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雷声在乌云里滚过,闪电像飞龙在墨里奔腾,整个巢都不见一丝阳光,这是暴风雨的前兆,人们也压抑着,等待着暴风雨的降临。
两鬓斑白的尼古拉斯,看着窗外的乌云,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呜呜”的几声气鸣,唤醒了他,他匆忙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罐,舀出一勺后倒入煮开的水里,他犹豫了一下又小心挖出半勺,让白色粉末在水里翻滚。
粉末吸尽了水分,膨胀成黏糊的状态。这是能量膏,里面蕴含了蛋白质与各种人体所需元素,这就是中巢人的日常食粮。
“安吉丽娜,该吃饭啦。”
尼古拉斯一边把固化后的能量膏倒入碗里,一边叫喊自己孙女的名字。这个时候一个睡眼惺忪的女孩才揉着眼睛走出房间。
“爷爷。。。。早。”
说完她就坐上椅子,熟练地铺好桌布,尼古拉斯刚好就把碗放到了桌面。
“多吃点哈。”
尼古拉斯把满满一碗白色浆糊推到她面前,安吉丽娜眼光扫了眼爷爷只盛了小半碗的能量膏,小女孩拿起木勺小心地吃着。
“安吉丽娜一定多吃哈。”
“如果吃不完。。。。”
“爷爷也要帮忙哦。”
两人都怜爱地看着对方,都希望对方能分到更多的食物,这是40K残酷宇宙里少有的温情。每每想到这里,尼古拉斯心头总有一股暖意,他虔诚地抬头,小小的厨房里,悬空的高台上竟然供着两个骷髅头!
“儿子。。。。媳妇。。。。”
“感谢你们的保佑。。。”
“我会照顾好安吉丽娜的。。。。。”
骷髅头骨前祭着几根蜡烛,白色蜡泪铺满小小的台面,闪烁的烛光映照出几分神圣的味道。而就在此时,门铃响了。
尼古拉斯皱着眉头,两三步就来到门前,透过猫眼看见来人,却没有迎接,只是拉开门挡住了入口。
“拉奇,你来干什么”
来人与尼古拉斯面容上有几分相似,里面还穿着尸淀厂的制服,外面套着一件常年不洗的皮衣。肮脏破旧的衣服上沾满油污,就像眼前这个人上下都是劣迹。
“父亲。。。。”
“有事快说。”
尼古拉斯没有顾忌,拉奇也有些怵自己老子,却仍旧贴了上去,鬼鬼祟祟地从皮衣里露出半截金色雕像。
“爸。。。听说你失业了。”
“你看这个帝皇雕像,能不能把他融成金子?”
尼古拉斯眼神都呆滞了,我怎么生了个废柴!偷取帝皇雕像?那可是死罪中的死罪!
而且谁不知道中巢里的雕像,都是铜做的!
老厂长扶着额头,真想一巴掌抽死他。
怎料拉奇看到老子没有骂他,说话越发闹腾了起来。
“对了。。对了。。对了。。”
“工友们组织了抗议。”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想。。。”
“够了!”
尼古拉斯终于爆吼一声,马上又压低声音。
“闭嘴!”
他紧张地回望室内,却没发现安吉丽娜正在拐角,蹑手蹑脚地偷听着。尼古拉斯两只手拽着那破旧皮衣,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
“你以为我这个厂长是怎么来的?”
“不是你哥你嫂的牺牲。”
“我能做上这个厂长?”
“上巢老爷有上巢老爷的打算!”
“你一个小屁民参合什么?!”
“不要连累死我们啊!”
尼古拉斯嘴上的热气喷在拉奇脸上,零星的唾沫像是爆燃的灰烬。拉奇吓了一跳,火气也上来了,一把挣开了自己的父亲。
“厂子是我们的!”
“凭什么让下巢人占着?”
“上巢人不管,我们就坐着等死吗!”
两父子在门前吹鼻子瞪眼,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拉奇已经习惯了,长嘘了一口浊气,抛下神像转身就离开了。
尼古拉斯一个垫步小心地捧起神像,然而走远的尼古拉奇忽然停下了脚步。
“老爸!”
他高声呼喊。
“你要保重身体啊!”
他一边挥手,一边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这个兔崽子!”
尼古拉斯咬牙切齿地骂道。
安吉丽娜也探出半边身子,远远地朝着叔叔挥手道别。
或许这就是亲人。
人生在世,没有人逃得过这条血的枷锁,也没有人不留恋这份缘的羁绊。
“帝皇啊!”
