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之后太子东宫---
王珪来到魏征家宅前,多年未至,森幽依然。却见许多人围着一个男孩儿。王珪走入人群,却见男孩面黄肌瘦,唇色发白。似乎一场大病,但是坐在庭中蒲团上,丝毫不动。
魏征的夫人裴氏见王珪前来,又惊又悲,上前行礼说道:“是不是朝廷?——王中允,快来解劝解劝我家外人吧。”
王珪向裴氏施了眼色,说道:“这孩子是谁家的孩子。”
裴氏说道:“他是西市令冯师英的孩子,刚认了魏征做师傅,一样地非常倔着。魏征滴水不沾,这孩子也——”
王珪这里转身说道:“西市令冯师英在何处?”
冯承素这里抬头对王裴二人低声说道:“师傅安危不知,一切罪过因我而起,我的罪过,师傅还没惩罚我!我不能走。”
王珪说道:“老马夫来找你们,当时魏征和你都在场?”
冯承素点了点头,泪水簌簌不止。
王珪伸手搀扶起冯承素,又对近在咫尺的冯师英点了点头,低头对冯承素说道:“孩子,你随我去见魏征,只有我们叁人,你不需要害怕。”
冯承素说道:“请问公爷大名,您是——”
王珪说道:“我与魏征同事先太子李建成,我是王珪。”
冯承素赶紧上前搀扶着王珪,二人一起进屋。其他所有人都在屋外等候。
王珪来到魏征身前,伸手便一把握住垂垂恹恹的魏征,叹息道:“救下了所有人,为何如此苦自己?”
魏征向天淡笑,又回脸对王珪说道:“什么叫死罪可免,什么叫活罪不饶,那我问你,现在养那匹马的老马夫已经死了,以命偿命了。是不是如你所愿了?那你还要怎么个处置呢?老马夫的死,我魏征难辞其咎,我想因为我魏征,李世民可以从轻发落。可是——王珪——你的意思竟然还是从重吗?都死人了,还要怎么从重?”
王珪说道:“你又不会养马,你自己牵扯进去!”
魏征说道:“天下不平,天下人管得呢,什么牵扯不牵扯的?这个天下谁能置身事外呢?”
王珪从一旁拿起粥碗说道:“赶紧吃吧,难道让我回来,给建成奔丧,还看你执拗?”
魏征说道:“你不是要从重吗?马匹的死,老马夫已经以命偿命,就算是从重了。那么老马夫的死,因我魏征而起,那么我魏征眼下死了,也算从重,你觉得呢!”
王珪重重放下粥碗,说道:“魏征!如果天下如此,今天这个天下还是天下,明天没了人,就没天下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冯承素在一旁不止地哭泣了起来:“王中允,我就不该跟师傅说这件事——”
王珪连连点头说道:“你别跟他倔了,谁让你拜他为师的,挑了个好师傅,还没行拜师礼呢,一下子掘过去俩个吗?”
王珪转念一想,重重地用竹条抽打着冯承素,骂骂咧咧地说道:“你怎么不为你爹妈想想呢?生你一场,拜他为师,他若害死你,这件事情上头,让你爹妈如何?兄弟姐妹如何?你可想过?”王珪越抽越大声。冯承素的后背衣襟都已经被抽烂了。
屋外只听到屋内咆哮如雷。魏征的夫人裴氏和冯承素的娘亲吓得抱做一团,而冯师英堵在门口,已经知道王珪的意图,说道:“谁都不许进去!”
裴氏大着胆子说道:“我家魏征是什么人,王中允是什么样的公爷,难道我不知道吗?”太子府那么多子弟,都被教训过来了。房玄龄、杜如晦巴巴地把王珪从流放地请回京城,就是与新太子李世民做范本、行规矩的。
冯师英愤怒中指着裴氏说道:“你知道他们俩的为人,我还知道我儿子的为人呢!”冯承素是个绝对扛得住的孩子,不然虞世南不会将冯承素指给魏征做徒弟。
裴氏不由吓得禁声,小小西市令,好大的派头。
此时,一位年轻的官员策马来到门前,有护卫将人群全部摒退后。此人进入到魏征的庭院后,裴氏一见面更是吃惊,冯师英也是大惊失色,俩人一起上前行礼。
长孙无忌点头说道:“我来给魏公奉粥,如何——”
冯师英和裴氏眼见长孙无忌的心气冒火到了极致,可见宫院之中,李世民也让人揪心——魏征和冯承素滴水不沾,李世民也是不吃不喝——但是这次真把长孙无忌惹怒了。你们一老一小俩头倔驴,别把世民太子坑了吧。
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话在李世民耳朵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用处。长孙娘娘哭得眼睛快瞎了,那还要如何呢?
