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现在也算是有才子待遇了。
因为在《故事会》上发表了文章,再加上在班级组织的辩论会上,经常有一些精彩发言,展现了惊人的文史积累,以及对时政的独到看法,文科老师现在对他都印象深得很。
所以程野脑袋上也被贯了一个“才子”外号,张文亮是“大才子”,程野是“二才子”,跟四大天王似的。
“好主意!”有同学立刻响应,“大才子先来,然后二才子再写,看谁写得好用谁的!”
程野忍不住看了那人一眼,这小子真他妈坏啊。
同学们也都兴奋起来了,这帮人就喜欢看鹬蚌相争,他们也不是为了得利,纯看乐子。
而且同学们不傻,半大小子都精明着呢,这段时间程野靠着在杂志上写文章出风头,张文亮有些吃味,两人之间隐隐的有些不睦,这瞒不住人。
两才子相争,总有一人吃瘪,谁吃瘪都好看,爱看!
张文亮脸有些发红,摆着手拒绝道:“不行,我不太会写诗,散文还可以。”
“把散文拆得再散一点,不就成现代诗了,不试试哪知道自己不成?才子来一个,才子来一个……”
众人开始起哄。
张文亮还是定力不行,听着旁人的哄声,竟自己也有些手痒起来,大脑飞速运转,好半天说道:“好吧,那我想一个……”
沉吟几秒后,开始吟诵道:又到了告别的一月,初冬的雪花洒落心阙,我的心和雪各自融却,我的心化成了明年的霜雪,与你相约……
张文亮红着脸:“就这样吧,太仓促了,就一句。”
有人笑道:“还是首情诗,写给谁的啊?”
“快,该二才子了。”
程野咳了一声,“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无数片,飞入三班看不见。”
“嘿,少来,这不紫薇写的吗?”有人抗议。
这首诗是清代诗人郑燮的作品,不过在《还珠格格》里被琼瑶拿来主义了,成了紫薇的诗句,最后一句本来是“飞入梅花看不见”。
程野道:“我不爱写现代诗,其实就是好好一句话拆散了嘛,余秋雨写篇文章,够海子忙半年。”
“写不出来就写不出来,别装蒜。”一个同学笑着道,他也不是故意针对程野,同学之间互相讽刺再正常不过。
但是张文亮听到这话就很受用。
程野厚着脸皮道:“你知道的,我写东西是要给钱的,免费的活儿我才不干。”
“切!”
“我宣布,大才子获胜!”
程野摊手。
“程野,好好想,别糊弄。”刘怀仁忽然道。
“真的不好想啊……好吧,我想想。”
看着刘怀仁有些严肃的表情,程野脖子一缩,外加看张文亮这小子有些得意的表情实属不爽,于是再次开动大脑中的文库。
“我想到了。”
不到半分钟,程野说道。
“我说过,我不喜欢现代诗,写首绝句好了。”
嚯!!
同学们有些吃惊,给自己加难度?
程野挠了挠唇角,“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
众人:“……”
程野继续道:“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这首诗在网络上流传甚广,一度被讹传为龚自珍的《已亥杂诗》,事实上这首诗只有第一句“忽有故人心上过”是龚自珍写的,剩下的全是网络诗人“南山一花奴”的创作,此时,这首诗还没写出来。
一帮人沉默了好几秒,忽然有人道:“少来,让你自己写。”
程野道:“第一句不是我写的,是龚自珍写的,后面三句是我写的,反正龚自珍都不反对,就都算作我写的吧。”
这时刘怀仁也道:“没错,忽有故人心上过,出自龚自珍《已亥杂诗》,原句是忽有故人心上过,乃是虹生与子潇,剩下的我没听过,应该是程野自己的原创。”
说着,深深看了程野一眼,开始在黑板上把整首诗写了下来。
同学们不说话了,他们质疑啥也不敢质疑刘怀仁的逆天记忆力和诗词积累,刘怀仁可是会背上万首诗,连乾隆的垃圾诗都能背个七七八八的猛人。
整首诗被用小楷写在黑板上,更具视觉冲击力了。
尤其是下阙,“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冲击力格外强,是整首诗的精华所在。
后来这句诗又被改动成了“他朝一日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在互联网和文艺青年群体中,极为流行。但程野更喜欢原诗。
就七言绝句的平仄规则而言,下阙其实有点不遵格律,但是那又如何,这句诗可以称作现代人创作的仿古诗中传播度唯二大的了。
如此之高的传播度,这句子肯定是有不小的能叩动人心的力量的。最起码非常贴合现代人的审美。
另外一首传播度高的现代仿古诗句子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首诗官方说法是仓央嘉措写的,但事实上算得上是译者超越信达雅的再创作,和原诗几乎没有鸟关系。
中国翻译界素来有为了“雅”而放弃“信”的“不良习惯”,但也诞生了很多杰作。
这首诗把壮壮妈也惊动了,她站在黑板前,瞪大眼睛,“哎呦喂,这个真是你写的?可以啊,程野。”
“写着玩儿。”程野道。
同学们念着诗,这才反应过来,“卧槽,这个真不一般。”
“你是李白啊你。”
“你不只会写小说,你还会写诗?”
