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有所察觉

  长孙无忌长吁了一口气,来到大殿前,见杜如晦等人在商议什么大事,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的诸位行走匆匆忙忙得往来穿梭。诸人对长孙无忌的身份心知肚明,虽然现在眼前还是太子左庶子,但早晚是宰相的身份。诸人纷纷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行礼。长孙无忌知道眼前的诸位都是出身豪门显贵,于是连忙还礼,房玄龄也对诸人行礼,长孙无忌这才请房玄龄先进入大殿,俩人直截来找李世民商议日常之事。

  是日夜宴,并无旁人,坐上是在京四品上,案前也不过寻常菜色和酒水。世民寻思着以前在太子建成府的用宴,说不上铺张,但比起自己秦王府来,倒也繁复了不少呢。世民知道今天的用意是宴请魏征,那就绝对不能铺张到让老夫子生气,所以,素菜几碗,酒水半罐,放诸人回去也就罢。

  世民命人先请魏征上座,又命人请来韦氏一族的韦师实、韦庆俭、韦庆嗣等人。数人伏在案下,跪谢天恩。

  长孙无忌拿出一封太子册书说道:“韦师实、韦庆俭通勤匪懈,特加恩韦师实太子少詹事、韦庆俭太子家令。手令册封,接宝册!”

  宫人捧来册书交给韦师实和韦庆俭。韦氏一族立刻跪地捧来册书,纷纷道谢。

  李世民捧起酒樽说道:“诸位归座吧!本王不胜酒力,又诸事繁忙,略备薄酒,请太子左右庶子长孙无忌与房玄龄、太子詹事主簿魏征代本王宴请诸位,诸位请了!”李世民以手指轻沾酒水、弹了三指,又敬了诸人三巡,忽然站起身,双手持樽,遥敬座下的魏征,说道:“魏夫子,小王年少轻燥,佯狂不端,多日来一直刁难夫子,这一樽敬奉夫子,以后日日教诲小王,小王无不听遵,小王敬谢了!”世民在座上向魏征深深施礼。

  魏征不由一怔,来到世民身前,伏地说道:“微臣深受不起,太子——”

  世民将自己的酒樽奉给魏征,魏征接过了金樽,这就满饮一杯。

  不多时,宴会也就散了,世民与长孙无忌一起便去了。魏征和房玄龄继续赐宴。诸人都知道魏夫子从来不会寻欢作乐,只会读书写字,匆匆喝完了清酒,便纷纷与魏征房玄龄告辞离开。

  房玄龄待诸人走后,淡淡地在魏征身后说道:“夫子觉得太子如何?”

  魏征回身说道:“天下奉他一人吧!”

  此时大殿里只有他密友二人,房玄龄上前说道:“您好无礼!”

  魏征正色说道:“恐怕他还不知道有小心翼翼一说。”

  房玄龄摇头说道:“窦轨是我们秦王府的人,韦云起是东宫的门人,所以,在这个变故之时,世民也不知该怎么去处置!至于魏征您想让太子殿下成为周文王那般小心翼翼,那他怎么也需要魏征您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才好。”

  魏征回身说道:“天底下的太子建成门人遍天下,秦王府的人手自然也拥塞路途,我感觉一时间无能为力!”

  房玄龄对魏征说道:“这不是大家一起坐下来想办法吗?魏夫子是太子府建成家的旧臣与老人,有些事情,真的只能请您出面,帮帮我们就算是帮了大唐的朝廷,您以前在窦建德帐下,不就是一心想回到大唐朝廷,虽然辅佐了太子建成,那是皇帝陛下对您的重视。现在皇帝陛下又将秦王世民托付给魏夫子,请魏夫子一定要好好辅佐世民!世民十分诚心诚意请您相助。”

  魏征走向漆黑的天地,这里回身望向了微笑而和气的房玄龄,房玄龄突然向魏征深深行礼,魏征叹了一口气,太子建成府与秦王府的龃龉怎能说没就没了呢?魏征深深回礼后,转身离去。魏征回到家中,见王珪站在魏征家门口等候,俩人又深谈了许久,王珪好一番苦劝,魏征这才勉强作罢。

  只过了俩叁日,世民一面翻书,一面叹道:“为甚么前朝如此变幻,多不过几十载,就易主易族了呢!如果——”

  世民望向了在座的各位,王珪这里刚想站起,魏征按住了王珪,俩人交视一眼。恐怕一出口,又不知这位新太子如何了。

  侧妃樱儿在他身侧说道:“与其罪己呢,倒不如让大家自揭伤疤,聊聊自己的祖宗是怎么把自己的大好河山弄得完蛋的呢!”