整个东宫乱做一团,前宫几百份奏折,后院世民堵门不出。本来嘛,整件事情是世民一个人的错,是他发了脾气,弄得人仰马翻,俩死一伤。世民替自己的脾气置了一股脑儿的气了。越想越觉得气恼自己的不对,又堵门不出。慌得所有人不知道他一人在大殿想怎么处置。
世民的后妃全到了场,阴妃对韦妃说道:“韦姐姐,要么做做法事?”
燕妃对韦妃说道:“韦姐姐,为什么樱儿姐姐一直没来?”
韦妃这里望了一眼抹眼泪的长孙娘娘说道:“娘娘,樱儿——樱儿——”长孙娘娘一把握住韦妃的手说道:“我亲自去吧。”
此时,宫人上前禀报,樱儿娘娘已经出宫,亲自前往魏征家中。宫人将一份樱儿手写的呈奏奉给房玄龄。
房玄龄亲启樱儿的呈奏,与杜如晦不由连连以手加额,说道:“娘娘委实是监国之才。”
房玄龄立刻进殿,来到世民身前,将樱儿的呈奏递到世民眼前:“太子,娘娘的手书的是:冻水洗我!”
世民这里立刻拿来樱儿的呈奏,上一句是:冻水洗我。下一句是:所爱之槐。
房玄龄见世民一脸迷茫,杜如晦点头说道:“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对爱马与宝马过于看重,所以,众人连同太子自己与魏征都是因此缘由,反而没有将人命看重。”
世民说道:“我国自立国以来,便看重马匹,得到秦非子马场后,更是加倍宝爱异常,马匹原本就是立国之本,国器之重啊!”
杜如晦点头说道:“马匹难得,马夫也难得的,何况,他们有一些是原来就在太子府当差的。”
世民这里回过神来,站起身来,说道:“我糊涂了!娘娘的意思我不明白!”
房玄龄低声说道:“娘娘应该找王珪去了!”
世民大惑不解地说道:“王珪?为什么?”
房玄龄和杜如晦同时点头,说道:“眼下能安稳太子府人心的,一个是魏征,再一个是王珪。魏征不能下地行走,只能是王珪了。”
房玄龄说道:“长孙无忌和樱儿娘娘都去了!”
杜如晦说道:“房兄可没说到点子上,王珪固然得体,魏征更加对大唐朝是非常识大体的。他的心里只有大唐,没有太子和秦王的。”
世民冷笑道:“樱儿这个女监国真是了得!一下子让我们耳清目明的。”
房玄龄说道:“高人一等就是高人一等,佩服佩服!”
樱儿同长孙无忌是先后到达魏征府上的,樱儿这里淡淡微笑,对裴氏行礼后,说道:“娘子家里的大哥儿魏叔玉在那里?”
年幼的魏叔玉上前向樱儿行礼。樱儿这里一手扯着魏朵朵,一手牵着魏叔玉,便进了魏征的室内。
长孙无忌随后阴沉沉地进来,且看娘娘如何亲自对付学富五车,博闻广识的魏征。
樱儿近前说道:“这个国家应该匡正失,还是自咎失?”
魏征这里不由坐起。
樱儿说道:“太子失,士大夫没有匡正失,所谓何来?”
王珪这里不由正色。
樱儿说道:“士大夫失,士大夫又贬责小儿,所谓何来?”
樱儿疼爱地搂起冯承素,说道:“到娘娘宫里去休息几天,再回家里去,我会同你爹妈说的。”
魏征这里坐起说道:“娘娘!这——”
樱儿对王珪说道:“王中允!可知晏子巧谏救国人,有冻水洗我,若之何的典故吗?”
王珪、魏征与长孙无忌这才同时点头。王珪这里转身出去,魏征却落泪说道:“这是我的过错,这是我的过错,王珪却替我承受骂名呢!”
长孙无忌对大家说道:“大家是一起的,并非分彼此。我们回去再行议论马政。娘娘的意思很对,对马匹的死亡处置,实在是太过严厉和苛刻了,是我们没有好好研习,致使发生这样的事情。”
樱儿带着冯承素回宫。而长孙无忌同冯师英、裴氏交代后,也连忙回东宫复命。
当晚,王珪带着一身疲惫,手里提着沉重的马鞭回到大殿,房玄龄和杜如晦这里微笑地上前说道:“过累了,老王,您的事迹,我们都闻听了!”
王珪心中怒气上来,高高举起了马鞭子,很想挥房玄龄一鞭子,因为他今天抽急眼了。在马厩里逢人就抽。
世民迷惑不解地问道:“我实在不明白娘娘的安排,为什么呢?”
诸人一起回头对世民说道:“殿下!您委实应该好好读书!”
世民吓得吐起了舌头,做起了鬼脸。
(此处用到:晏子春秋——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圉人,晏子谏。景公欲杀犯所爱之槐者,晏子谏。景公冬起大台之役,晏子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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