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拼上性命的地方

  听到这话,不光是巴贝尔的众人,就连才人自己也傻在座位上。

  【谢丝妲的曾祖父……是潘朵拉首领兵部京介的战友?】

  皆本光一跟贤木修二最早反应过来,毕竟两人早已知道蕾见不二子跟兵部京介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两人认识当时的零式战机驾驶员,这点并不足以为奇。

  最大的问题是──

  「可是婆婆,」三宫紫穗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把查到的资讯显示给众人看:「笹井醇一驾驶的零式战机在1942年被镁军击坠,他也战死在瓜达康纳尔岛战役了。既然如此,平贺才人怎么会获得笹井醇一的零式战机呢?」

  「是啊,在官方纪录上,笹井醇一在1942年就已经战死了。」蕾见不二子无奈地说着:「不过有很多事情不会记载在官方纪录上,例如──陆军特务超能部队。」

  陆军特务超能部队,全名为『大日本帝国陆军特务超能部队』,曾经调查过兵部京介过往的皆本光一自然知道这个组织。甚至可以说,陆军特务超能部队所遗留下来的资料、记录与人脉关系,造就了现在的巴贝尔。

  原先陆军特务超能部队创立的本意,是为了用超能力贡献世人,并消弥世人对超能力的畏惧与偏见。当时,蕾见不二子跟兵部京介都是这个部队的成员。

  虽说当时的日本军方是计画将超能力者当作战争道具使用,可当时部队的创立者早乙女英治与蕾见不二子的父亲,也抱着反过来利用军方的打算,想让超能力者被社会接受而不是当成洪水猛兽。

  然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末期,包括早乙女英治在内的一部分军方人士,从伊八号和伊九号的预知中知道日本落败无可避免后,考虑到战后的自身利益,试图抹消陆军特务超能部队的存在……

  ……最终,只有蕾见不二子跟兵部京介幸存。

  也因为被信赖的祖国和长官背叛,导致兵部京介产生了对普通人的不信任与憎恨感。

  不过,皆本光一与早乙女英治外表极为相似,也不知是时间的巧合还是命运的玩弄……

  「蕾见管理官……」

  「放心啦皆本,只是说一下以前的故事罢了。」

  知道皆本光一在担心什么,蕾见不二子笑着打断皆本的话,但是这份笑容中却带着些许阴霾。

  为了避免悲剧重演,蕾见不二子在巴贝尔的创立上出力许多。也因此在过程中饶恕了杀害伙伴的恶人,也弄脏了自己的双手。

  当然,现在的蕾见不二子还没打算让还是孩子们的超能少女组知道这份过往。

  「与笹井醇一相识的起因,要追溯到1942年早春那时候了。那时日本军方因为在太平洋上分散战力,导致补给线过长。加上镁国当时正式参战,军方判断战局拖久事态必然恶化,于是决定把被戏称为『莫名其妙的怪胎组合』的我们,也就是超能部队派上战场协助军队。」

  「当时参加作战的地点,正是澳洲北部的拉包尔飞机场,参加作战的超能力者中也包括了兵部京介。那里也是笹井醇一的成名之地,同时也是『拉包尔的贵公子』这名号的由来。」说到这里,蕾见不二子的神情不禁阴郁起来:「只是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没料到,那里竟然会是志贺哥的丧命之处……」

  「志贺忠史,当时超能部队的主将对吧。我记得在巴贝尔的资料上,他是拥有念动力和操纵电力的复合能力者。」皆本光一回想着相关资料。

  「嗯,当时的队长想出利用超能力者进行『空中补给』这一战术,对续战力不足的零式战机进行补给。志贺哥则是想出利用瞬间移动与念动力,将镁军飞机的驾驶员丢出野猫战斗机外,再让日本的驾驶员坐上去,以及利用念动力控制无人野猫战斗机的操纵杆,对镁军的战舰进行撞击。」

  「根据当时负责瞬间移动的芥龙哥的说法,当时已经是疲劳驾驶状态的笹井醇一,他的零式战机在被镁军驾驶员马里昂.卡尔击坠的前一刻,芥龙哥用瞬间移动把笹井醇一从机内转移出来,并让笹井醇一搭乘野猫战斗机继续进行战斗。所以从军方记载这方面来说,笹井醇一确实是被击坠了没错,正常人也不可能在那种情况存活下来。」

  蕾见不二子苦笑着说出笹井醇一存活的真相。

  「虽然记录上已经被击坠,但是笹井醇一可是相当不服输的人,在海军兵学校培训时期就因为极其好斗而被人称为『斗鸡』呢。因此被我们救下来后,笹井醇一坚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以无名驾驶员的身分继续在拉包尔飞机场服役。之后他的运气相当不错没有被击坠,但也一直没能遇上当初击坠他的马里昂.卡尔进行复仇之战,直到1943年瓜达康纳尔岛战役结束才回到日本。」

