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鹏心知这就是奚洪轩了,想着不由向奚晓月瞧去,实在是很好奇这妹子的表情。
但让他微感失望的是奚晓月没出现什么发呆失神、痛哭流泪的过激表现,只是快步地抢上前去,扶着对方道:“爹爹辛苦了。”
倒是那奚洪轩神情如在梦中,难以置信地道:“月儿,当真是你?你、你怎会在这里的?”
奚晓月轻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她将奚洪轩扶下楼梯,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小声地讲述。
陆鹏打量了一下,这房间说不上多好,但也算颇为周全。桌椅家具都有,书桌上还摆放着纸笔墨砚及一些书籍。
而奚洪轩虽然这般年纪头发就白了大半,但精神看着倒还挺好,衣着也挺洁净,看来周宏义对他还算是不错。
正寻思着,奚晓月却转过身来,低声道:“爹,这位就是陆知县,这次多亏了他女儿才能见到您。”
陆鹏走上前拱了拱手,奚洪轩好奇地看着他,却是说道:“原来你就是那陆县尊。”
陆鹏不禁微微一怔,奚洪轩微笑道:“马军士、陈军士几位时常提起你的事迹,我听着也是好生相敬。”
陆鹏才明白原来是看守他的那些军士,忙道:“那几位兄台过誉了,当不得的。”
两人互相打量,陆鹏只感觉奚洪轩身上有着一股相当明显的文人气质,和他出身行伍的经历颇为不同。而他虽然身在囹圄之中,却没有多少消沉失落,反而给人一种沉稳内敛之感。
陆鹏心里也不由感叹,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教得出奚晓月这样的女儿来吧。
父女二人轻声交谈,叙说着从前的旧事,陆鹏听着初时不觉,渐渐却觉出两人对话间一字一句无不饱含感情,想来这便是两人至亲久别重逢,却没有什么过于激烈的情绪的缘故吧。
见父女俩一边说话还不时跟自己搭上几句话,免得冷落,他便说了一声后转身出门,不打扰他们的谈话。
他在小院中等了一阵,只听门扉轻响,奚晓月走出门来,说道:“陆兄,咱们走吧。”
陆鹏愕然道:“这么快?怎不和伯父多聊一会?”
奚晓月摇头道:“不用了,太久恐会生变,走吧。”
说着转过身来向门口的奚洪轩轻声道:“爹爹,那女儿告辞了。”
奚洪轩看着她的目光中掠过一些欣慰和不舍,平静道:“去吧,不必作小儿女姿态,替为父好好谢过陆知县。”
说着向陆鹏拱手为礼,然后洒脱的转身入内。
陆鹏和奚晓月正要转身出去,只听一阵杂乱的脚声传来,却是有人走了过来,随即响起杜同的声音:“原来是吴老哥,怎回来的这么早?”
陆鹏不禁微微变色,奚晓月也蹙起秀眉,本已回屋的奚洪轩重又走出来,刚才的洒脱不翼而飞,担心地看着两人。
陆鹏摇了摇头,低声道:“无妨。”
却听那吴隆的声音冷冷地说道:“杜兄弟在这里做什么?”
此时侧院门外,杜同心里着急,眼见吴隆领着一帮杀气腾腾的军汉,更是慌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吴隆见他这般神情,更是大为皱眉,走上前去正要推开院门,门却自己开了,门后陆鹏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吴兄,且借一步说话。”
吴隆瞪大眼睛,愕然一阵后转过身,沉声道:“你们先去外边看着。”
将数名随从军士打发走后,他深深地看了陆鹏一眼,跟着其走进侧院。
这吴隆是周宏义的亲信副手,但他对陆鹏一向极为敬服,此时一言不发地走进小院,看了一眼默然而立的奚晓月,又看了看门边的奚洪轩,脸色便是沉了下来。
陆鹏拱了拱手,笑道:“多谢吴兄信任。”
吴隆犹豫了一会,终是苦笑道:“当不得陆县尊如此称呼,吴某却是不明白县尊这是何意?”
陆鹏叹了口气,向奚洪轩指了指,说道:“不瞒吴兄,此是家岳,如之奈何?”
吴隆顿时愕然,脸色极为精彩,好一阵后才低声道:“陆县尊可知道这位的身份?”
陆鹏淡淡道:“自然是知道的,天下谁人不敬余帅之名,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吴隆顿时哑然,好一阵后悻悻道:“陆县尊可晓得这是贾相公亲口铁令,要我家军使监管的要犯!否则我等怎会在这种化外之地受苦?你要将人劫走,岂不是陷我等于死地?”
陆鹏摇了摇头,失笑道:“这却是误会了,今日只是拙荆想见见其父罢了,我从未想过要让吴兄和周军使为难。”
吴隆看着他,却是神情狐疑。
奚洪轩沉声道:“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你稍晚些回来,他们已经离开了。”
说来奇怪,陆鹏说了后吴隆将信将疑,这奚洪轩随口一句,吴隆却顿时信了,犹豫着叹道:“陆县尊的意思是……”
“吴兄爽快。”陆鹏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以我的看法,周军使和你吴兄既然在钦州已这么久,也有了根基,何必还搅和到临安的乱局当中呢?”
吴隆听了不禁想笑,这又偏远又穷苦的钦州竟然能和临安相比了?他本待出言讥讽,但看着陆鹏平静的目光却又怔住,想了一阵后皱眉道:“陆县尊是不看好贾相公么?”
陆鹏心想我不只不看好贾似道,那临安小朝廷都撑不了多久,嘴上只道:“从古至今,权臣从没有长盛不衰的道理。贾相公如今天下汹汹,举世皆敌,吴兄觉得其能久乎?”
吴隆皱眉不语,好一阵后头疼道:“罢了罢了,吴某是个粗汉,听不懂你陆县尊的高论。今日之事某便当没见过,还请陆县尊从此以后莫要让我等为难了。”
陆鹏欣然道:“如此最好,我还真挺怕周军使跟我发脾气的,想想都头疼。那便多谢吴兄了。”
吴隆苦笑不语,陆鹏向奚晓月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转身向奚洪轩行礼告辞,然后跟着吴隆一起走出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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