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寿瞥见长孙无忌静静地站在远处,他便亲自走下榻座,走向吏部尚书。他的步履沉稳,每一步都仿佛在述说着他对这份友情的珍视。他来到长孙无忌面前,深施一礼,然后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一同回到了榻上坐下。
长孙无忌微微笑道:“门子说你一病不起,我看是醉得不成人形,可怜可怜!”
安元寿这里握住长孙无忌的手,说道:“相爷这里请!”
这时,一位椎髻美人款款而至,手中托着一盏精致的酒器。她身穿红色襦衫,淡蓝色的帔帛随风轻舞,下穿红白相间的长裙,姿色秀丽,神态静谧而可爱。安元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酒?”
长孙无忌瞥了一眼那酒,发现其颜色奇异,呈现出淡淡的粉红色,宛如桃花初放的颜色。美人轻声回答:“这是今年三月的桃花酒,采集了初放的桃花,酿制而成。”
安元寿抬头看向长孙无忌,见他眉头微皱,心中不禁想道:如今局势紧张,谁还有心思品尝这桃花酒呢?即便是月中的仙子送来桂花酿,怕也无人有心思品尝了。然而,安元寿毕竟是安元寿,他轻轻抿了一口桃花酒,只觉得口齿留香,酒色如桃花般鲜妍,酒味中还夹杂着丁香的芬芳和海盐的清新,实在是别具一格。然而,尽管桃花酒如此美味,安元寿还是摇了摇头,将酒盏轻轻搁下,一阵蹙眉显露无疑。
长孙无忌见状,淡淡地说道:“美人捧来了桃花酒,这本应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然而,这里毕竟是长安,并非世外桃源。元寿今日的心情,怕是难以品味这桃花酒的美妙了。”
安元寿闻言,摇头而笑:“相爷真是好没趣味。长安虽好,如今却是大唐与突厥两家在我家山门外对峙,我岂会放过这场好戏?去桃花源做什么,岂不是错过了这难得的盛景?”
正说着,李世民和康崇携手而入,却没有直接前往“云欢堂”。待美人退下后,康崇看了一眼酒盏中的桃花酒,便明白了安元寿今日的心情不佳。他微微一笑,招来一名美人,为长孙无忌和安元寿呈上一角美酒。
长孙无忌注意到这位美人年纪尚幼,容貌却颇为独特,皮肤皙白如玉,手骨纤细,赤足而行,脚踝上的金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她椎髻高耸,身穿红色襦衫和黄色帔帛,下穿淡蓝色长裙,姿态优雅。她上前躬身,将美酒倒入青盏之中,轻声说道:“二位老爷,请品尝这一品高粱。”
长孙无忌看了这位美人一眼,心中暗自赞叹这酒的呈献真是恰到好处。然而,他却没想到这酒全是康崇的安排。他轻轻说道:“这高粱酒色如血,想必尝来味道甚是特别。”
安元寿对美人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长孙无忌却说道:“突厥大军两日内将至,皇城内外必将血流成河。此地虽是云欢之地,但如何能够品尝血味之酒?”
安元寿心中暗自奇异,想着自己豢养的美人今天真是爱国心切。他不禁期待起来,想看看接下来酒宴还会呈献什么酒来。
果然,呈献高粱酒的美人退下后,跟康崇粗略讲了一下安元寿的心情。康崇听后心中更加好笑,又唤来一名美人。这次的美人年纪稍长一些,头梳螺髻,唇红齿白,面容灵秀。她身穿月白圆领内衣和松石窄袖襦衫,披着土色披帛,下穿红白长裙。一手持羊皮囊,一手持马刀,装扮成胡人的模样。她舞蹈而出,向安元寿敬献了马奶酒。
然而,就在她敬酒之际,突然拔刀向安元寿虚劈一刀而来,刀锋又快又急。
安元寿见状,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马奶酒杯扔了出去。酒杯正好挥在刀锋上,一斩两半。宴席中的曲乐声顿时消失无踪,家中的伏兵和门客纷纷赶来救驾。长孙无忌反应机敏,推开身边的安元寿,两人一起倒伏在地。却见美人的刀锋停在案上,垂而不落。两人惊得浑身大汗,美人却怒道:“美酒美馔能几时?长安城破则后府妾身等枉死他人之手,倒不如近日大家一尝奴家之血,即便死在自己人嘴里,奴家也快活!”