  「至于当时的兵部京介则是为了运送志贺哥的遗体,与超能部队的其他人一同提前回到日本……」蕾见不二子深呼吸了一下,忍下了即将涌出眼角的泪水:「……当时,很少人战死后还能有遗骸可以运回国。兵部京介因为没有丧服,所以当时曾参与拉包尔之战的夏见哥,就把自己的黑色立领学生制服送给京介暂当丧服。」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战争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我们必须随时做好觉悟,举行丧礼也逐渐令人习以为常。但是京介直到最后,都没有做一套正式的丧服……」

  蕾见不二子像是为了平复自身情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也停了下来。

  整个会议室阒然无声。

  直到此时,皆本光一才算是明白兵部京介为何一直穿着学生制服……因为对兵部京介他来说,这场吊祭战友的战争从没结束过。

  即使是才人这种涉世未深的人,也能明白蕾见不二子所说的过往,究竟有多么沉重……毕竟,才人在哈尔凯尼亚的一年多里,也曾经参与过所谓的『战争』。

  在场没有被这份悲戚情绪所影响到,或者该说影响不深的人,也只有超能少女组三人。从某方面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

  「婆婆,那笹井醇一回国之后怎么样了?」明石熏好奇地问着,「既然婆婆跟京介都认识的话,就代表之后还有接触过喽?」

  「嗯,当时日本军方自中途岛海战以后,就开始隐瞒军队的惨重损失。同时为了鼓舞士气,笹井醇一又被军方以『光荣战死』大肆宣扬。加上当时部分军方人士认为超能力者是怪──怀有偏见,因此我们救下笹井醇一被当作从没发生过。所以他虽然1943年平安回到军令部,但也因此无法继续用笹井醇一这个名字。」

  「笹井醇一倒是不在意这种事情,而且他本人也不在乎所谓的上下阶级与陆海军关系。小熏你们知道吗,当时的海军内部可是严禁上级指挥官和下属形成朋友关系,但身为海军中尉的笹井醇一却与自己属下,坂井三郎、西泽广义,太田敏夫等人关系良好。回到日本本土后,笹井醇一还亲自带礼物到超能部队的本部,郑重道谢芥龙哥的救命之恩。」

  似乎想起了当时的事情,蕾见不二子不禁笑着说道。

  「也因为笹井醇一不拘小节的个性,他从回国之后,就经常拜访超能部队的本部,甚至还会把兵部跟夏见他们拖出去玩。队长抱着跟海军打好关系的念头,没有阻止笹井醇一的行动,。笹井醇一也曾经表示自己家人会由叔父(大西泷治郎)照看,加上他并没有结婚,因此没有任何后顾之忧。那个时候我也常常跟着兵部还有夏见他们一起出去玩。」

  「我们曾经问过笹井醇一,他对我们这些超能力者有什么看法。我还记得他的回答是『人就是人,不会因为多了什么或少了什么,或者因为地域不同就不再是人!』我不知道京介当时是怎么想的,但自从听过笹井醇一的回答后,就再也没有排斥过笹井醇一把他拖出去玩的事情。也因为名义上『笹井醇一中尉』已经战死并且追升二阶,所以当时我们也经常戏称他为『笹井少校』,就跟兵部少校这名字的由来一样──」

  说到这里,蕾见不二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急忙追问着才人。

  「对了平贺少年,笹井醇一除了零式战机以外,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欸?留下的东西……我记得还有一个防风帽,跟一件里面有着『兵』字的男性和服和一双木屐……」(注一)

  讲到这里,回想起蕾见不二子之前的故事,才人马上反应过来,表情惊愕地喊道。

  「……等一下,该不会那件和服是──」

  「你猜对了。为了给当时愁眉苦脸的京介一个礼物,所以我就拜托笹井醇一买和服跟木屐,打算去庙会时给他一个惊喜。」

  蕾见不二子坏笑地说着,同时在心中补上一句话。

  【虽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京介他对我的恶作剧已经有戒心了,所以我才会拜托笹井醇一配合。】

  「不,我想这对兵部少校来说只会有惊吓不会有喜悦……」

  看穿蕾见不二子在想甚么,皆本光一擦着冷汗说道。

  「不过蕾见指挥官,既然和服跟木屐会在平贺少年的手上,那不就代表……」

  「对,我们最后并没能送出这些礼物。」

  面对贤木修二的疑问,蕾见不二子脸上表情也转为无奈。

  「1944年,我们超能部队与日本联合部队前往菲律宾的雷伊泰湾,试图击退盟军在雷伊泰岛的登陆部队,笹井醇一也隐姓埋名地参加了那场战役。」蕾见不二子拿起了桌上的马克杯,把里面的热可可缓缓喝尽,「那场战役的结果,皆本跟贤木你们应该很清楚。」

  「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大败几近全灭,巡洋舰以上重型军舰超过十艘被击沉,日本海军在菲律宾一带的海基与陆基航空力量被完全消灭。」皆本光一道出了雷伊泰湾战役的结果。

  「在那混乱的战局当中,我跟京介都几乎用尽超能力,但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联合舰队全灭,并被镁军的野猫战斗机包围。是笹井醇一开着零式战机冲进包围网,带着我们冲出了混乱不堪的战局。」

  「之后,笹井醇一的那番话,我跟京介一直都忘不了……」

  ...

