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庆州上空笼罩着阴云,
穿梭在营寨内的冷风悄无声息地变大,
军卒们如往常一般,结束一日操练,正守在炉灶旁,等待着今日饭食。
但营寨大门处,却陡然出现几个不速之客,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一身甲胄擦得铮明瓦亮,正盯着营寨来回打量。
“何事?”
看守营寨的武福六及时出现,冷冷地盯着前方几人。
“找你们家大人,快去通传!”其中一人冷声喝道。
武福六眼睛一眯,觉得这些人有些来者不善,便问道:
“尔等何部?”
“何部?中军大部!”
那人再次大喝一声,引得诸多军卒侧头查看。
武福六悄无声息地握紧腰间长刀,此等架势,绝非善类。
“让他们进来。”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武福六侧头看去,只见陆大人静静站在那里,面带笑容。
武福六这才神情舒缓,轻哼一声错开身子。
那些人也毫不客气,径直迈入其中,走向陆云逸所在军帐。
陆云逸双手叉腰,静静看着来人,
果然是曾经见过的长兴侯亲卫,只是此刻他全然没有了那日的恭敬,
反而在四处打量,颇有一番官威。
此等矜情作态,算是坐实了陆云逸的猜测,
此人定然背景深厚,要不然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你就是陆云逸?”
那人停在军帐前,与陆云逸对视,笑着发问。
“正是,你是?”
“我乃长兴侯部下亲卫副统领郭铨。”那人笑道。
陆云逸在脑海中想了想,对此人没有印象,便继续发问:
“所来何事?”
郭铨打量了一番四周,似笑非笑地开口:“在这说?”
“既然郭大人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便进来吧。”陆云逸轻笑一声,径直走入军帐。
郭铨看了看几位属下,叮嘱道:“留在外面,不要惹事。”
“是!”
待他进入军帐,紧接着便一愣,只见一幅巨大地图摆在眼前,
上方标注着诸多红点与黑点,正当他想仔细看一看时,
陆云逸那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
“此人欲探查前军地图,军中机密!刘黑鹰,抓住他。”
“得嘞!”
早就在一侧站好的刘黑鹰嘿嘿一笑,
不给郭铨反应的机会,整个人如猛虎下山,速度极快,两步便扑了过来!
郭铨脸色大变,连忙开口:“放肆!”
“放你妈的头!”
刘黑鹰一个闪身扑到郭铨身前,
两只手探出,如同精铁一般箍住郭铨的双臂!
下腿只是轻轻一扫,郭铨在一脸错愕中便飞了起来,整个人横在半空!
刘黑鹰嘿嘿一笑,没让其落地,而是将其一个翻滚,
从背后抓住紧紧扣住其手腕,膝盖死死顶住郭铨后背,让他动弹不得。
这时,营寨外也多了几分骚乱,
没几息的功夫,一脸平静的武福六将脑袋探了进来:
“大人,他们想要在营中作乱,被我等制服。”
“知道了。”
静坐的陆云逸摆了摆手,而后笑着看向郭铨:
“说说,谁派你来探查军机?”
“什么军机!陆云逸你莫要血口喷人。”
郭铨只觉得呼吸急促,咬牙切齿地来回挣扎,
但不论他如何做,那黑胖子的手却不动分毫。
“此刻已经傍晚,长兴侯的亲卫四处乱走作甚?本官觉得你们是假冒的!”
陆云逸眼神一愣,杀气顿时冒了出来,让郭铨一愣。
“放开我!陆云逸你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还有你刘黑鹰,不就是把你爹绑了这点小事,你们这是徇私枉法!”
“哎哟嘿,我大明以仁孝治天下,
你把我爹绑了,我这个儿子就算杀了你也在便宜之内,我还要谢谢你吗?”
刘黑鹰圆滚滚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煞气,
箍住手腕的大手又加了几分力气!
“嘶...呦呦呦...疼疼疼...有话好说,都是误会,误会!!”
