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州的冬天是基本不会下雪的,天气也不会太冷,只有满地的落叶宣告着冬天的来临。
青霜百无聊赖地趴在窗户前,眺望着院子里的衙役和吏员们来来去去。现在家里没人愿意跟她玩麻将了,因为她赌品实在不是太好,动不动就出错牌拿回去重新出。
身后的二堂内,陆鹏正跟一名老矿工交谈。
“你们是用什么方法寻找矿脉的?”陆鹏好奇地问。
“回禀老爷,我们行当中自来有‘望、闻、听、尝、伴’的说法。”
“说来听听。”陆鹏不禁大感兴趣。
“所谓‘望’,即观山中草木、土石颜色,推断其间有无金石;闻,即闻山间气息、异味;听,听水声,听石响;尝,尝水质、土质;伴,即许多金石之类,皆相邻相伴而生,但见其一,便可得其二。比如磁石常与铜相伴,铅常与银相邻。”
老矿工如数家珍地说道。
陆鹏不住点头,感觉又学到了新东西。他以前就好奇这古代勘测技术落后情况下如何找矿的,现在看来老祖宗的智慧果然不凡。
钦州本有一个铁矿场,不过二十年前便已废弃,想来其中的矿石都已被采尽。若是能自己采矿则方便得多,因此陆鹏决定派几名矿工带着人去诸处探察。
老矿工退下后,陆鹏闲坐了一会,感觉今日竟难得的清闲起来。
他正想起身,青霜盯着他看了一会,走过来道:“相公,陪我打牌吗?”
陆鹏挥手道:“去去去,找唐英白玩去,要不杜家两个小家伙也行,跟你有共同语言。”
青霜顿时委屈地嘟起嘴,陆鹏也不理她,起身走到门口,却和正走进来的奚晓月迎面撞上。
他怔了怔,忙道:“我正要去找你。”
奚晓月却摇了摇头,轻声道:“安姐姐到了。”
陆鹏愕然道:“什么?”
奚晓月看了看屋里翘着耳朵偷听的青霜,将他拉出门,青霜想跟出来时,陆鹏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那“安姐姐”芳名叫做安雨青,现在已经是来到了城中的福来客栈。
陆鹏换了一件普通衣服,同了奚晓月、唐英白出门,何大器等几名护卫忙跟了上来。
只见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潮涌动,陆鹏这几天没出门,不禁诧异道:“怎的这么多人?”
一名护卫笑道:“冬节将至,城外的新月坊、平安坊和附近的百姓都时常进城里来买东西和游玩,因此热闹得很。”
陆鹏闻言点了点头,这钦州实在太小,看来扩建城池势在必行了。
不一时来到那间福来客栈,陆鹏知道这里是朱雀山在钦州的据点,但却不知详情,要说他们能专门买下一家客栈感觉不太可能,毕竟这姐妹俩逛街时连小零嘴都不太舍得买,估计应该是这客栈的老板跟他们某人有些交情?
他让何大器等人守在外面,走进客栈,两名伙计正在柜台小声交谈,见了奚晓月忙不迭行礼。其中一个进去通报后,不一时七八个人涌了出来,乱纷纷地叫道:“大小姐!唐小姐!”
唐英白欢呼道:“朱叔叔!虎子哥!”跳上前扯着几人蹦蹦跳跳,欢喜无比。
奚晓月也上前去跟他们说话,陆鹏在旁边看着,只见几乎人人都特意地盯着自己看,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还一边看一边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奚晓月走过来道:“安姐姐在楼上房间里,走吧,我陪你上去。”
两人走上二楼,在一间客房前敲了敲门,不一时门开了,陆鹏正发怔,被奚晓月轻轻推了进去。
陆鹏险些一个踉跄,抬起头来时,却只看见一个灰衣男子站在门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房间里不应该是安雨青么?这人是什么人?他见对方神色不善,顿时顾不上多想,护在奚晓月身前,警惕地看着对方。
却听奚晓月惊讶道:“三叔,怎么是你?”
陆鹏听得一怔,三叔?那就是唐英白老爹,她口中的聪明人唐久诚了?这是在搞什么鬼?
却见那汉子平静地点了点头:“我自然要来看看的。”
他目光灼灼的打量着陆鹏,陆鹏也打量着他,两人对望了一阵,奚晓月微蹙秀眉,说道:“安姐姐呢?”
“我已让人送她去县衙了,虎子他们还不知道,我特意留下来跟陆知县谈一谈的。”唐久诚说着肃手道,“请。”
三人在房间里的圆桌边坐下来,陆鹏见这唐久诚虽然面有风霜之色,但却难掩神采,尤其一双眼睛颇为有神,年轻的时候当生得十分俊秀,和唐英白那张小圆脸相差有点大。
他此时手中若是拿一把羽扇,头上戴一顶纶巾,也很有些运筹帷幄的智者气质。
他此时表情却和善了许多,替陆鹏倒了茶,微笑道:“听四弟提起陆知县风采,好生相敬,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陆鹏有些不明白其用意,笑了笑说:“唐先生客气了。”
奚晓月显然不明白,说道:“三叔,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唐久诚轻轻叹了口气,盯着两人,脸色复杂,说道:“不瞒你们说,我此来本是抱着兴师问罪之意的。”
见两人一脸愕然,他解释道:“四弟告诉我,月儿你竟似乎是有些假戏成真,看陆君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奚晓月脸上一红,摇头道:“四叔怎能乱说,我当时只是见他为民奔走辛苦,有些欣赏而已。”
唐久诚看着她淡淡道:“那现在呢?”
奚晓月微微一怔,咬唇不语。
当时众人定计,本来计划是她冒充知县夫人,进到县衙后立刻动手,挟持知县,跟钦州交涉要人。
但谁想这计划出了意外,第一是安雨青与众人相处甚好,尤其是和奚晓月更是一见如故,便答应她不伤害其夫君。第二是来到这县衙后,这狗官竟然大半月不在,她被迫在这县衙里留了这么长时间。
而后来更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奚洪轩的踪迹,因此作出继续留在县衙冒充夫人的决定。
如果是唐久诚在这里,肯定是会坚决反对,但当时在钦州的是邓天元,缺乏应变之才,又一向听奚晓月的。
这次他回到朱雀山后,唐久诚一听这还了得,将邓天元骂了一顿。他深知奚晓月的性格,对什么名节根本不在意,但他们这些叔叔却不能不在乎啊!
于是亲自赶来,想着不管怎样也得向这陆知县讨个说法。
奚晓月垂首不语,对这种话题极不自在。陆鹏看了她一眼道:“那唐先生为何态度会转变?”
唐久诚不由苦笑,他在这房间里等候二人,本来是用了兵家之术,突如其来的一个下马威,好让对方心神不宁,在谈话间占据上风。
但陆鹏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一惊之下竟然先护住身后的奚晓月,足见其人的责任感和真心。
再加上唐久诚以前是来过这钦州的,这客栈老板正是他的好友,对钦州的贫困十分了解。这一次却见诸般景象与从前大不相同,一问之下,种种都与这新来的知县相关。
唐久诚顿时起了心思,他不只是这一批余玠旧部的临时首领,更作为奚晓月的长辈,要操心她的终身大事。十七岁在这年代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老姑娘了,偏生这丫头对男女之情毫不在意,这头一次遇到她心动的男子,条件还这么好,他自然是有些想法。
但偏偏这人却是有正妻的,而且安雨青在朱雀山呆的这段时间,山上人人对她赞不绝口,甚至都舍不得她离开。
唐久诚想着不禁大为头疼,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这么多,还是说说大哥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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