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与华陵靠得太近,薄青染刻意往后挪了挪身子。她环顾四周,然后发现,自己呆这地方有点眼熟,不论是屋角的兽形香炉,还是壁上悬挂的一双宝剑,甚至眼前垂挂的帐帘,好像都是她亲手打理的。
“这是哪里?”她明知故问。
“我的寝宫。”华陵毫不掩饰。
她想也不想地往床边挪,套上鞋子就想走,却被华陵按住肩膀压回去。他逼她坐回船边,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瞳紧紧盯着她。殿中灯火闪耀,光影明灭间,他的眉眼里似有深深的担忧。他依旧执着于上一个问题。
“你刚才做了梦,梦见了什么?”
薄青染反射性地否认,“没有的事。”
华陵放在她肩头的手加重力道,他并不相信薄青染的话,他说:“不要瞒着我,你一直在叫一个名字。你梦见了谁?梦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
这种被审问的感觉很不好,薄青染打心里抗拒,自然不肯回答。而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梦里梦见的人,她根本不知道是谁。她甚至不知道,那个被埋藏于记忆深处的少年,究竟是她的幻想,还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只是,她丢出的答案明显不能让华陵满意。
因为他放在她肩头的手并没有放开,他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再流转,从她的眉头到嘴角,又从嘴角回到眉头,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
他的目光过于锐利,有有些不合时宜的热切在里面,薄青染鼻尖微微渗出薄汗,几颗晶莹的汗珠地贴在圆润的鼻头上,显得很可爱。华陵帝君俯下身去,慢慢地靠近她。他垂下的发丝拂过薄青染的肩颈,吐出的气息也落在她鼻头上。此刻,他的神情并不似往日的孤高傲慢,反而带了一点点迷惑和忧伤。
大殿里焚香的味道清雅,他们间这样的姿势和情景有些暧昧,他好似是要亲吻她。
这样的认知一冒出来,薄青染心头顿时一跳,猛地别开了脸。
华陵动作一僵,脸上的表情转冷。他直起身,松开手,又变成了那个离薄青染千里之遥的帝君。
他毫无征兆的说了一句话,“青染,你的涅磐之劫,是不是快到了?”
薄青染揪着被子的手陡然收紧,因为用力过度,指甲尖端稍稍泛白。
薄青染的父亲是南方帝君朱雀上神,她自然也是凤凰一脉。
这凤凰一族什么都好,天生灵谷,身份尊贵,说出来好听,摆出来也神气,但唯独有两样不好。
这第一样,就是血脉单薄。凤凰一族生育儿女极其困难,若非纯血结合,很难育有后代。而且,即便是纯血结合,孕有后代之后,生产这关对于母亲来说,也相当于一道鬼门关。
至于第二样不好,则是这命定的涅磐之劫。凤凰一族的涅磐之劫,和凡间传说稍有出入,它并不是以五百年为期,重复轮回,而是依历劫者自身的修为与命数来定。凤凰一族一生中经历的涅磐次数都不会太多,但在涅磐之劫到来之前,历劫者的灵力会减弱,意识也会产生混乱,可以说,这是凤凰一生中最虚弱的时刻。但等度过涅磐之劫,浴火重生之后,历劫者的能力将会得到飞跃性的提升。
只是,并非所有的凤凰都可以度过涅磐之劫。
在华陵之前,天界战神的荣誉属于薄青染的父亲朱雀上神。可就是这位朱雀上神,也没能成功历劫。他在涅磐之劫到来前夕,在最虚弱的时候,在仙妖大战中与妖王狄尤同归于尽。
天界与妖界之后数万年的表面平和,是以朱雀上神的魂飞魄散为代价的。
薄青染当时年岁尚小,一夕之间,疼爱她的父亲连根头发丝都没剩下。她记得,噩耗传来的时候,她将自己锁在房中,不吃不喝不睡,一坐就是两日两夜。天后娘娘和临渊来看她,她也没有开门。后来,好像还是临渊让人砸了门,将她拖出去,取了食物给她硬塞到嘴里,强迫她咽下去,把她折腾得眼泪直流,委委屈屈哭了一场,将心中的郁结发泄出来,这才好了。
可临渊因为手段太狠,让天后娘娘拎着饱揍了一顿,好几天下不来床。
薄青染想想,竟笑了下,临渊这辈子,因为她挨的揍不多,但每次好像都是狠的。
“你笑什么?”华陵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涅磐一事并非玩笑。”
“我知道。”薄青染回过头来,看他一眼,“我笑,不过是想到些以前的事,觉得好笑罢了。”
她的口气依旧算不得好。
华陵沉默了下,之后却问道:“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薄青染嘴角还挂着的一点笑意隐去,华陵什么时候这么闲,还关心起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情来。
“不过是临渊的糗事,你不会感兴趣的。”她站起身,抖抖裙摆,“涅磐这事,多谢你提醒。不过,这里不是我呆的地方,我先走了。”
说来有些丢脸,若非华陵的提醒,薄青染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浑浑噩噩活了三万来年,还没有经历过一次涅磐。而她这些日子的记忆混乱和灵力的一再失控,还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只是有一点不很对劲。按理说,涅磐之劫到来前,她的灵力应该减弱才对,可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灵力有爆发的趋势。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向来是凤凰一族的异类,有点不一样也正常。就好比她和华陵,大家都是纯血凤凰。可华陵是威风八面的天界战神,而她呢?则是靠着身份唬人、法力不值一提的小仙。
注定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去。就算强扭在一起,终究瓜不甜情不美。
可薄青染才迈动步子,就被华陵挡住了去路,这位帝君的脸臭的吓人。
“你一心从我这里离开,是要去哪里?去找临渊?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夫君。”
薄青染被他口气中的质问和不悦逗笑,她偏头,看了看殿门口出现的一抹娇影,故意绽开一抹笑,道:“华陵,你说这样的话,会让我误会,你是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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