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骏微笑道:“我们宴饮上玩一把骰子吧!”
柴青仰起头,倨傲地说道:“没工夫陪你玩,你也能玩得过我嘛?你也不怕你这整屋子的东西都赔在我手里呢!”
乙骏微笑道:“那你就试试,尽管放马过来好了!”乙骏皱眉不语,怎么京城里凭空掉下一个大爷就是神人吗?在京城之中,真有寸步难行,吐息困难的感觉。
世民冷笑道:“没事就玩骰子,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有点正经事做做好吗?”
乙骏说道:“只是请俩位暂时听听歌曲,松松力气,天大的事情是天帝爷爷官家爷爷的事情,哪里轮到我——们!”
世民和柴青吃了个瘪,该死的东莱小车夫!既然知道李世民和柴青身份不俗,还是出言伤人!
宴席室是一个小房间,一位艺人正在弹着琵琶,虽然没有其他配乐,但绕梁仙音,十分动人。世民听来觉得异域歌曲妩媚妖异,再看饮食,除了一堆果品,每人眼前一把盐煮羊排之外没有任何意外的食物,老裴家抠门的抠门,撒钱的撒钱!
世民见诸人面前是一套狩猎纹圆腹酒壶与银足杯,全套手工打制而成,秀丽不可多得。乙骏频频向世民进酒,世民略略品尝了一口,觉得酒味纯香,问道:“这是什么酒?”乙骏放下酒樽说道:“这是青稞酒,来自甘藏,不用担心是名酒吧。”
宴罢,世民独自坐在案前,摸着裴寂家厚厚的账本,对乙骏说道:“这次花销那么大,老裴好大的手笔啊,大家命我等前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突利可汗拿了这么些毛毡给你们,也不怕他自己草原的家里冬天不够用!”
乙骏说道:“草原的羊又死不绝,不必替他们烦恼。倒是中原今年天灾人祸,反而颗粒无收,等雨吃饭,好不烦恼。这几天,听说户部尚书裴矩跟我们大唐陛下说道,突厥对边境、甘陕晋和山东等地的百姓多有暴虐,应该施以恩泽给每户百姓。所以——”
世民说道:“所以,连突利可汗傻里傻气地进贡给我们十万条毛毡?”
乙骏坐了下来,坐在世民右侧,说道:“裴矩说是每户绢布一段,我们的圣上陛下也允许了,但似乎我们的皇帝陛下似乎有点不会做生意吧。所以——”
世民说道:“所以,你们裴家问突利可汗收了点毛毡过来,倒是做个什么买卖呢?这是什么买卖?”
乙骏支起俊俏的脸庞说道:“百姓要绢布做什么的事情,百姓又要毛毡来做什么,不知道我们的陛下圣上到底有没明白。虽然绢布自古就有,不算多少稀奇了,但天下的绢布是士大夫或者贵族穿戴的,而百姓及平民以下依照朝廷自古以来的规矩只能布衣和麻衣,这不就是说明我们的户部和陛下有失偏颇了。圣意已下,收都收不回来了。好傻的一次买卖啊!”说完摇了摇头。
世民说道:“那裴司空有何见教呢?”世民心中想到,老裴从来没有这么好的心计,恐怕幕后的计策都是这个不老楼的车夫在身后旁征博引。
不过,这位车夫说的也不错:百姓布衣,官员丝幅,是自古以来朝廷的规定。世民下赐给每户每人一段丝绢,似乎是有点不明所谓了。粮食不能白吃白给,倒是隋朝留下的满仓库的丝绢有些伤脑筋呢,所以就拿来赏赐给百姓又有何妨的,难道自己想错了吗?一旦朝廷赏赐有误后果不堪设想。
乙骏说道:“这次恩赏边境百姓和中原百姓时令不对,天气即将转寒,所以裴司空向突厥突利可汗调拨了十万段毛毡一起分发给百姓,倒是无形中的好事,给朝廷也积了福德。请看这里的账本!”
