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王峰的潜意识里,父亲就是父亲,父亲的话,做儿子的不能违抗,更何况是关乎生父生死的事情。
王峰对自己为了生父的生存机会而将弟兄们引上绝路的做法,心里很是愧疚。
可想想,生父的生命比他人的生命更重要,虽然自己的这种做法难脱自私,但王峰决心用自己的一死,来换取生父兰守农的一片生天。
因此,王峰在存心求死的情况下,暗中写下一封给生父兰守农的绝命书,把自己的由来告诉生父兰守农。
王峰此举有两个目的。
一是让生父兰守农明白,做儿子的自己已用生命来回报生父的血肉赠予;
二是让兰守农的后半生,永远为亲自下令攻击省政府而导致亲生儿子的死而愧疚、良心遭自谴。
这是王峰心里给生父兰守农绝情抛弃母亲、冷酷对待杀手弟兄们性命所设定的报应。
当蔡康明和鹿剑鸣读毕警察送来的王峰的绝命书,相对无言地摇摇头,都在心中慨叹着天意弄人!
先是李德民贪脏枉法,亲手杀死自己的长子莫德法,已经是一个对李德民所造罪孽的致命报应。
现在,兰守农同样为了贪脏枉法,把亲生儿子冷宽的大好前程尽毁,更让另一个亲生儿子王峰,不惜自杀来完成自己攻击省政府的命令。
这报应比李德民所遭受的报应更大、更残酷。
世事冥冥中自有安排一说,纯属虚言,但因果关系之说却有着实实在在的道理。
如果没有兰守农先后抛弃有孕在身的冷宽、王峰的母亲,就不会发生冷宽和王峰先后来海城寻找生父兰守农之事。
因而也不会发生冷宽为救生父而堕入政治深渊之事,更不会有王峰为救生父、并以此让生父遭受终生良心自遣的报应,而在攻击省政府后自杀身亡落得悲惨下场的事情发生。
蔡康明叹了一口气,双眼望着鹿剑鸣感慨地道:“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呀!李德民和兰守农有此类似的报应,纯是他们种下的恶因结出的恶果。”
鹿剑鸣深叹一口气,道:“李德民为了贪,罔顾党纪国法,不惜亲手枪杀********以达到谋取私利的目的,结果却将自己的亲生长子给杀了,落得在无限悔恨中病死的下场。兰守农更先种下先后抛弃有孕在身的冷宽和王峰的母亲这个无德之因,更与李德民一样,再种下贪脏枉法的恶因,才结出两个亲生儿子,一个大好前程尽毁,一个沮丧中自杀的恶果。”
丁鹤年坚毅地道:“这些恶报,是李德民和兰守农自已种下恶因的结果,怨不得任何人。这就叫咎由自取!”
1942年7月20日。
腥风血雨的龙山临时省政府“7.15”事件已经过去5天了,蔡康明在鹿剑鸣的协助下,替吴若凡和于飞团长办理了隆重的丧礼。
不仅地下临时省政府警卫厅从上到下都到场追悼吴若凡和于飞,连玉泉县的警察队员也由丁鹤年带队,在局长赵广生带领下前来悼唁。
追悼会后,蔡康明好似突然间老了十岁一般,头上已无一根黑发!
过去,蔡康明思想上总认为,一个市长和一个副市长之间,若发生告黑状的情况,表达的是他们之间矛盾的彻底化,也意味着他们的利益冲突,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程度。
而作为海城市政府书记的吴文龙和作为海城市长的兰守农之间,不但工作上矛盾频生,更在背后相互告黑状。
产生了如此尖锐矛盾的两个党政官员,却同属一个犯罪集团的共同主谋,这完全出乎了蔡康明的意料。
兰守农事件让蔡康明备感困惑,对于长期以来屡次告吴文龙黑状的兰守农,竟然是吴文龙的重要同伙一节,蔡康明事先无论如何都不曾意料到。
兰守农的深度涉案,也颠覆了蔡康明心理上对官员之间勾心斗角的行为所表达意味的认知。
因此,7月20日上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蔡康明与鹿剑鸣商量后,决定请近来表现之好出乎意料之外的丁鹤年前来,解说一下兰守农与吴文龙之间的关系问题。
赵广生接到鹿剑鸣要他跟丁鹤年到省长蔡康明办公室谈工作的电话后,立即跟丁鹤年驱车前往省政府。
基于丁鹤年在此案件中的表现,赵广生心里暗自判断,绝对是好的事情,很可能是蔡康明和鹿剑鸣看重丁鹤年对事件的预测与判断能力,而召丁鹤年到省政府征询某个问题的。
当丁鹤年在赵广生的陪同下,走进省政府蔡康明办公室的时候,蔡康明从办公桌后直身相迎,鹿剑鸣将两人让到沙发上坐好,泡好咖啡分别送到三人面前。