尼古拉斯虔诚地跪地,双手捧起帝皇雕像。
“请您一定保佑那混账小子。”
雨还没落下,燥热的空气,正一点一点地引燃人们心中的导火线。
尸淀厂外,一大群工人愤怒地叫喊着。
“滚回下巢,还我工作!”
“滚回下巢,还我工作!”
声浪一浪盖过一浪,涌到了前头,最后拍打在城防军组成的人墙上。
经过斯万的强势突袭,贵族们都警惕起来。古斯将城防军分布在各大贵族产业,原本维持治安的士兵,转眼就安排到了各个高门大院。
尤其是万涵陌手下的三大工厂,更是重中之重,除了人墙防护,身后还连夜建起一道铁栏防线,上面架着机枪,防备斯万手下再杀过来。
然而即使这样的配置,全副武装的士兵仍旧感到胆战心惊。面对十倍于己的激奋群情,任谁都会感到自己的渺小。
“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个人墙中的士兵小声抱怨,身上的汗水渗透墨绿的制服,泛起层层白色的盐纹。
“就是。。。就是。”
另一个士兵低声附和,转头看向外面的人潮。好些工人已经脱下上衣,挥舞着衣服高呼标语。然而人潮的声浪再大,却依旧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挡着人潮不敢迈过,只能震得防爆盾嗡嗡作响。
这条线叫做阶级。
“照我说。。。。。”
“不如空发一枪。”
“吓一吓这群人。”
附和的士兵摸了摸腰间的配枪,之前埋怨的士兵却面色一正,就要开口驳斥。身后一个巴掌就拍在他脑后
“站好!站好!”
“都给我站好。”
军官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上面贵族老爷都看着呢。”
“谁要乱动,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口里说着最脏的话,眼里却瞄到了栅栏上。一个贵族正掩着口鼻,扫视着身下的涌动的人群。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啊。”
军官心底冒出一句,他们大多都是中巢出身。现今的环境下,谁家没有个失业露宿的亲戚朋友?好在万年来的教育下,让中巢人心中还有一条不可逾越的规矩,否则真的爆发冲突,自己真的要下死手吗?
军官默默地摇了摇头,把不切实际的想法埋进了心底。只是天气已经越来越热,蒸腾的汗液向半空涌去。栅栏上的斯帕罗,掩着口鼻,强忍着翻腾的胃液,皱眉说了句。
“一群贱种。”
声音说得很轻,他只是担心张口会忍不住呕吐出来,心中一直牵挂着家中的香水喷泉。
忽然他身上传来一阵震动,他掏出鸟卜仪,随即朝一旁使了个眼色,侍从就开始联络军官。所有的士兵忽然拿着盾牌砸地。
以中间为节点,一边的士兵90度地折了过去。一字长蛇变成了一横一折,生生挤出了一条通道。
人群不断被挤迫,不断有人发出愤怒的叫声,却始终没人敢于上前,触碰那些尽在咫尺的盾牌。
直到一个红色兜帽,急匆匆地走过通道。
人群中突然安静了下来,极闹到极静的变化,让万涵陌错愕地停下了脚步。
“他!就是他!”
“就是这个下巢人!”
“占了我们的厂子!”
人群中一人尖叫出声,积压的愤怒找到了宣泄口,决堤一样淹没了万涵陌。
区区人墙怎可能挡得住这般舆情?
他们的诉求是如此简单。
我们一直守着这条线,凭什么这个下巢人可以跨过?大摇大摆走在我们面前!
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混乱中所有人都扭打在一起,命运的齿轮就在此刻转动。
一个士兵正慌乱地摸着腰间。
一名皮衣青年捡起了一支枪。
一声枪响终结了这一场闹剧。
青年的头像西瓜一样炸开,斯帕罗端着枪站在不远处。中巢工人们都惊恐地闭上了嘴,然而护卫依旧如狼似虎地扑向人群,一片惨叫声中,水厂贵族已经对万涵陌伸出了手。
“万大师。。。。”
“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同样的话语在不同时间折叠,是血缘的羁绊,还是利益的缠绵?没有人可以知晓,只是看着鼻青脸肿的万涵陌,斯帕罗脸上已经是一片铁青。
水厂贵族转身直面人潮,四周护卫将他团团围住。
“以下犯上!”
“罪无可恕!”
护卫们掏出了枪,万涵陌站起了身,然后他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没有抵抗的人群,像麦子一样,一层一层地倒下。
直到枪口飘出青烟,电池全部枯竭,整个广场散了整整一圈尸体!
“轰!”
积聚多日的闷雷,终于劈下,伴随着倾盆大雨,却冲不尽广场里不甘的鲜血!
也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会发现。
这老天的雷啊,是劈不到上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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