郭铨五官顿时扭曲起来,不停地倒吸凉气。
陆云逸坐在上首,上下打量着此人,该服软时毫不含糊,
不错,至少也不是愣头青!
“你来此地作甚?”
“你..你先让他松开一些。”郭铨脸色涨得通红,将身体用力向后靠,以让臂膀上的疼痛减弱。
陆云逸给刘黑鹰使了个眼色,刘黑鹰冷哼一声,这才稍稍松了些。
“啊...”感受到臂膀重回掌控,郭铨舒服地呻吟一声,神情萎靡。
“快说。”
郭铨抬起头,看了看陆云逸,微微喘着粗气:
“我还能来作甚?当然是要人!
实话告诉你们,那干杏乃重要军资,
此刻被大军征用,尔等不仅与之配合,还负隅顽抗,实乃大罪!”
刘黑鹰神情一冷,双臂猛地发力,
郭铨顿时如那背弯的大虾,一下子绷直:
“哎哟,没少拿这招诓骗百姓吧,你也不看看我等是何人?
老实交代,要不将你关入牢房,交大将军处置!说不说!”
“说说说说!!我说!!”
郭铨有些招架不住了,以至于额头都出现丝丝冷汗,
他没有看向刘黑鹰,反而盯着陆云逸:
“此物极为重要,我要方子与你手中所有干杏,你开个价吧。”
陆云逸都没有想到此人如此识时务,
眉头顿时一挑,面露恍然,笑着开口:
“原来如此,都是误会,刘黑鹰,还不将郭百户放开。”
刘黑鹰眼睛滴溜一转,非但没有放开,反而又加了把力气,怒道:
“大人,他可抓了俺爹,不能就这么算了。”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黑鹰兄弟。”
“兄弟?你抓自己爹作甚?”刘黑鹰怒道。
这时,陆云逸连忙站了起来,面露关切,轻轻拍打着刘黑鹰的手臂:
“不止于此,既然都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你爹也无大碍,莫要胡闹!”
“大人!!”
“住口,放开!!”
陆云逸的声音猛地愤怒起来,使得郭铨都一哆嗦,被吓了一跳。
刘黑鹰又踹了郭铨一脚,骂道:
“我是给大人面子,你休要得意!”
说着,便把郭铨的臂膀用力一甩,气呼呼地走到一旁坐下,
一把抓起茶壶,咕嘟咕嘟地灌了起来。
陆云逸瞪了他一眼,连忙去扶郭铨:
“我这兄弟打小就顾家,与父亲感情极深,还请郭铨兄弟莫要见怪。”
郭铨心有余悸地瞥了刘黑鹰一眼,
他发誓,若在战场上相遇,五个他都不一定能斩了这刘黑鹰。
他又看了眼前方一脸和善的陆云逸,心中更为忌惮,
军中传言,陆云逸乃前军斥候操练第一,厮杀第一,
刘黑鹰都已至此,这陆云逸...定然是个狠角色。
不知不觉间,郭铨已经收起了刚来时的嚣张气焰,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此事关乎北征,本官一时心急,亦有过错,还请陆大人莫要见怪。”
陆云逸眼睛微眯,硬得不行便玩软的,定然是资深纨绔。
“不打紧,都是军中之人,不打不相识,
至于郭大人所说的方子,是那干杏的制作方法?”
郭铨神情郑重,轻轻点了点头:
“正是此法,若陆大人舍得割爱,郭某定不吝银钱。”
“这...这倒是有些难为情。”
“陆大人不打紧,银钱尽管开,我郭铨绝无二话。”
一侧的刘黑鹰用力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说得就好似我兄弟二人穷困潦倒,见钱眼开!!”