世民正当细细翻看着毛毡的种类,但是还没过多的想清楚。自己的脑子在打架方面很好使,但是买卖的脑子真的离小车夫太远了,每次逢到买卖都是长孙无忌从旁敲击,哪里由他李世民亲自决断的?毕竟是长孙无忌武德年间一直在户部,又不是自己,这下好了,眼前的买卖是亏是盈完全不懂。
只见裴寂和突利可汗一起从外走入。裴寂一丢眼色,对乙骏说道:“下去!”乙骏立刻向裴寂、突利可汗和世民各自行礼,就转身出去了。
裴寂对世民说道:“陛下,这些小事,岂能与他小小百姓谈而论之,请屈驾厅堂,我延请了景州录事参军张玄素前来。听说他素来贤明,我们和可汗一起听听他的政见,如何?”
世民对政见听得十万分的够多了,他现在只是关心着自己的圣旨是不是已经下错了,自然心中懊恼万分。老裴又像自己的老爹一样,给自己介绍张玄素?!好吧,权且一听吧,听够了魏征,难道还要再听张玄素的?京城里的御史大爷们比长安街上的老鼠都多,可恶!
可恶的恨不得回去命人在街上放狗捉老鼠!
突利可汗十分谦让地让世民走在第一位,自己紧随其后,老裴微微笑道:“可汗和我们陛下还这么客套啊!”突利可汗谦逊地说道:“世民一直对我是十分好的,一直胜似亲兄弟!”
世民打了个呵呵,说道:“好说好说,可汗不用客套,在裴监家好吃好用,请随意,请随意。裴监,您才对我们俩都见外了呢。以后有话当面说!”
裴寂边走边小心翼翼地说道:“听说,陛下命身边的宫人把奏折就糊在墙上,可是有的呢?”裴寂多日不上朝,这里只能小心询问。
世民回身说道:“正是的~”
裴寂笑道:“是吗?陛下这么做,悟出些什么道理呢?”
世民说道:“朕把重要的奏折和上书贴在墙上,每天看到对我的铮词,我都会深思治国之道,又与臣工们一贴一贴的求解,直到深夜才睡觉。朕觉得裴监也该督促在京官员,恪勤不解,朕才能真正睡得好觉。”
老裴把世民让进正厅,世民和突利可汗只见乙骏正在布帛上书写着什么,似乎文思泉涌,已经一挥而就。
老裴、世民和突利上前时,乙骏将文书交给了裴寂,裴寂说道:“快请张老爷吧!”乙骏点了点头。”乙骏这就退出大厅。裴寂微笑着对世民说道:“这孩子想到年岁已深,现在给百姓分发绢段有所不妥,所以请可汗先送来毛毡过冬。陛下觉得允可吗?”
世民接过文书,再细细品味,虽然迟迟不决。因为他想着自己从未细想过户部那摊子的事,倒是想让长孙无忌看看,再做决断,于是将文书袖在袍中说道:“今天天晚了,次日再定。”突利可汗自小打理草原财物,见世民此番谨慎,不由点头微笑,不做可否,一个马上皇帝居然也小心起来,可见他做皇帝开始做老练起来,突利可汗与世民陛下来往甚多,从未见世民如此谨慎,这里刮目起来。
乙骏这里给景州(今河北衡水)录事参军张玄素老爷带路,张玄素见乙骏年纪轻轻,竟然署理司空府的事宜,不由说道:“小爷,您在司空府很多年了吧!”
乙骏微笑道:“张老爷,您切莫如此客气,我常年在外,在司空府里,我也算是位分很低很低的。”
张玄素摇头笑着说道:“小小年纪,谁教你如此乖滑?”
乙骏侧脸说道:“我是乖滑吗?京城里我是不来的,跟张老爷一样,哪敢在京城的地面上来乖滑?”
张玄素比乙骏年长许多,微笑道:“您要带我去见谁呢?”
乙骏说道:“这里是司空府,当然是当今司空裴寂裴老爷,或许他还能把您推荐给皇帝陛下!”
张玄素听闻是要把自己推荐给世民陛下,当时就冷下面子,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他!我岂能与他同谋?”
乙骏说道:“您也该看在裴老的面上,这次我是奉裴老的吩咐,去景州请您过来论道说法的。”
张玄素说道:“说了又如何,建成能活过来吗?”
