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落纪,仙游岛。
那曾经的草庐,如今化作一片石制大殿,甚至还有了庭院与绿植。
陈敬亭坐在大殿中央,盘膝在那片香案上。
香案中香火袅袅,升腾出淼淼紫气。
透过香案,陈敬亭目光清冷,似在思考着什么。
江未儿一袭布衣钗裙,手里端着一盘新鲜摘下的水果,放在陈敬亭身边案前。
如妻子般在陈敬亭身边坐下,她说:“发什么呆呢?”
“哦。”陈敬亭如梦初醒。
他回头看看江未儿。
少女容颜不改,依然青春靓丽,英媚之姿,只是或许做了“母亲”的缘故,便又平添了几分成熟韵味。
陈敬亭便道:“勿忘睡了?”
江未儿便应了一声:“睡了,两天没睡觉,终于撑不住了。”
陈敬亭便叹息:“他这又何必呢。”
江未儿低着眉眼:“终究是不舍得我们。”
勿忘五岁了,按规矩必须进入沉睡期,这是为了让他更好的适应。
小家伙很不愿意,痛哭流涕,然后接下来的几天都不愿意睡觉。
他怕自己睁开眼,再看不到娘亲。
陈敬亭便道:“如此得来的长生,有意义吗?”
江未儿便苦笑:“或许活着就是意义吧。”
活着就是意义?
陈敬亭便苦笑:“也是。”
江未儿便迷离着目光看他:“你有心事?”
是觉得接下来又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了吗?
陈敬亭便轻轻摇头:“我刚从思过崖回来,心情不太好。”
“嗯?”江未儿不解。
陈敬亭便道:“我伤害了一个女孩,一个无辜女孩。”
仙游岛的石制大厅里,江未儿静静的听他说着当年发生的事。
魔风萧萧,陈敬亭柔声缓语话沧桑。
直至听完,江未儿终于道:“可惜了,一个好姑娘。”
陈敬亭便嗯道:“我是不是很过分?”
江未儿便微微一笑:“也能理解。不如等她自由后,你便和她在一起?以身相许也不错?”
陈敬亭便摇头:“我心里只有璃儿和你,容不下其他人。同时爱上两个女孩,我已经很混蛋了,不能再继续混蛋下去。”
江未儿泪眼微朦。
我又何尝不是,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只是心结难解,心槛难过。
方璃儿离去刻的笑容,便那般嵌在心底,仿佛一個挥之不去的梦魇,成为那心魔孽缘。
她便低了头,入了屋。
屋内,小勿忘正睡的香甜。
江未儿轻轻抱起孩子,向着沉睡之地走去,陈敬亭也便慢慢跟着。
来到千刃峰内,江未儿看了看十八具棺木,唯一空着的那个,便是曾经米非所在之所。
她本能的不愿把孩子放在米非沉睡之地,便将勿忘放到陈敬亭手中,将米非的棺木拿起,以秘法手印轻拍一旁山壁,便见一处洞穴悄然浮现。
陈敬亭微微一怔:“这里还有暗室?”
江未儿应了一声:“只是储备,曾经仙游门也有很多人的。”
陈敬亭便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该早些告诉我。万一我当初放置灵玉之地和此处相通就不好了。”
江未儿便笑:“也对哦,倒是忘了这个。不过你也不能怪我,那时候许多事你也没和我说……不过也不用担心,通不了。”
“为什么?”陈敬亭不解。
江未儿便转了俏丽脸儿,对他一笑,笑如春花灿烂,语若风铃摇曳:“你过来看不就知道了?”
陈敬亭便迈步过去,便见这是一处幽深黑暗的洞穴,内中阴风森森,陈列着无数棺木,密密麻麻的横亘于山壁各处,足有上千具之多。
怎么可能?
千刃峰现在没这么大!
陈敬亭只是一怔,随即醒悟:“芥子纳须弥之术?这不是在千刃峰里!”