陆云逸抬手压了压,露出歉意,缓缓摇头:
“郭大人误会了,倒是与银钱无关,只是这方子我等已决定交给大将军,
毕竟此物...之于军中有何种作用,
就算郭大人不说,我等作为前军斥候亦是能知晓其重要。
你有所不知啊,本官前些日子前往北疆探查敌情,
所带军资在厮杀中尽数遗失,好在我等在胸膛中塞了十余颗干杏,
渴了就吃雪,饿了就吃杏,这才得以苟活,
若是将此物大批制作,分发予军卒,
定然能使大军少携带不少军资粮草,如此行军便可快速。”
陆云逸娓娓道来,郭铨却听得眉头紧皱,原来这二人知道干杏的用处。
略微思量一二,郭铨眼神一闪,马上说道:
“还请陆大人少安毋躁,不瞒陆大人,
郭某家中富贵,并颇有家资,与军中亦有些牵连,
若是此物能交给我,定不胜感激,
我亦会求家中,为陆大人谋得功勋,至于钱财...自然少不了。”
听到这话,一侧的刘黑鹰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脸上顿时涌现出怒容,眉头倒竖,眼眸凝实!
只见他气冲冲地站了起来,蹬蹬蹬地走至郭铨身前,指着他骂道:
“家中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还功勋?
大将军是何许人也,将此物献给大将军,日后我兄弟好处多多,
谁稀罕你的功勋,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陆云逸轻轻瞥了一眼郭铨,发现他非但没有动怒,
嘴角还带上了一丝微笑,神情中似乎还有些嘲讽。
这时他微微睁大眼睛,心中闪过一丝惊讶,
思绪如电光石火般闪过,陆云逸顿时出声制止:
“够了!要闹到什么时候,
快二十岁的人了,何时能长大一些,
你!站到角落,面壁思过,今日我便代你父亲管教你。”
顺便一脚踹了过去,将刘黑鹰踹得一个趔趄,
面露愤恨,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就在郭铨心中暗暗发笑,等着看刘黑鹰爆发之际,只见他一声大喝:
“去就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向角落,肥硕的身躯格外滑稽,将营寨角落挡得严严实实。
陆云逸看向郭铨,歉意一笑,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知郭兄出身何地?”
此话似是说到了郭铨骄傲之处,只见他将脖子一梗,眼神轻蔑,嘴角勾起冷笑:
“不才,出身凤阳。”
陆云逸瞳孔一缩,瞥了一眼站在墙角的刘黑鹰,能看到他亦身体一僵。
“竟是凤阳?此乃我朝龙兴之地啊,
莫非..莫非郭兄家中长辈乃是随今上驱逐鞑虏的英雄豪杰?”
陆云逸眼睛瞪大,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好些,似乎压制不住心中激动。
这让郭铨极为受用,故作高深地扶须点头,
没有说话,只是那嘴角的神秘笑意,
无不再说,你猜对了。
陆云逸面露震惊,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斟茶:
“郭兄,看茶。”
郭铨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陆云逸态度的转变心中暗爽。
“可否透露一二?”陆云逸眼中带着好奇,
但郭铨却轻轻摇头:“还请陆大人莫怪,此事不便透露,我等还是说一番干杏之事。”
陆云逸脸色凝重起来,轻轻点头:
“既然郭兄是名门之后,那陆某也不卖关子了,
此物我兄弟二人并未打算私藏,只是想用此物与大将军换取一个稳定财源。”
郭铨眉头微皱,面露疑惑:“财源?”
陆云逸思虑片刻,面露惨笑:
“郭兄也知前军斥候动辄先敌于前,都是将脑袋别在腰上厮杀,
我兄弟二人不日就将开赴北疆,为大军扫清道路,清查暗探,
也不怕郭兄笑话,此行一去危险万分,
我兄弟二人没有活着回来的把握,可....”