乙骏知道李世民的哥哥在当年窦建德、刘黑闼之战中,对山东河东民众以及窦建德的部下有很大的恩德,而张玄素刚好是窦建德的老部下,又念着李建成的恩情,所以别怪张玄素要黑脸,李世民对李建成的部属实在也算陪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了。
乙骏低声说道:“您是知道当年武德元年刘文静与裴老爷的事情,其实裴老爷已经在武德六年后不再管朝廷之事,今天请您来,是说给裴老听的,千万不要走。”
乙骏勉强把张玄素一把推进大厅的大门,然后一把合拢移门,又在外面上了一道门栓。
张玄素是认得裴寂的,只不认得突利可汗和李世民。
但他走进这间大厅之后,见到位次,就知道眼前三人,裴寂尚且在陪坐之列。
张玄素暗暗地在背后抽出一柄匕首,默默地扫视着微服私巡的世民和民服的突利可汗,这时,世民年仅27岁,而突利可汗年纪更小,是22岁左右,但风霜雨雪的刻蚀下,两人的外貌年龄似乎差不多。
裴寂飞快地给了张玄素一个眼色,叫张玄素只需要朝北跪拜就可以了。但张玄素眼里的沉默却让裴寂和李世民深感差异,阴森森的神色,让人吓得满打激灵。
突利可汗却看着十分好玩,淡淡地望着世民说道:“世民陛下,你们中原君臣朝见原来不用行礼的啊!”
张玄素见突利可汗开口,于是毫不犹豫得拔起匕首,寒光闪闪,急步飞上,匕尖向世民的鼻尖滑来。裴寂和突利可汗吓得站起了身子,裴寂怒道:“住手!他是皇帝陛下!”
突利可汗却更加好玩得说道:“世民陛下,原来你们君臣见面,是用匕首行礼的吗?”
世民大吼一声:“突利!闭嘴!”他一手端起面前的小案子,格挡住张玄素的匕首,但张玄素的匕首实在是把好刀,硬生生在小案子上捅破一个洞,世民力气太大,一把将张玄素的匕首和案子直接剿起,伸手扔到墙壁之上,咚噹之下,墙壁的粉尘被小案子震落一大块。张玄素和世民这一交手,便令张玄素实在灰败,世民身为皇帝,伸手实在了得,在过手之中,突然发现世民臂力惊人。世民原是以弓箭闻名于世,京城秦王府老诸位都知道世民以弓箭、尉迟敬德以长矛定天下的盛名。
世民见张玄素满头大汗,而自己也燥得浑身是汗,张玄素抬起脖梗说道:“我只求速死,其他事什么都不提!”
世民说道:“是因为建成,所以你刚才想行刺朕吗?!”
突利可汗微微笑了一下,刚想说话,裴寂知道中原和草原这些20来岁的年轻人嘴里惯会跑马车,于是立即用眼色杀住。
张玄素对世民说道:“我对隋朝是我自己的衷心,对老窦(窦建德)是感他的恩心,对建成是感他的德心,你呢?你是什么?”
李世民盛怒之下,直接握紧了双拳,对自己不忠之人,留着做甚么?
此时,后堂走出一人,威风八面,又深沉干练地说道:“皇帝陛下和裴司空对您是一片赤诚的诚心,难道这也不能打动你吗?”世民本来被张玄素说得哑口无言,回头见长孙无忌和康崇走出后堂,康崇来到墙壁旁,拔出案子上的匕首,还给张玄素时,见年长的张玄素泪水不住哗哗滚落。
长孙无忌对张玄素说道:“裴司空知道您是原东宫门人,请您私会陛下,原本陛下没有召集人马护卫,已是对您恩待,您却兵刃相见,难道陛下是您的仇人不成?即便陛下是你的仇人,但身为大唐朝的臣子,不管谁做了皇帝,首先还是对国家之君要礼重的!”长孙无忌身为吏部尚书,口舌了得,一番话语说来,言辞灼灼,令人惊叹。
世民却止住长孙无忌的话头,低声说道:“张老爷,从朕玄武门事变到现在九月份整整三个月,中原之中,我一直等着您对朕的贺表,现在朕明白您对窦建德、对李建成,还有——”世民越说脖子越红,不由低声说道:“还有对大隋朝的衷心呢!”
张玄素忽然回旋过来:“又怎样!我的心,天地可志!”此人气盛凌人,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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