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肚子里有人

  陈实没有搭话,突然开口道:“邪祟就在附近,你们怎么还敢靠近?”

  他话音刚落,四周人群顿时散开。

  “再走远一些。”

  四周人群退得更远。

  陈实取出一炷香,点燃了,插在那灰衣耗子的脚下,道:“阁下是来自外地,对吧?不知宝地是哪个山头?”

  那灰衣耗子嗅了嗅香气,露出陶醉之色,:“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自乾阳山”

  陈实微笑道:“乾阳山我最熟,各种邪祟我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你。你是耗子修炼成邪

  那灰衣耗子道:“我乃黑山奶奶门下,居住在黑山,今日路过宝地,打个秋风。听说你们这里闹魔变,奶奶说若是死的道友太多,那就搬到这里来。”

  陈实微微皱眉,黑山位于德江的另一边,比起乾阳山,规模要小很多。

  黑山邪祟与乾阳山邪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次这灰衣耗子跑到乾阳山吃人,应该是认为魔变时死掉了很多邪祟,趁机来占山。

  “原来是黑山奶奶部下。我也久闻黑山奶奶的威名。

  陈实面色放缓下来,笑道,“劳烦阁下帮我给黑山奶奶带个话,就说……”

  那灰衣耗子正在倾听,陈实一步跨到它跟前,拳峰轰出,那灰衣耗子躲避不及,顾不得反击,立刻竖起尾巴,尾尖来到陈实头顶!

  它耳畔传来一声雷音,陈实的拳头还未落在它的身上,魂魄便被震碎!

  “嘭!”

  陈实这一拳打在它的下巴上,灰衣耗子脖子扭曲成麻花,身形旋转着飞起,跌落数丈之外,抽搐了几下一动不动。

  不过在陈实的拳峰击中它之前,它便被这一拳打出的雷音震死。

  这等低级的邪祟,最怕的便是雷音。

  遇到雷雨天便需要躲藏起来,否则便会被雷声震死。

  陈实尽管经历丧爷之痛,但走出来之后,日夜勤修,北斗七炼骨、心、血、肉、肤、气、神力量越来越强,拳脚打出的雷音也越来越响,震魂伤魄,不在话下。

  他拳脚打出的雷音虽不是法术,但胜似法术。

  “就说,想在我乾阳山立足,拜过山头了吗”

  陈实呵斥一句,突然困意袭来,不由得闭上眼睛,面带笑容,竟然站着睡着了。

  突然,他清醒过来,不由毛骨悚然。

  他先下手,竟然还能被灰衣耗子的尾尖点中,随便在他脑袋上摸了两下,他便陷入昏睡之中!

  这等奇术,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这只邪祟有古怪!它懂得法术!”

  陈实大步上前,来到那灰衣耗子身旁,突然灰衣耗子的衣角传来嘭的声响,一张贴在衣服下的纸符燃烧起来。

  火光中,陈实看得分明,纸符上画着的正是隐形符。

  隐形符的绘制极为麻烦,必须要绘在蛤蚌纸上。

  炼制蛤蚌纸也是一件麻烦事。

  蛤即是蜃,蜃擅长隐匿,可以吐出海市屋楼等虚幻之气来藏匿自己的真身。

  蜃活千岁就是蛤。

  采蛤的外壳,碾碎成粉,与纸浆混合,晾晒成纸,便是蛤蚌纸。

  再用朱砂黑狗血研墨,上方书敕令,下方书三清文,再下是“雨澄”“雨湖”“雨清”三字,意指汉钟离、吕洞宾、韩湘子三仙,再下是北斗隐文,及三种卦象隐文及玉环。

  懂得画隐形符的符师不多,陈实和爷爷在乾阳山一带卖符,从未遇到过这类符师。

  但这只成了邪的耗子,居然随身佩戴隐形符出来害人,就有些奇怪了。

  “这個黑山奶奶,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她手底下的耗子可以佩戴如此珍贵的隐形符为何邪祟也懂得法术”

