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岭别院后面的宾馆,张旭杨房间的灯火彻夜通明,案头上贴着一些小纸片,按照奇怪的图形排列。
张旭杨每看一会儿,就可能把纸片的顺序打乱,然后重新排列一次。
在此期间,还有不断的消息传到他的手机上,张旭杨看后思索一番,扯下一张空白纸片写上一句话,然后将其加入到纸片队列里。
最终,张旭杨按照事件的重要性选择了三张纸片。
赵东阳越狱的目的,很可能是寻仇。
赵东阳目前不在重点关注的罗塘镇和大观镇,暂时去向不明。
寻仇的对象是本镇人刘金田。
而刘金田本人早就不在镇上居住,十年前就举家搬到了普罗县城,作为著名的乡镇企业家,他旗下的公司正在冲击上市,因而在整个县里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十七年前,刘家与赵家恩怨,便由刘金田一手主导。
因为宅基地争端,刘赵两家曾有过数次冲突,因为刘家在当地是大姓,人多势众,赵家一直吃亏,后经派出所调解,两家暂时平息争端。
其后不久,刘金田侄子夜里酒后翻墙,爬进赵家欲对赵家媳妇季氏图谋不轨,被当场抓包,愤怒之极的赵勇将其打了个半死。
次日,刘金田带着侄子状告赵勇打人,赵勇当日被派出所拘留。
因为赵勇并不认罪,他先后被羁押过三次,最后一次超过了七天,回家后,妻子已经身亡。
警方给出的结论,死亡原因是失足落水溺亡。
但赵家人不认,因为疑点太多,有参与捞尸的乡邻反应,季氏身上少衣物,而且有多处伤痕。
更为令人愤怒的是,未经赵家人同意,季氏尸体居然在两天后被殡仪馆火化了。
于是赵勇走上了告状追凶的路,他一直怀疑是刘金田在幕后主使害了自己妻子,但苦于缺少证据,告状无门,曾有两次去省城的路上,赵勇被不明身份的人给拦截送回了家。
半年后,精神状态已经非常糟糕的赵勇自杀。
这便是当年轰动大观镇命案的背景和经过。
当时因为赵家风波不断,年幼的赵东阳被送到了罗塘镇的姑姑家寄养,直到九岁时才被爷爷接回来,那时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之后,赵东阳十二岁那年,因为爷爷身体不适,无能力抚养,他又被送回了姑姑家生活,一直到初中毕业。
还有一张纸片被张旭杨捏在指间很久,上面写着,“赵东阳有一个亲舅舅,家住上河镇,十七年前曾去过大观镇奔丧,其后一直蜗居在镇内,极少外出。”
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围绕着赵东阳的事情就相当明朗了,他此番越狱寻仇的概率超过了九成。
但有一个疑问,假设寻仇成立,赵东阳为什么不是在更早的时间回老家,而是偏偏在官司缠身、不自由的情况下选择越狱呢?
为了造成轰动效果?
好像概率不大,从赵东阳的性格和为人处世判断,他不是那种为了哗众取宠而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赵东阳是近一两年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和经过,而他的爷爷恰好于今年过世,十有八九就在于此了。
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张旭杨并不满意,沉重的事件背景给他带来的似乎只有失望。
他只是因为妹妹,发现了赵东阳的特别之处,才尝试去投入一点资源了解其人,无意介入太多,更没有心思去琢磨当年案件的真相,当然也不会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那个刘金田的身上。
同时,另一条线却始终没有传来有价值的消息,张娜回到了景阳,便如石沉大海。
这让张旭杨感到不可思议,五名同伴,两个人去了解赵东阳,三个人负责寻找张娜,以这三个人的能力居然找不到她,看来自家妹妹还真是长本事了。
而此时的赵东阳正在给远方大观镇的父母坟冢遥遥叩头,季瘸子则红着脸在一旁看着。
直到此时,甥舅俩都没有述及当年那段敏感而又刺痛神经的事情,但是无声胜有声,两人都默契的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默契的下定了决心。
“去奔丧的时候,你爷爷顾虑太多,拒绝跟我说有任何关你母亲的事情,为这件事,我是恨过他的。
“后来,我是通过一个叫赵长武的人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但他不建议我滞留在大观镇,更别指望着寻仇什么的,否则绝没好处。
“你的爷爷也是这个意思,劝我赶紧走,要替你着想。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我还是没听劝,异想天开的去报案,结果还没靠近派出所大门就被一辆冲过来的三轮车给撞了,倒霉催的,撞的还是这条右腿,当时就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幸亏你爷爷,他不放心,一直在跟着我,用板车把我拖回家,给我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然后连夜送我离开了大观镇。”
“那么,你说的赵长武他是……”
“他是你父亲的一个本家叔叔,我离开的时候,他再也没露过面,如果能活到现在至少有七十五了。”
“我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当年的事情,除了我爷爷,赵长武是唯一了解真相的人,而你所知道的都是他告诉你的,他若是没有告诉你的,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样了。”季瘸子点头,他当年就感觉赵长武总是话里有话,说一半藏一半,甚至手头留有证据也未可知,但那种状况下,人家不说也情有可原。
“您觉得赵长武还健在么?”赵东阳对这位本家爷叔没有任何印象,即便这次回去送爷爷一程,他也没有见到过赵长武。
“不好说,但我猜测,我离开后不久,他也应该离开了东石村。”
“你没有他的什么消息和线索?”
“有,他早年在县上做小买卖,算是他们那辈几个兄弟里脑子最活泛的,后来生意做赔本了,跑回东石村躲债,一躲就是好几年,他如果不在东石村了,一定会回县城。”
“明白了。”
之后,赵东阳美美的在舅舅家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季瘸子已经准备好了外出的一应用具,一辆摩托车,干粮和水,一杆猎枪,一把劈柴刀,一摞现钞,甚至还有一顶简易的折叠帐篷。
考虑的可谓相当仔细。
随便吃了点干粮,甥舅俩准备出发,季瘸子已经把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那把常年放置在槐树下的小竹椅也被擦的一尘不染。
赵东阳检查了下摩托车,把所有物品都捆绑好,然后请舅舅在后座试着坐一下。
就在季瘸子转身拄着拐杖准备迈腿的时候,在身后扶着的赵东阳给了舅舅一记手刀。
“这种事情么,并不是要家里所有男人都去逞能,你还是主持大局为好。”
赵东阳笑着把季瘸子扛起来,轻轻的放在了那把小竹椅上,拐杖靠在一边,又搬来个小茶几,在上面放了清水和干粮。
想了想,赵东阳又把猎枪从行囊中取了出来,放回后院的柴房里,这玩意儿他用不着,而且带在路上很麻烦。
诸事办妥,赵东阳推着摩托车出了院门。
为了防止意外,季瘸子给赵东阳备下了一套养蜂人常年穿的行头,草帽,大白褂外罩着黑纱衫。包括黑纱网的面罩,这样看起来就很像地地道道的上河镇山里人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正午一点钟,赵东阳发动摩托车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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