陆云逸面露难色,伸手指向刘黑鹰:
“我这兄弟其父年已过老迈,只有其一子,
我父虽年轻些,但亦是只有一子,
我等大人若死在关外,家中定无人照料,
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家中没有男丁,其后果可想而知。”
郭铨凝重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家中若没有男丁,平日里会被人欺负。”
“所以...我等兄弟二人才想将这干杏献给大军,与军伍扯上一丝关系,
就算我兄弟二人殒命北疆,
我大明军伍也会看在我兄弟二人为国身死的薄面上,庇护一二。”
话音落下,站在角落的刘黑鹰猛地回头,
已经是泪流满面,他双目血红,愤而指向郭铨:
“我兄弟二人为国厮杀,还要遭到尔等小人算计!!
若我父有个三长两短,吾定饶不了你!!”
郭铨面色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连忙摸了摸那没有多少的胡须,故作镇定,身子还微微向后仰了仰。
来不及思量该说什么,刘黑鹰又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去,面壁思过。
“这..这..他...”
陆云逸压了压手,放低声音,将脑袋凑近了些:
“父子情深。”
郭铨有些恍然地点点头,眼中不经意间出现一丝羡慕。
他想了想,沉声说道:
“陆大人,不瞒你说,此干杏对我有大用,
今早长兴侯命我采买一些军中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而此物恰到好处,若是将此物交给长兴侯爷,
郭某定然被大肆夸赞,说不得在家中也能博得几分美名,
所以此物我势在必得,不知陆大人可否割爱?”
陆云逸一时有些头大,这纨绔子弟完全听不懂其中暗示,索性他便直说:
“不如这样,此物以郭兄的名义奉上,
刘黑鹰其父库中剩余之物尽可拿走,至于后续的方子...
不如郭兄在刘黑鹰父亲的商行中缠上一些份子,
又或者新立商行,我等与郭兄共同持有。”
郭铨面露疑惑,眉头微皱...
陆云逸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这干杏只值银钱少许,并不昂贵,
但若能卖到军中,就算每斤干杏只赚十文钱,那每年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郭兄虽然家中富贵,但想来亦有兄弟姐妹,
与其费尽心思争夺家产,不如另起炉灶,就从这干杏做起,
而你又出身龙兴之地,乃今上信得过的忠臣,
军中一些事郭兄想必也说得上话,只要牢牢掌控这干杏制作与采买,日后想不做大都难啊。”
说着,陆云逸脸上露出一丝局促:
“而我兄弟所求也极为简单,成立新商行,方子归商行所有,
而我等只占商行一成份子,其余九成尽数归郭兄所有,如何?”
“九成归我?”
郭铨一时有些错愕,如此行事与直接给他有何区别?
但...这另起炉灶,他却极为感兴趣。
见他有所动摇,陆云逸终于松了口气,抿了抿嘴唇,继续开口:
“这商行虽然不起眼,但这干杏也是个挣钱的买卖,
就算每年只挣上千两,那也是一份能拿得出手的家业,郭兄会让人刮目相看,
更何况,若是郭兄有本事,一年何止赚千两,
我大明屯兵两百万余,只要运作得当,一年万两轻而易举。”
“万两?”
郭铨呼吸猛地急促,虽然家中钱财千千万,但那不属于自己的,
这万两虽然不多,但一想到能出去大喝一声这是自己所赚,
郭铨就有些神情飘忽,两只手掌攥紧又松开,不停摩擦,心绪难平。
“而我兄弟二人只占商行一成份子,并且日后有新奇玩意,承诺还会放在商行之中,由郭兄代为操持。”
“你不怕我私吞?”郭铨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怕,当然怕,但若郭兄不守承诺,我二人也没有什么办法。”陆云逸露出苦笑,
“毕竟若我将此物呈予大将军,虽然能获得庇护,
但想要获得份子,万万不可能,不如在郭兄这赌一把。”
“的确如此,大将军铁面无私,不会让手下行商贾之事。”郭铨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见他有所动摇,陆云逸果断说道:
“若是郭兄愿意带我兄弟一程,那我兄弟二人不胜感激,
若是不成...买卖不成仁义在,日后还有此等方子,陆某先考虑郭兄。”
郭铨想了想,眼神来回闪烁,没过多久便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回去想一想,明日给你答复,可好?”