  陈实大为困惑。

  这时,那被吃掉小臂的汉子醒来,捧着手,疼得大哭,然后又昏死过去。

  陈实让人赶紧将他抬去送医,还可以保住性命。

  至于那只灰衣耗子,死后并未化作血水消失,尸体犹在,让陈实大是好奇。

  牵丝虫被他和李天青打死后,便会化作腥臭的血水,而灰衣耗子显然与牵丝虫不一样。

  太奇怪了。难道邪祟还有不同种类”

  陈实取出纸笔,画下灰衣耗子的外貌特征,尤其是其尾巴,画的最为仔细。

  他在灰衣耗子图案旁边,写下这种邪祟的特性,以及畏惧雷音的弱点。

  “可以用雷符诛之。”

  陈实收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收进书,然后取出小刀,上前割掉灰衣耗子的尾巴,仔细打量。

  这只耗子的尾尖像是淬炼过,又或许是天生的,竟像是红玉一样,晶莹且柔软。

  陈实用这根尾巴尖在自己的头上按了几下,突然栽倒下来,倒头就睡,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

  过了片刻,他才醒来,不由骇然的看着耗子尾尖。

  一旁的黑锅翻了翻白眼,小主人又在犯傻了,居然拿自己做实验。

  陈实想到不能用自己做实验,于是用耗子尾尖在狗子头上按摩两下,黑锅吐着舌头,四肢僵直,直挺挺倒下,睡得香甜。

  “这东西,是宝贝啊!”

  陈实惊讶莫名,将耗子尾尖收起,心道,“可以卖给失眠的城里人,肯定有人愿意出大价钱!不知黑山那边,还有没有类似的邪祟可以多弄一些。

  黑锅醒来,连忙离他远一些。

  陈实回村继续卖符,待到傍晚,正欲收摊时,突然又有人急匆匆赶来,道:“陈符师,陈符师!我们也闹邪祟了,还请陈符师快点过去一趟!”

  陈实询问道:“怎么回事你先别急,慢慢说。”

  来人喘了几口粗气,旁边有人递水,喝了两口,道:“我们村的翠娥有身孕,大着肚子,算算日子,最近便要临盆生产。原本开开心心的,她家男人非要贴着她的肚皮听听声,结果就听到翠娥肚子里有两个人在说话。”

  陈实吓了一跳,孕妇肚子里有人说话

  “是两个成年人的声音,一个年纪大些,听着有四五十岁,一个年纪小些,是女的,但也有二三十岁的样子。”

  来人道,孕妇肚子里怎么会有这种声音可见是撞邪了!”

  陈实立刻跳上木车,将来人拉到车上,道,你坐稳了。黑锅,你也上来!“

  黑锅跳上木车,陈实激发车轮上的甲马符,木车原本是晃晃悠悠的往前赶,如今竟然轮子转得飞快,呼啸出村,快若奔马。

  “哪个村的”陈实大声问道。

  来人连忙道:“鹿尾镇的!”

  陈实手托罗盘,控制木车方向,小车呼啸疾驰,飞一般直奔鹿尾镇而去。

  鹿尾镇距离黄坡村很远,有七十多里地,也属于乾阳山附近的村镇,建在乾阳山支脉的山脚下,那条支脉山川远远看去像是鹿的屁股,鹿尾镇就在鹿尾巴上。

  陈实此次月祭节出门卖符,没有定所,来到了鹿尾镇附近的村子,距离鹿尾镇也就二十多里地,在天黑前便赶到这座镇子。

  自从爷爷去阴间后,他的胆子便越来越大,从前他是万万不敢走这么远的。

  陈实停下车,望向鹿尾镇的干娘。

  鹿尾镇的干娘是座古老的钟楼,第一层是石头建筑,有着石阶通往楼上,第二层是一座亭子,四面封着门窗,一口古旧的大钟挂在楼中,有些地方是铜色,有些地方已经出现青绿色的锈迹。

  村民膜拜钟楼,久而久之钟楼便产生了灵性,集合不凡之力凝聚神相,化作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坐在钟下。