程野厚着脸皮,“略懂,略懂,只是写小说比较赚钱。我很庸俗。”
张文亮盯着黑板上那句诗,表情有些发僵,眼神中出现一丝无力感。
这没什么辩证的必要了,肯定是程野的这首七言绝句更好,同学们都懒得讨论了,刘怀仁也话不多说,把黑板擦了一遍,再次工工整整地把诗重写了一遍。
“这首诗叫什么名字?”刘怀仁问道。
程野道:“就叫它枕上书吧。”
刘怀仁写上标题,还刻意在标题下写了一行小字:作者【三班程野】。
颇有点儿常山赵子龙的味儿。
“给我拿张纸,我写下来。”
一个学生在本子上撕下一张纸,递给刘怀仁,刘怀仁抄了下来,转头对程野说道:“你这首诗,我给你寄到《萌芽》去,可以吗?”
程野点头:“可以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刘怀仁再次看向那首诗,越看越觉得精美,颇有李煜和柳永的风格。
细腻、哀伤,虽然有脂粉气,但纵使如此,在这个不重视诗文教育的现代教育环境下能写出这种诗歌,除了天分奇高,想不到其它的解释。
这小子,在文字创作这条路上,必有大成!刘怀仁心道。
然后拿着那首诗,去跟其它班语文老师显摆去了。
这可是我教育出来的!
没过一会儿,便有几个语文老师走进教室,组团围观。
“真是学生写的?”
“对,就是那个在《故事会》上发表小说的学生。”
“天才啊……”一个年轻老师感慨。
陆续有老师走进三班,每进一个人都被喷一脑袋飞雪,但还是乐此不疲,一个个地顶着一脑袋刺鼻的人工雪花站在黑板前讨论着。
“有点不合平仄啊,改一改好了。”一个历史老师道。
“谁改?你吗?反正我不班门弄斧。”
这个老师已经对写出这首诗的学生已经有叹服的态度了。
古代诗歌的行文规则非常严格,不是单单押上韵就可以的,否则和RAP有什么区别?
就拿律诗来说,需要具备三要素:押韵,平仄,对仗。绝句规则宽松点,对对仗没要求,但也是要求押韵和平仄。
尤其是平仄,比较难搞,很多现代人创作仿古诗都搞不来这个。
“不合平仄怎么了,《黄鹤楼》也不合平仄,不还是律诗第一?”
“以前的平仄规则用的是中古汉语,普通话已经完全不一样啦,再用以前的规则太呆板了,你会说中古话啊?”
梁老师也过来了,在黑板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回头找程野。
只见程野正吃着橘子,和同学们有说有笑,抿了抿嘴,离开教室。
不出意外的话,这首诗应该不到三天,就会传遍校园,那些老师就是传递花粉的勤劳工蜂。
联欢晚会即将开始,音响已经开始放起今年的流行歌了,从《爱你一万年》再到《后来》。
程野磕着糖花生,觉得这里待着没意思,于是起身想去找石丹,打算和小丫头片子出去玩儿雪。
刚走到对方教室门口,忽然听到对方班级里一阵起哄声,程野探头看了一眼,看见石丹正坐在自己座位上,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程野听了两耳朵,差不多都是在起哄说石丹和自己的关系的,摸着下巴想了想,石丹性格腼腆,这时候出现反而让她更尴尬,于是便转身离开。
走了没两步,就有人在背后叫住他:“诶,程野,我们班石丹有礼物要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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