陆云逸面露失望,轻轻点了点头:“那郭兄请便。”
“好!”郭铨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拱手抱拳:
“告辞!”
“郭兄请。”
陆云逸没有起身相送,待郭铨走出军帐,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面露忌惮。
一旁的刘黑鹰贼头贼脑地窜了过来,神情中有些不可思议:
“云儿哥,这小子不会是...?”
陆云逸面露无奈,点了点头:
“姓郭,凤阳人,二十出头,跟随长兴侯,
家中权势比肩大将军,还能有谁?只有郭氏兄弟。”
刘黑鹰瞪大眼睛,脸色有些发白:“那...那...那他是陕国公家还是武定侯家?”
“我是神仙吗?我怎么知道!”
“完了完了...我刚刚那样待他?岂不是?”刘黑鹰此刻想去与老爹告别,让其快点跑。
陆云逸长出了一口气,仔细想了想:
“应当无事,二十多岁还是个亲兵,想来是个不成器的,
被丢到军中混资历捡功勋,如今军中有许多人都是如此。”
刘黑鹰呼吸一滞,后知后觉:“难怪让我别到处打架。”
陆云逸瞥了他一眼:“军中一些百户甚至总旗都不起眼,但别轻易招惹,
说不得人家父辈就与哪位公爷侯爷厮杀过,
若是得罪了,我俩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知道了知道了...那这干杏一事,九成份子就这么白白给他了?”
“只要能打通渠道,全给他都不亏,
随便卖些别的就能赚回来,新商行总不能只卖杏吧,那多寒颤。”
“可我总觉得,太亏了,九成啊!!”刘黑鹰痛心疾首。
陆云逸捏了捏他那肥嘟嘟的脸蛋:
“你个二百五,做事要看长远,
待到我等位居高位,手握权势,
一成份子分五成的钱,他又能如何?这才官商勾结!”
刘黑鹰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腮帮:
“云儿哥,你真是个大奸臣。”
“得了,别贫,那郭铨定然是去问计了,
我们要做好准备,若是不成,
赶紧将方子送到中军,摆脱麻烦,让你爹莫要心疼。”
“别说我爹了,我都心疼了...”
刘黑鹰恋恋不舍地离开军帐,去找自己老爹,
可他刚一出军帐,便是一愣,
前方,只见一个与他一般肥硕的老头蹲在地上,
拿着一个大碗,正在出溜出溜地吃着白菜,吧唧吧唧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爹,你在这作甚?”
刘怀浦猛地抬起头,见到是儿子,连忙将半截白菜吸溜进去,舔了舔油汪汪的嘴唇:
“瞎啊,吃饭呢。”
“吃这个作甚?为何不回家吃?”
刘黑鹰看了看碗里食物,虽然知道自己老爹极为抠搜,但也是挑食之人,
如此饭食,怎能吃得下去?
刘黑鹰作势要去拿大碗,但被刘怀浦躲开:
“哎~我儿吃的,为父也吃的!老子没想到,你在军中就吃这?”
说完,不等他答复,刘怀浦又大口吃了起来,久久不曾抬头。
刘黑鹰怔怔站在那,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酸:
“爹....干杏那事可能有点变故,您做好准备,及时脱手。”
“知道了知道了。”刘怀浦极为不耐烦,嚷嚷着开口:
“这些奸商,每月千两银子就这么几块肉,如何使得?明日我去找他算账!”
刘黑鹰脸色一僵,呃..不知说何是好。
这时,刘怀浦提愣扑通地将大碗清扫干净,慢慢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的儿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儿辛苦了。”
“爹....”刘黑鹰有些感动,泪水还未涌上便觉得耳朵一阵剧痛,随即加速涌出。
刘怀浦咬牙切齿,用力揪着他的耳朵:
“好你个刘黑鹰,你个败家子,亏老子还担心你在军中吃不好,
你可倒好,诓骗老子千两银子,就吃这?老子的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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