劲来,你却再次下令攻击省政府。
我知道,您下这次命令,完全不是要挽回什么,只是为了掩护你自己的逃跑。
因此,我决定在最后关头,在掩护您逃跑的目的已经达到后,我就会下令全体队员投降。
我无颜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我无颜面对众多死去弟兄们的父母妻儿。
唯有一死,我才能赊回我的罪孽。
我后悔来海城找您,我多么渴望回到从前,宁可在心中默默地恨您,也不愿意来海城助您为恶。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我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因此,我选择了死。
而您,我的父亲,您感到您的罪孽了么?
您曾有过后悔之意么?
也许您有过,但您也无法回头了。
因此,我留下这封信的目的,就是要您为您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向警方自首!
这是作为儿子的我,对生身父亲的您所提最后也是唯一的恳求。
请用您的一死,来赊回您的罪孽吧!
愿我们来生仍是父子,一对日夜守在一起的平平常常的平民父子。
儿子先走一步了,愿父亲早日来见我。
不孝儿王峰叩上。
1942年7月15日上午。
兰守农看完王峰的绝笔信,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王岚的身影浮上眼帘,过去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地涌上脑海。
王峰,自己的亲生儿子,远道来海城投奔自己,却落得自杀身亡的下场!
兰守农的眼角不由得潮湿起来,伸手轻轻地抹了抹,自言自语地道:“王峰,父亲对不起你和你的母亲啊!”
1942年7月22日10点25分,海城市景江社区32幢七楼的楼梯边,兰守农读完儿子王峰的绝笔信,不由凄然泪下。
大学时光与王峰母亲王岚快乐相处的情景,油然浮上眼帘。
兰守农贪图荣华富贵,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一念之差,狠心地离开王岚,与现在的妻子结婚。
由于兰守农出身贫寒,妻子一家人根本将其当作随便使唤的人,使得兰守农很是郁郁寡欢。
加上妻子未能生儿育女,兰守农对妻子的情感便慢慢淡化,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对财富的追逐上,才造成落得今日如此可悲下场的悲哀。
想到这里,兰守农心中万分懊悔。
若是当日不为荣华富贵所惑,而是跟王岚结婚的话,虽说不会有后来政治上的顺风顺水,但至少可以与王岚相亲相爱地过着平稳的生活。
如今,不仅自己的政治前途没了,余下的生命时光也得在监狱中度过,还害得儿子冷宽丢掉了大好政治前途,更害得儿子王峰丧命海城。
兰守农回想着他的人生轨迹,不由悔中生悲泪流满面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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