江未儿便嗯了一声:“宗门先祖将其他地方的洞穴移到此处,以无上神通嵌入此间,实际不占千刃峰的内腹。”
陈敬亭便踏入洞中,看着这宽广空间,疑惑道:“举凡芥子纳须弥的手段,多生灵不可进,且阴阳有隔,需以大禁,空间越广,禁制越强。为何此处竟可生灵进入,却不见禁制?既有如此手段,又为何要如此移山倒海,直接山腹中现开一个不是更简单?”
费偌大心血,只是弄了一个藏棺之地,于理不合!
江未儿便轻轻摇头:“我也不知,祖先手笔,谁能判断?想来总是有特殊手段,特殊意义吧。”
说着江未儿指着那满洞穴的棺木道:“去为忘儿找张床吧。”
陈敬亭也便不多言,只是向内中深处走去。
他注意到在那黑暗至深的地方,横亘着一尊黑色棺木。
棺木通体漆黑,上有细密符咒,纹理细密而玄奥,却带有丝丝熟悉之感。
陈敬亭将手放在棺木上轻轻捋过,莫名的心头有感,便有泪水悄然落下。
江未儿悄声道:“这是璃儿曾用过的。当初发现此地时,就此一具棺木,倒是有些神异处,其他的都是后来放进去的,你到是好眼力,一下就挑出来了。”
陈敬亭便怔怔凝立那儿,好一会儿,方托起棺木:“那便这个吧。”
将棺木取出,放回千刃峰殿内。
将其置于阵中,再将小勿忘也放入棺中。
看着沉睡中的孩子,陈敬亭轻吻他脸颊:“五十年后再见。”
他合上棺盖。
做好此事,两人便一起离开。
回到那片满园春绿的石殿里,陈敬亭很自然的搂住江未儿。
未儿身体微微一颤:“你说过,要等我三千年。”
陈敬亭便轻轻嗯了一声:“知道,只是想就这么搂着你。”
江未儿便轻轻叹了一声。
她没有再拒绝,便蜷缩在他怀中。
两人便这般相偎相依,坐看那墨染斜阳……
生活又回到了二人世界的状态。
陈敬亭每修行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但通常都不会逗留长久,主要看看有没有遭遇空岛。回来的虽频,却逗留不长。
每当他回来的时候,江未儿就会放下手中所有的活儿,像个妻子般为他照顾好起食饮居。
然后他们便在一起偎依着,说些闲话。
大多都是陈敬亭在说,江未儿在听,偶尔也会有缱绻温柔的时候,更有过相拥而眠,却始终未有突破最后的底线。
陈敬亭不在的时候,江未儿便自己修行。
如今灵玉足够,修为速度也渐渐上去,不久后更顺利筑基。
除了修行和维护空岛运转,更多的时候江未儿便是坐在山峰眺望远方。
天边永远是黑暗的,阴霾的,只是内心的阳光之火始终不灭,眼神中更有着希望的光辉。
那是对未来的憧憬,对一切的期盼。
生活寥落而寂寞,便让未儿也多了几分淡漠性子,只在看到陈敬亭时,会现出少许柔情。
今日和往常一样,陈敬亭照常过来。
看了一圈没看到人,正自疑惑,便见山腹那边亮光闪烁。
陈敬亭知道未儿在山腹,便往主峰去。
到了主峰内,便见未儿站在六棱水晶前,一片画面凝聚眼前。
那赫然是一座空岛。
“回来了。”江未儿头也不回道:“昨天出现的,看见我们想跑,但我一直跟着它。”
陈敬亭走过去看了看,那是一座枯萎破败的小岛,看起来比仙游岛还要小了一圈。
空岛越小,环境越差,就会形成恶性循环,导致生活更加艰难。
但是没办法,空岛越大,需要的灵气支持也就越多。
陈敬亭便道:“那就追上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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