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象捂着心口,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为了降低活爹的怒火,只能选择站出来帮活爹和魏征对喷了。
但是……
和魏征对喷?
我?
李象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就好比刚学会打篮球,就让你单防牢大。
然而事情却出乎李象的预料,魏征的神色完全不见暴怒之态,而是走上前,飞起一脚踹在一个宦官的屁股上,坐到了他的位置。
他伸手抓起面前的叶子牌,一抻脖子问道:“谁的庄?”
李象的下巴一下就惊到了地上,都特么快脱臼了。
不是,老魏,这种情况,你不应该指着我爹鼻子痛骂吗?
你这跟老牌友一样自然的表现是怎么事?怎么还坐过去要一起玩了?
“是魏太师啊……”李承乾面露喜色,完全没有不耐烦或者是要收起叶子牌的意思,“等您好久了,现在我坐庄,今日手气正盛,且看承乾大杀四方!”
“那老臣可要当心了,家中就那么几贯散碎铜钱,可别让太子都赢了去。”
魏征看上一眼手中牌,毫不犹豫地将牌倒扣在桌子上,对李承乾说道:“此局不算,若用这手烂牌,老臣这家底可就要输光光喽……”
李承乾笑着应允道:“应该,应该,这本就不是太师亲手所抓之牌。”
在边上站着的李象一脸崩坏地看着不太符合史实的魏征,不是……您就?就这么和我爹混一起了?
他总觉得刚才魏征话里有话,但又有些抓不住重点。
听你们古人说话真累啊……
看他们玩了一阵,魏征的手气看来是真不怎么样,一路输到现在,眼见着就输下去好几贯钱,脸上都浮现起肉疼之色。
“太师若是输到家底空空,便改日再战吧。”
李承乾忍不住就嘲讽了一句。
“不妨事。”
魏征依旧老神自在地说道,只是那神色,看起来多少有点勉强。
东宫之中的这个叶子戏,和后世的德州扑克多少有点像,仍旧是两张底,加上三张明牌,比大小来定胜负。
眼见着魏征面上是一个秋八,一个夏一,还有一個冬三,李承乾露出胜利的微笑。
“太师,现在跑掉还来得及。”李承乾提醒道。
魏征看都不看底牌,抚须而笑问道:“看来,太子是吃定老臣了?”
李承乾自信满满地说道:“太师这明牌,组不成同季顺,比点更是不成,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老臣岂是临阵脱逃之人?”
魏征呵呵而笑,伸手将身旁用作筹码的竹筹全部推出。
“既如此,太师可不要后悔。”李承乾再次确认了一句。
他的面上是秋三,夏七以及一个冬九,光从点数来看,绝对是稳吃魏征。
魏征笑而不语,依旧是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但额头上已经渐渐渗出汗水。
李承乾当然也注意到了,他心下不由得大定。
看来魏太师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他掀开牌,亮出春三和夏三,脸上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
“太师,豹子三。”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魏征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
“殿下,正所谓穷寇勿追……”
说话间,魏征掀开底牌,露出一张春八,还有一张冬八。
“方才殿下已经赢走老臣的三贯钱,若是就此罢手,尚可保住这三贯的利钱,可惜殿下竟毫不留情面,想要再次进逼,只是没想到老臣此次还有底牌吧?”
李承乾默然片刻,若有所思地问道:“太师此来,是劝孤放过张玄素的吧?”
“太子聪慧。”
魏征没有直接回答,甚至还加了一句:“也是来赢点钱补贴家用的。”
卧槽,杀人诛心啊……
李象抬起头再次打量着魏征,重新认识这位历史上著名的直臣。
感觉他多少有点弯弯绕在里面。
“太师却是来晚了。”
李承乾装作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唉声叹气地说道。
“莫非陛下已经把他治罪了?”魏征惊声问道。
“噢,那倒不是。”李承乾一下子换了一张乐滋滋的面孔:“方才我已经向父皇为张玄素求情,父皇将他贬到潮州去做参军了。”
这下轮到魏征意外了。
你?
给张玄素求情?
太子最近被那些个谏官犯颜直谏,已经是烦不胜烦,他是知道的。如果逮到机会,就他那个性格,不得给人往死里整才是。
看到魏征那意外的表情,李承乾心里不由得暗爽一下。
啊哈,竟然能让魏太师感到意外!以后一定要多多听象儿的话才是!
“这件事还是象儿之功。”
李承乾着重地点了一句李象,而后对魏征说道:“象儿与我说,魏王所恃者,一为父皇宠爱,二为朝野人望。”
“为君者,应合天地之正气,岂能用鬼蜮伎俩,若想绝掉魏王谋夺储位之念,莫不如在此二者超过他!正所谓杀人诛心,莫过于是也!”
如果说刚才是意外,现在的魏征则是震惊了。
震惊于李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动李承乾这个油盐不进的活爹太子?
本来听说李象以孝为大义,压制张玄素入狱便已经很出彩了,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拐着弯影响太子向好转变的本事?
苍天有眼!文德皇后保佑啊……
魏征不由得老泪纵横。
“太子……贤明!”
他发自内心地冲着李承乾一拱手。
能纳忠言,已属不易。
李承乾仿若被雷狠狠击中一般,愣怔地看着方才夸赞自己的魏征。
这……这可是“人镜”魏征啊!那个刚正不阿的魏征……
他……他竟然因为孤所作所为而夸赞孤,而不是因为出于保护孤而不得已?
李承乾的眼圈红了。
这种被认可的感觉,真好。
在殿内与李承乾又聊了一会儿,魏征便起身准备告辞。
他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不能在东宫久待。
“太子身子不便,就莫要相送了。”魏征按住李承乾,不打算让他送自己。
李承乾微微颔首,对李象说道:“象儿,替孤送送太师。”
李象听话地点头,搀扶着魏征走出明德殿。
“太师……”
站在车前的李象欲言又止。
魏征笑了。
“郡王是想问,为何平日面对圣人时,老臣总是一副刚正不阿的脾气,而面对太子时,却又是另一副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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