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红星轧钢厂是在当时京城重工业体系中,属于举足轻重的大厂。
钢厂干部的行事作风,通常带着浓厚的军事指挥风格,所下的任务目标极为明确,不会拖泥带水、模糊不清。
但红星轧钢厂的这几位“当家的”,却在接待餐饮的这个问题上,工作方式风格迥异,大相迳庭。
行事最痛快的,当属聂主任。
这位总板着脸,身上衣服笔挺的主任,较少主持对外接待,往往是所管辖的诸多科室的内部会餐。
他会让手下的干事直接向机关食堂下个通知,明确说明是何日何时,几桌几人,按什么餐标。
菜做的好了,他不会多喝一杯。菜品质量差了,他也从不挑剔。吃完就走,从不停留。
主持重要接待的,一般是杨厂长。
但杨厂长经常就只是让秘书打去一个电话,告知食堂王主任今天中午要摆一桌。
至于具体就餐时间、在座几人,什么口味,要按什么餐标,食堂的王主任得反复拨打厂办的电话,去向杨厂长身边的工作人员侧面打听,一一确认。
杨厂长的命令虽说含糊,但对结果要求却很高。
菜做的好了,会当众大肆夸奖傻柱。菜品在来客面前丢了脸,会把食堂各类相关的工作人员都拎来,站成一溜骂娘。
保卫处刘主任,地位超然一些,除了担当各种接待的陪客,更多的安排是自己的朋友借故小聚。
刘主任时常会亲自来机关食堂办公室,仔细询问管理人员和具体负责操做的傻柱,对所准备的菜品祥加斟酌。
食堂王主任刚刚应付完分肉的事情,打算看看报纸,美美地喝口茶,刘主任就进了他的办公室。
“老王,大牲口在家么?”
刘主任拽了把椅子,直接在王主任办公桌对面坐下。
“在,在。您先坐,我去棚里给您牵来。”
王主任连忙笑着点头,去后厨找傻柱。
傻柱端着搪瓷缸子,靠后墙坐着。看着自己那几个笨徒弟忙活个不停。
他脑海里原本的记忆已经融合的很完全了,看见王主任过来,料想就是有事。
“呦,您大驾,今儿来的是什么鸟儿啊?”
傻柱起身点了支烟,也递给王主任一支。
大概是觉得心烦,王主任少见地接过了傻柱递来的烟,点上抽了口,这才沉着脸说:
“这鸟儿……可难伺候……”
“刘主任?”傻柱两眼瞪得滴流圆。
王主任长长地吐了口烟,缓慢而郑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后厨走廊上抽完了烟,这才快步回到办公室。
傻柱一进办公室,两手忙乱地在衣服上擦擦,陪着笑脸对刘主任说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刚忙完。领导有什么指示?”
刘主任耷拉着两行粗眉,大嘴一咧说道:
“一会儿来的是要客,可给我提着神!拿菜牌儿出来,帮我列個单子。”
王主任拿出一张八开的大纸,铺在桌子上调转了方向。大纸上面列满了近期可以制作的各类荤素菜名。他又拿好了稿纸和铅笔,准备记录菜单。
傻柱则弯下腰侧着头,在刘主任身旁伺候着,预备对菜品解释答疑。
刘主任专注地看着菜牌,后槽牙不时地挤压着口腔两侧,喉结也微微地蠕动,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
常常要看很长时间,刘主任才稍稍张嘴,声音含混地说出一个菜名。
好像他一但嘴张大,把话说清楚了,口水就能流出来似的。
“焦溜肥肠。”
“干炸丸子。”
“扒肉条…”
此时傻柱开口了:
“这扒肉条吧,正经得用牛腰窝,可这俩天给咱食堂供应的只有腿肉,要做也能做,差着点意思。”
“嗯……那就…不要这个……
酥白肉……”
……………
刚过午后,忙完了工作的傻柱躲在后厨的角落里,找了一大摞报纸捧着看。
才松泛了没一会儿,刘岚过来通知,说李主任找他。
傻柱往办公室走的路上还在想,这李主任八成是被我的技术震住了。
接下来的戏码是不是李主任礼贤下士,我何雨柱纳头便拜啊。那词怎么说来着:柱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办公室里李怀德看到傻柱进来,面带微笑地轻声说道:
“以前总是见你应付差事,今天终于知道上进了,这点我很喜欢。你年青,思维方式很活,技术上的涉猎面也很广。我有件和厨艺相关的事情,想听听你的意见。”
一听和厨艺相关,傻柱顿时精神了,眼睛都瞪圆了几分,咧着嘴吹嘘道:
“您是问着人了!我傻柱谁呀。就灶上这点活儿,咱可是家传!而且打我爸那辈儿,就没了不混汤的讲究。这红案白案、川粤鲁豫,上到宫里御膳、下到酱腌小菜。您只管出题目,就没咱不知道的。”
傻柱这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嘴角都泛了白沫。
“你呀,开口就是胡同里的场面话。还是得多学习,多看书啊。”
李怀德手上夹了支烟,并没有点,像在思索着什么事情,低声对傻柱询问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做这样一道菜。它的成本食堂论份儿打的荤菜差不多。但在口味上,又得让客人吃的高兴…”
作为一名高级技术人员,对所有用主观意识来判断对错的课题,都是极其深恶痛绝的。
李主任这道题的难度,在于其预设条件太过模糊。
傻柱面带苦笑地说道:
“李主任,成本低要出彩,靠的是手艺活儿。胶东菜的芫爆蜇头,淮阳菜里的文思豆腐就是这类。只算原料的话,成本很低,吃的是功夫。
平时我觉着自己就是个八级厨子,咱厂招待做的那些个菜,已经很对的起工资了。今儿………”
“今儿不一样,我说这个事情搞好了或搞砸了,影响都会很大。”李怀德打断了傻柱的话。
傻柱的言外之意李怀德很清楚。拿多少钱干多少活儿。很多事情不是做不了,而是不愿做。
大厂里的后勤人员与技术工人不同,几乎没有上升空间。
后勤上干的久了,基本都成了所谓的“老油皮”。
平日里偷奸耍滑,遇事能推则推。能干好本职工作,就已经十分难得,更别提要高难度的干出色来。
李怀德眼睛眯起来,笑着说道:
“不是想着要进步吗?今天给你这个机会。晚上7点,安排一桌。就6个菜,每道菜的餐标,必须不得超过职工大灶的荤菜价格。”
布置着任务,李怀德站起身来,拍了拍傻柱的肩膀,说道:
“菜做的出来,质量我认可了,再谈后面的事情。机会只属于有能力的人,好好把握吧。”
………
“嘿,我拿的这剧本不对吧。记得别人来这四合院位面,都是当曹贼的。怎么轮到我,就改中华小当家了?”
回到食堂后厨的傻柱,郁闷地在心里吐槽了一会儿。
该准备还得准备,他构思好了菜式,自个儿在后厨里来回折腾,做着晚上要用的配料。
刘岚见傻柱独自忙个不消停,于是端着个投抹布的盆儿,凑了过来,说道:
“哎,傻柱,刚老李找你什么事儿?”
“哼哼,李主任出一大题目,可把我为难死了。这熊二冬眠刚睡醒,明早儿就要考托福,唉………”
傻柱摇摇头、咂咂嘴,手里拿着个扁筐,到小库房翻找东西去了。
可傻柱刚说的话,刘岚琢磨半天,竟是半点没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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