  陈实看的,正是这个小道士。

  只见那小道士正襟危坐,手心脚心和天灵向着上方,五心向天。

  他修为强大,远胜村庄中的干娘,力量笼里范围足有一里多宽。

  “有这么强横的干娘在,怎么还会有邪祟进入镇子,并且上孕妇的身”陈实不解。

  他们来到孕妇家,外面围满了人,探头探脑向院子里张望,皆不敢进去。

  陈实走入翠娥家,他耳目聪明,远远便听到家中有两个声音说着悄悄话。

  “怎么办师父回不去了!”是个女子的声音。

  别急,别急,师父再想想办法!”是个男子的声音。

  陈实上前,只见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坐在躺椅上,很是惶恐,她的男人站在一旁,有些局促不安。

  陈实示意他们不要说话,来到翠娥跟前坐下,只听肚子里传来声音,道:“咱们出来两天了,师父再不回去的话,我担心我身体撑不住!”

  “没事,没事,身体可以坚持七天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容我想想该怎么出去…他娘的,我老师没教过这些!若是实在没辙,大不了把这妇人弄死,咱们破肚而出,回归本体!”

  陈实面带笑容,向翠娥男人道:“五两银子。”

  翠娥男人面带难色。

  陈实道:“你去找族老们凑钱,便说不治好你娘子,镇上其他人也都要闹邪祟。“

  翠娥男人连忙去了。

  陈实舒了口气,驱邪,可比卖符赚钱快多了。

  翠娥肚子里又传来女子的声音:“又来了个骗子。”

  你吓走他便是,不要打搅我。”

  陈实笑道:“两位师兄莫非是元婴出窍,结果被困在孕妇肚子里了

  他此言一出,翠娥肚子里一片沉默。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元婴出窍被困”那男子声音道。

  陈实微微一笑,他听爷爷说过类似的事情。

  修士炼就元婴,忍不住便想元婴出窍,游历大好河山,游戏人间,增加感悟。

  但是元婴出窍同样极为凶险,不但要避开风雷,还要避开孕妇或者怀孕的家畜牲口。

  风吹的话,元婴会逐渐散去,雷劈的话,会魂飞魄散。

  而孕妇或者怀孕的家畜牲口,就更加危险了。

  临产的人和畜,肚子就是一个天生的轮回之地、玄牝之门。

  元婴但凡靠近,就会被吸进去,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变成娘胎里的婴儿或者猫狗牛羊之类的家畜。

  更可怕的是,娘胎中的紫河车对于婴孩来说,是先天蒲团,坐在上面便起不了身。

  羊水是天生的孟婆汤。进了娘胎之后,元婴开始时还能抵挡,但浸泡在羊水中渐渐的就会失去记忆,变成一无所知的婴儿。

  爷爷曾经跟他讲过这种事情,说是有一个黄花大闺女肚子里传来老太太的哭声,他去询问,才知老太太是炼成元婴,元婴出窍寻访朋友,误入一户正在生产的人家,停脚看了一眼,醒来便进了娘胎。

  那黄花大闺女也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跟隔壁的小子相好,珠胎暗结,有了身孕。

  “小兄弟是否解救之道”那男子问道。

  女子也是急切万分,道:“若是能救了我们师徒,阁下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定当涌泉以报!”

  “舍命相报!”那男子也道。

  陈实道:“两位稍安勿躁,我倒是有法子让两位离开,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至于是否报答,另说,另说。”

  翠娥男人回来,带来了村里凑出的五两银子。

  陈实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示意翠娥男人去准备。

  翠娥男人并不识字,急忙拿出去,村人有人识字,道:“符师让我们去请稳婆,准备接生。对了,让稳婆不要说话。“

  过了片刻,稳婆赶来,让翠娥回屋子里躺着,不能见风,又让翠男人去烧水。

  陈实一边研磨朱砂,一边向翠娥肚子里的师徒二人道:“我画两张符,一张贴在这妇人肚脐处,一张贴在后腰上,然后我便作法,为你二人打开一条回归肉身的道路。你们若是看到有亮光传来,便往外冲,不得怠慢。否则亮光没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男子和女子连忙称是。

  陈实画符,一张是安胎符,另一张却是催生符。

  安胎符贴在肚脐上,则贴在翠娥后腰上。

  翠娥临盆,不敢发出声音,稳婆忙前忙后,但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陈实走出房间,等了片刻,突然房间里传来稳婆惊喜的声音:“生了!生了!一男一女,两个胖娃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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