  所有人一致向这位侧妃侧目。长孙无忌这里第一个起身说道:“那从我祖宗北齐高洋说起?”

  高士廉这里按住长孙无忌,让他坐下,前朝怎么也轮不到高洋吧。何况高氏只是长孙无忌的母舅家里的祖宗,并非父族。

  世民点头说道:“高洋我是知道的!”

  世民对在座的梁朝皇氏宗亲萧瑀望了一眼,老爷子眯起眼睛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啥破事?梁武帝绝对不是昏君,在位四十八年,恐怕是南朝数一数二的寻常君主,怎么可以跟隋文帝相提并论呢?更何况眼前的这位李世民太子有意论短长,千万别往李世民心里捅刀子。

  世民又望向了陈叔达,这位陈朝的皇室宗亲。老爷子立刻起身避让,低声说道:“老臣愚昧,已经洗心革面!”

  世民说道:“爱卿请坐”他好生不快,这从何说起呢。

  他的眼神扫到魏征眼里,魏征这里好不避让,起身说道:“太子,那么多朝代易主,您自己得到这个位置,恐怕多亏是前朝宗室无人,何况玄武门竟然同室操戈,比前朝更不如呢!”

  诸人无不大惊失色。世民听闻之后,面色惨白。长孙无忌说道:“魏征,你!”

  魏征说道:“前朝只不过是易朝易姓之间是屠戮。殿下却如同隋炀帝一般,将自己的同胞手足——”

  世民见魏征停顿,然后说道:“尽管说——”

  魏征接着说道:“殿下,您已经有所察觉,何必我再说下去呢——”

  世民说道:“我李世民难道离隋炀帝只有一步之遥了?”

  侧妃樱儿握住世民的手臂说道:“世民哥哥,天下之事,事在人为——”

  世民不得不推案而起,对在座的诸位太子舍人,秦王府原学士说道:“搜罗天下书卷,腾空大殿,由魏征负责治书!本殿下——”

  魏征笑着含了口茶水说道:“殿下这里下了快马,就要读书了?”

  世民点头说道:“爱卿写好一篇我就读一篇罢!”

  魏征这里点头说道:“事已如此,只好领命——”

  世民次日授魏征和王珪为谏议大夫,命俩人与当朝宰相一起入宫论政。世民对群臣说道:“只有君臣相得,天下才能太平。汉高祖以武功取天下,能够传国久远,就是因任用贤臣之故。我虽然不算圣明,也希望你们能直言劝谏,使天下安定。”王珪进言说道:“殿下若能广开言路,纳取谏言,臣必竭尽心力。”魏征这里看了世民和王珪一眼,轻轻皱眉,王珪对世民真是极度用心。他的心里只有大唐朝。而魏征心里多少装着一点李建成。

  世民对魏征说道:“魏卿又如何?”魏爷爷呵!您身为谏议大夫,都能入宫论政,这已经是秦代以来所没有了。世民已经给了太子府旧臣最大的恩遇,难道还要赐您俩宰相来做做?

  魏征还真是第一次明白世民的眼神,这里皱眉看了世民一眼,又微微含笑:怎么了?我魏征当不得宰相?

  世民微笑着上前,咬唇一笑,按住魏征说道:“先谢恩吧!”

  魏征这里向世民行礼道:“殿下放心,今日愧授谏议大夫之职,魏征也还殿下四字,以做表证。”世民大大欢喜,两人这里来到桌案前,魏征持笔写下:戒急用忍四个字,礼还世民。世民立刻相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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