  ...

  1944年10月25日,雷伊泰湾上空。

  笹井醇一打开零式战机的防风罩,对着趴伏在战机两翼的蕾见不二子与兵部京介喊道。

  「京介,蕾见,你们听好!」笹井醇一脸上露出了觉悟的神情:「你们一定要活下去!在日本那边还有人在等着你们回去!我这只孤家寡人的斗鸡,要先走一步了!」

  「笹井你别干傻事!」拥有接触感应能力的蕾见不二子,立刻明白笹井想干什么:「只要我们合作的话──」

  「你们的超能力都快用光了吧?」看到兵部京介似乎也想说什么,笹井醇一突然说道:「我啊,从夏见那边听说了志贺忠史的事情了。」

  笹井醇一的这句话,让兵部京介本来想说的话立刻说不出口。

  「我一直在想,要是没有京介你们,我一定会战死在1942年的瓜达康纳尔岛战役里吧。那为什么我能侥幸活下来呢?又为什么那位志贺小哥会不幸战死在那?在寻找那名击坠我的镁军驾驶员时,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看到兵部京介欲言又止的表情,笹井醇一大笑着说道。

  「可别误会了!我可从来没有代替那位志贺小哥的打算。倒不如说,谁会想要京介你这种个性别扭的小弟啊!」

  蕾见不二子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但随即醒悟到笹井醇一这番话,连带着把身为兵部姊姊的自己也骂进去了。

  「直到今天我终于明白了,因为那里是『值得自己拼上性命的地方』。」

  「值得自己……拼上性命的地方?」

  兵部京介不由得复诵着这句话。

  「没错,那位志贺小哥为了超能部队,在瓜达康纳尔岛战役里拼上了性命。而对于被你们救下一命的我来说,那个要拼上性命的地方就是现在!此时此刻的雷伊泰湾!为了让你们能活着回到日本!」

  「笹井少校……」

  「京介、蕾见!你们绝对不要回头。在到达值得自己去拼上性命的地方之前,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笹井醇一看着前方戴上自己的防风镜,头也不回地对着两人说道。

  「活下去吧!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们都一定要活着回去!我们普通人有着重要的事物要守护,这点你们超能力者也是一样的!还有,京介小弟!」

  「嗯?」

  「能自由飞到天上的你应该能够明白吧?在这高空中吹着的风,可是很棒的喔。」

  「……是!」

  兵部京介迟疑了一下,随后认真地点头说道。由于蕾见不二子跟兵部京介两人都有接触感应能力,因此能够明白笹井醇一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谎言。

  被笹井醇一说服的两人,在放手飞离零式战机的机翼之前,用接触感应能力得知了笹井醇一的想法。

  【记得坂井那家伙当初重伤那次,是朝着八架俯冲轰炸机冲过去吧?虽然现在只是野猫战斗机,不过这十六架的数量可是比坂井多上一倍啊!】

  【抱歉啊太田,在你们去镁军机场上空作飞行表演与炫耀技术后,我是迫于海军的潜规则所以把你们三个叫来『严厉训话』……因此你应该不会在意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并且已经在那一边准备好清酒欢迎我了,对吧?】

  笹井醇一压下操纵杆,整台零式战机朝着野猫战斗机编队冲了过去!

  「小猫咪们!我『拉包尔的贵公子』笹井醇一回来啦!拉包尔的天空可不只属于岩本彻三一个人的,就让我来教教你们什么叫作空中缠斗的艺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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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第三卷第十一章

  太田敏夫,个性出奇开朗而且和蔼可亲,与坂井三郎和西泽广义并称为『台南空的三羽乌』。二战期间共击落了三十四架飞机,是笹井醇一的直属属下。在1942年10月21日于战死。

  新几内亚空战期间,坂井三郎与僚机西泽广义、太田敏夫追击镁军轰炸机,并在敌军机场上空展开三机编队垂直回旋三次的特技飞行。

  后来镁军不失幽默的在日军机场投下了大意为「昨日贵军飞行员前来表演精湛飞行美技,未能出迎实失礼数,冀请再度大驾光临,我军必『隆重』欢迎」的信。

  然后他们三人就被直属上司的笹井醇一叫去『严厉训话』了。而在第三卷第十一章中提到的坂井三郎的长官,就是笹井醇一。

  十六架野猫战斗机等于八组『萨奇剪编队』,正常情况下零式战机一机挑战绝对是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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