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蚝此话一出,众人惊愕!
虽说论门第,张蚝背后宗族在四将里实力最弱、根基最浅,可好歹也是大秦军功勋品之家。
梁广出身低贱,即便录籍做了张氏部曲,运气好求得官身,也不过是个初入军伍的低级武官。
张蚝族中侄女,哪怕是旁支远房,也不至于随便下嫁。
若是将来梁广闯不出什么名堂,连带着张蚝和张氏宗族也会受耻笑。
张蚝不惜押下重注,足可见求才诚意!
梁广微露惊讶,心里有丝丝动容。
这位张将军还真是豁达豪爽之人,换做别人,经过方才那一摔,只怕早已杀心四起!
和少君梁闰两相对比,投在张蚝门下,想来是要舒服自在许多。
张蚝脾性,也和他更加对味些。
毛盛怒了,“好个拖牛贼!这是要下血本了?
你那张氏族人,一半在幽州,一半在上党,留在长安的有几个?
还嫁女结亲?
怕不是随便认个奴婢哄骗人家后生!”
张蚝笑眯眯道:“就算我族中没有适龄小娘,也可以从妻族里挑选!
你个丑贼,这些家务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毛盛攥拳捶打案几,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可说不出要嫁女联姻的话。
梁广再勇,也不至于一开始就投下如此重注。
最起码,也得过两年,观其前程品性再说。
毛盛不开口,黑着脸独自生闷气,基本宣告退出竞价。
窦冲大急,赶紧给梁闰使眼色。
梁闰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
“梁广,你能得张将军厚爱,当真是福泽深厚!
你本就是梁氏之人,若不愿脱离宗族,谁也强逼不了。
你两次立功,我自会禀明宗老,为你录籍。
今后,你作为梁氏部曲,自然能得到宗族全力栽培......”
“多谢少君!”梁广揖礼,面色波澜不惊。
窦冲看在眼里,愈发心急,这小子似乎对继续留在梁氏毫无兴趣呀!
梁闰咬牙,心中大恨,面皮滚烫如火!
他都这般示好,梁广竟全无反应?
这是表明要脱离梁氏了!?
好个狂悖刁奴,当真该杀!
张蚝哂笑道:“正则侄儿,你也别怪叔叔多嘴。
你若是有心栽培,早在梁广击杀彭蠡大王之初,就应该安排人家录籍入左卫,大小谋个官身,带在身边倚为心腹!
若这样,今日也轮不到老叔叔几个,腆着脸找你要人!
现在才说这番话,你不觉得有些迟了?”
张蚝阴阳怪气的声音,如针扎一般刺进梁闰心头!
他一张俊脸红若滴血,闪烁目光充斥羞愤!
换做别人说这番话,就算是长辈,他也敢反唇相讥争执几句。
可面对张蚝,他却只能咽下这口怨怒。
张蚝背后宗族势力虽不如梁氏,可他本人征战多年立功无数,深得天王倚重。
张氏家族在幽、并二州颇具影响力,二伯梁谠眼下正在幽州任刺史,镇守蓟城,与张氏交往密切。
梁闰万万不敢得罪张蚝,以免影响梁谠在幽州的治政。
张蚝就算指着鼻子臭骂一顿,他也不敢发半句牢骚。
张蚝嘿嘿怪笑两声,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让梁闰难堪。
毕竟在此之前,这些都是梁氏内部事务。
张蚝站起身,两手扶住腰间銙带,咧开大嘴笑呵呵地望着梁广。
众人目光皆投向他,等待他做出最后决定。
梁广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没有过多犹豫,便在心里打定主意。
改投张蚝,无疑是眼下最佳选择。
去襄阳投奔宗长梁成固然也不错,可那毕竟只是无奈之举,且最后结果如何,现在还是未知数。
投入张蚝门下,可以解决眼下亟需的安身问题,也符合他进入行伍,之后随军南下的发展目标。
求张蚝把李方一并带走,想来也不难。
至于方才梁闰那番话,除非是几位宗老亲口许诺,否则经过械斗案教训,他绝无再相信的理由!
心中有了决断,梁广跨前一步,正准备对张蚝揖礼,却忽地听到厅外响起疾呼声!
“启禀少君,左仆射到访!”
一名仆人匆忙赶来禀报,立时吸引了诸人注意。
“左仆射!?”
梁闰吃了一惊,尚书左仆射权翼?
他怎么亲自来了?
说话间,前厅外已有人影出现,两名梁氏宾客引着一人已至厅外。
苟池起身道:“左仆射到访,我等当亲迎!”
当即,苟池快步迎出厅外,梁闰回过神,紧跟在旁。
窦冲、张蚝、毛盛也紧跟上前。
张蚝走路一瘸一拐,却还不忘正了正头上戴的束发雷巾,连神情都庄重了些。
梁广不知道该往哪里站,在韦洵示意下,才急忙走过去,和他肃立在厅室外侧。
一名瘦高个、相貌清癯的中年文士拾阶而上。
他头戴儒巾穿博大袖衫,衣着朴素随性,不时皱起的眉头,给人一种庄重严肃感。
“权公到访,小侄有失远迎,望公海涵!”
梁闰躬身揖礼。
以苟池为首的四将齐齐抱拳:“见过左仆射!”
权翼对四将出现在梁府似乎并不意外,微微鞠身揖礼:“苟领军,诸位将军安好!”
张蚝笑道:“左仆射主持尚书省,国事繁忙,如何有空到梁府做客?
几位梁公不在,左仆射骤然登门,可把我正则侄儿吓一跳!”
权翼素来不苟言笑,这番打趣话也只让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勉强算是笑了笑。
梁闰赔着笑,心里早把张蚝痛骂万遍。
可恶的家养奴,方才那番讥讽让他无地自容,还有脸称呼自己“正则侄儿”?
梁闰恼恨梁广,连带着把张蚝也记恨上。
苟池客气道:“请左仆射上座,有什么事慢慢叙谈不迟!”
魏晋以来,朝廷首重武职,苟池身为领军将军,论品秩高于尚书左仆射权翼。
不过权翼绝非寻常文官可比。
他资历高,当年随羌酋姚苌一起归顺大秦,凭借出色的施政手腕和谋略,赢得高祖苻健赏识。
天王做东海公时,权翼就主动投效,成为幕府旧臣。
更是在云龙门之变中,坚定支持天王诛杀越厉王苻生。
天王即位,王猛、权翼、薛瓒,三人共同执掌中书机要。
二十余年来,朝廷施政方略,多出自三人之手。
王猛故去,权翼隐隐有文官之首的迹象。
以苟池之显贵,在权翼面前依然礼敬三分。
其余三将也收敛武人粗野,变得斯文礼貌许多。
权翼拱手:“今日冒然登门,只为一件急事,办完就走,不需劳烦!诸位将军自便即可!”
苟池笑着颔首,心里却多了些疑惑。
权翼可是大忙人,绝不会无缘无故造访梁府。
到底所为何事,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梁闰忙道:“权公有事,只管吩咐,小侄和梁氏定当效劳!”
权翼看着他:“此番单于台计划,你梁氏所派之人里,可有一人叫梁广?”
梁闰一愣,倍感惊诧,怎么又是为梁广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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