只见那位美人已决然倒转刀锋,将锋利的刀刃直劈向自己的掌心,霎时间鲜血如注,染红了她的素手。她毫不迟疑地将这带着体温的鲜血,拌合着马奶酒,一同倒入精致的酒杯之中,再恭敬地献给长孙无忌和安元寿。她的这一举动,仿佛是对国家的忠诚誓言,用生命作为最坚定的承诺。
安元寿目睹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暗自思忖:到底是什么人能说服这些美人如此爱国,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是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么?他心中虽然疑惑,但仍坚定地与血酒一饮而尽,然后沉声对美人说道:“美人,你逼人太甚,怎不立刻死去,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美人闻言,进退维谷,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哀怨地呼唤道:“公子!”手中的马刀突然扬起,直接向颈脖抹去。这一瞬间,气氛紧张至极,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长孙无忌见状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姑娘!”就在这时,康崇已经在美人左右,如猛虎般夺步而出,一把夺过美人手中的马刀,虽然及时,但美人的颈脖仍被划破,留下一丝血痕。康崇责备地看向安元寿:“茂龄!何出此言急她?难道想逼她枉死?”
安元寿见康崇突然出现,心中先是惊讶,随即转为欣喜。他连忙从榻上站起,行礼道:“我哪里是激她?我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谁能够让我府中的这些美人如此视死如归,原来真的是三叔!——三叔!”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激动和敬意。
康崇的归来,让安家的门客们欣喜若狂。他们纷纷上前拥抱康崇,欢喜地又跳又唱,仿佛庆祝一场盛大的胜利。连世民和长孙无忌也激动无比,他们知道,康崇的归来意味着更多的希望和可能。
这时,诸位少女捧着凉州的美酒——“姑臧葡萄”,纷纷上前献给世民、长孙无忌、康崇和安元寿品尝。那葡萄酒色泽艳丽,香气扑鼻,让人陶醉。安元寿品尝着美酒,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动。他搂着康崇又说又笑,感慨道:“三叔回来,侄子已经心满意足了!”
世民看着这一幕,微笑着问道:“那你还举家去桃花源么?”安元寿闻言哈哈大笑,康崇也笑了起来。长孙无忌则冷冷地说道:“元寿,你自己去吧,我们只要有康崇在,倒也不怕了!因为有康崇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安兴贵嘛!”
安元寿连声说道:“遵命遵命!本来我也没名没份,位卑人小,早就说没我什么事了!”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谦逊和自嘲,但眼中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康崇看着安元寿,温和地说道:“安兴贵哥哥年事已高,不能操持家事,这些杂事怎么少得了元寿呢?”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安元寿的信任和期待。
长孙无忌却笑道:“长安这里城小地窄,不足回旋,元寿几时看得上我们这些朝中俗事?”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和戏谑,但更多的是对安元寿的尊重和欣赏。
安元寿闻言哈哈大笑:“突厥之事,不妨一试,又有三叔在这里,更加气粗!”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和豪情。
众人饮完了葡萄酒,安元寿命人抬来了千斤黄金,献给世民。他兀自不放心地问道:“陛下真的答应留我三叔康崇在京吗?”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迫切和期待,仿佛康崇的留京对他来说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世民微笑着点头:“朕已答应,朕自会留他在京商讨退敌之策。”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康崇的赞赏和信任。
安元寿闻言大喜,连忙叩谢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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