蔡康明微笑着问赵广生:“赵局长,丁警官,在海城这个特重大案件中,幸亏你们玉泉县警察大队的警察们不计生死、奋勇争先,才会有今天胜局初定的好局面。你们局的两位警察队长和丁鹤年同志,表现更是非常出色。我代表省政府和海城全体百姓,对你们勇于牺牲的精神,致以崇高的敬意。”
赵广生和丁鹤年同时一个立正,给蔡康明敬了个礼。
蔡康明欣慰地点下头,待两人放下手后,道:“目前,你们两位警察队长身负重伤住院治疗,省警察厅的吴若凡同志又英勇牺牲了。我与剑鸣商量后,决定请两位前来,分析一下吴文龙与兰守农在此案中的关系问题。”
赵广生听蔡省长如此讲话,心知他们是向丁鹤年征求意见,并没有自己什么事情。
于是,赵广生微笑着对丁鹤年道:“丁警官,你来说吧。”
鹿剑鸣望着丁鹤年,微笑着道:“丁鹤年在两次省政府保卫战,特别是‘7.15’事件中,你的表现令我们敬佩万分。在清源溪山区,也正是你的出色表现,才将蔡恩国、孙元等人一网打尽。你对事件分析、事件走向的判断能力,令我们敬佩有加。因此,蔡省长请你来分析判断在此案中,吴文龙和兰守农的关系问题。他们在平时的工作中并不是相互配合,而是相互拆台,甚至背后相互告黑状的。所以。我们对吴文龙和兰守农的关系问题,十分的困惑。”
丁鹤年已经多次来过蔡康明的办公室,与省长蔡康明也十分熟悉了,其本身不大怯场。
因此,丁鹤年歪着头,在脑中整理一下说话的逻辑,逐个望了望蔡省长、鹿剑鸣和赵广生,最后将目光定在蔡省长的脸上。
丁鹤年慢慢地道:“我在少年的时候,玩过一个游戏,叫抓特务。”
丁鹤年介绍着抓特务的游戏:
将玩伴分成两个组,留两人作为裁判。
每个组中安插对方组的特务两名,他们的任务就是向对方一组通风报信,以达到让另一组成员设置障碍,以阻止本组成员顺利向指定的地点移动。
这四个特务的身份,只有当裁判的小伙伴知道。
哪个组能够最快地确认本组中两个特务身份的组员,详细列出令人信服的证据,并最先到达指定的地点,那裁判就判定这个组胜利。
当时,充当特务组员的时候,最常用的方法,就是两个特务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有时还相互揭发对方是特务。
这样一来,其他组员就不容易分清谁是谁非,也利于掩护他们向另一组通风报信的行为。
这游戏玩多了,我们都会很轻易地指认出来扮特务的那两人来。
介绍完抓特务小游戏的规则与扮特务的惯用伎俩,丁鹤年见三人似乎意会地微微点着头,接着道:“其实,吴文龙和兰守农也是在玩这个游戏,只不过他们玩的是官场抓特务游戏而已。这一点,我相信是他们有预谋地布下的局。他们利用了人们思想上固有的非敌即友、是敌非友的固定思维模式,故意在日常工作上相互拆台,甚至背后相互告黑状等,达到他们转移人们注意力的目的。我想他们果真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蔡康明与鹿剑鸣对望一眼,均不由自主地对丁鹤年点了点头。
蔡康明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丁警官啊,我真的很惭愧。是的,完全可以说,吴文龙和兰守农他们果真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丁警官,我很想知道,在你心中对于官场上的抓特务游戏,你认为要如何确认特务的身份?”
蔡康明此语完全用向丁鹤年请教的语气,一旁的赵广生听了,不禁对蔡省长如此虚怀若谷的胸襟而折服。
丁鹤年以审案的语气,谨慎地道:“当然,他们相互拆台、相互告黑状,决不会是真正意义上的拆台,也决不会是可以告倒对方的黑状。高明一点的人,玩一些有惊无险的相互拆台与告状的游戏。请蔡省长回想一下,他们相互告的是不是属于这一类型的状?相互拆的是不是无决定意义的台?”
蔡康明心中将过去吴文龙和兰守农相互拆台与告状的大致情况回想了一遍,果真如丁鹤年所言的。
蔡康明不由对丁鹤年投以赏识的目光,苦笑着道:“丁警官,过去有句话:‘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你的一番话,可教了我们很多很多。剑鸣,我们真的要谢谢丁警官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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