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韩冬考虑着如何有限度地接受索菲娅的合作邀请时,揣在口袋里的军用手机突然嗡嗡地颤了起来。
向索菲娅说了声抱歉,韩冬掏出手机一看,是杰西卡-马丁内兹打来的,刚按下接听键,一连串的问题就从话筒里蹦了出来:“我刚刚看到新闻,那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汉诺现在怎么样?温蒂和妮娜呢?”
看看站在旁边的母女二人,韩冬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词,“我也说不好,就是突然爆发了……她们和我在一起……是的她们现在很安全……汉诺……他……”
正觉得难以开口时,一只手伸过来接住了电话,是温蒂,“让我来跟她说。”
走进一间从洞壁上开辟出来的卧室,和杰西卡通过电话之后,温蒂回来把手机还给韩冬,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我把汉诺的遭遇告诉了她,她……她很生气,因为她一向拿他当父亲看待,另外,费舍尔的妻子和几个孩子也都……我很抱歉!”
韩冬艰难地点点头,伸手在她肩上捏了捏以示安慰,转身对索菲娅说道:“谢谢你的午餐,我们该走了,关于刚才所说的情况,我会尽快着手打探,随时联系。”
索菲娅笑了笑,“需要我安排飞机送你们回纽约吗?放心,你们刚一踏上这座岛的时候,我那位无所不知的侄女就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在有求于你的情况下,她是不会责怪甚至难为你的。”
韩冬考虑了一会,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麻烦你派人把我们送到德州,刚才你也听到了,一位朋友的家人去世,我们要过去表示悼念,之后再自己想办法回纽约。”
索菲娅微微点了下头,“如你所愿。”
20分钟之后,韩冬和温蒂母女一行连行李一道登上了一架BA609双斜旋翼飞机,作为V22“鱼鹰”的民用版本,这架中型直升运输机比不上“湾流”系列商务飞机的豪华,其特有的垂直起降能力却很适合在不便修建大型机场跑道的岛屿上使用,而且和普通直升机相比,它同时具备固定翼螺旋桨飞机速度快、航程远、油耗低的优势,高达500公里以上的时速使它仅需要4个小时,就能从加州飞到费舍尔家的牧场所在的德克萨斯州。
起飞之后,看着圣卡特利娜岛渐渐变小的轮廓,妮娜好奇地问韩冬:“那么重的一份厚礼,你为什么不肯收下呢?”
韩冬想了想,回答说:“正因为这份礼物太重了,我才不敢收下它。”
妮娜虽然聪明,毕竟年纪还小,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过来韩冬的意思,索性不再为之大伤脑筋,缠着他教自己玩枪——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暂时忘却失去父亲的悲痛。
考虑到飞行安全,韩冬没有急于教她实战射击技术,而是将那支格洛克17C拆散了,详细向她讲解其构造特点,以便让她更好地了解这款武器的性能,“对于老手而言,像这种半金属结构的手枪给人的安全感可能比不上全钢结构的手枪,但实际上它是一款相当简单、可靠而又安全的武器,唯一有点不便的是尺寸有点大,9毫米派拉贝鲁姆弹的侵彻力和停止作用也不太理想,回头我帮你搞一把紧凑型的19C防身用。”
“需要注意的一点是,由于GLOCK手枪采用的是击针平移式击发方式,当遇上不发火导致击针不能正常复位等故障时,不能像别的手枪那样马上再扣一次扳机,而必须将套筒向后拉动2厘米左右,才能再次尝试射击或进行下一步的故障排除动作……”
飞机在中途加了一次油,飞行了将近3个小时之后,越过了横亘于墨西哥州中部的洛基山脉,温蒂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坐在机舱壁上,出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随着洛基山脉那雄伟瑰丽的轮廓渐渐远去,空中的云层慢慢变得厚重繁密,能明显地感觉到舱内气压变低,飞行员也通过机内广播告诫大家,等下可能遭遇到气流甚至是暴风雨,请众人系好安全带以免发生意外。
在乌云中穿梭了一个多小时,赶在第一滴雨点落下之前,飞机抵达了杰西卡提供的坐标,即费舍尔一家位于德州西北部的牧场上空,正在徐徐降落时,就见一辆道奇RAM1500跟在杰西卡的牧马人后面,卷着满天沙尘冲到了近前。
黑色运动背心搭配沙漠色迷彩长裤、软牛皮登山靴,右腿绑着枪套,左肋挂着砍刀,长发束成马尾,墨镜顶在脑门上,一身打扮野性十足的杰西卡跳下车,等温蒂母女走出机舱之后,上前一把抱住了她们,黯然安慰了几句之后,走到紧随其后的韩冬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冷不丁地一拳擂在了他的小腹上。
以韩冬的反应速度,要想躲避的话,这一拳根本沾不到他的身体,可他自觉内心有愧,还是咬牙硬忍了下来,“抱歉,如果这能让你稍微解解气的话,你尽管来。”
杰西卡甩了甩被震得生疼的手腕,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直接拉着温蒂母女上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韩冬无奈地摇摇头,走到站在道奇皮卡车前的黑人少女面前,“你一定就是雷吉娜了,关于发生在你家人身上的事,我很遗憾。”
“谢谢。”雷吉娜-汉密尔顿红着眼圈拉开车门,“请上车吧,爸爸正在家里等你们。”
德州地广人稀,这里又属于西北部偏远地带,从降落地点到费舍尔一家的房子居然开了将近5分钟,当皮卡车停在那幢典型的美国式乡村民居前时,温蒂母女已经在接受进门前的病毒检测了。
在路上,韩冬听雷吉娜介绍过,自从费舍尔宣布放弃治疗之后,CDC的人就已经撤走并将隔离、防疫工作移交给了当地卫生机构负责,虽然对他来说这种例行公事纯属多余,不过请这位专业人士帮忙确定一下温蒂母女的身体状况还是很有必要的。
随着吸血热病毒的不断变异、进化,相关的治疗手段和疫苗还没能研制出来,对应的检测手段倒是越来越先进、便捷了,和之前的抽血化验不同,现在只要拿棉签去口腔里刮点DNA样本,放到试剂里5秒钟就能确定结果,倒是省得大家被从天而降的暴雨淋成了落汤鸡。
看天气变坏,雷吉娜就邀请那位医务人员进房间里休息,和大家一起用晚餐,然而出于对吸血热的畏惧,对方宁肯冒雨开上半个小时的车回镇上,也不愿踏入房间一步,听杰西卡低声对温蒂解释时,韩冬才知道由于此地过于偏僻,最近的镇子在好几十公里之外,平时几个月都不一定有客人来访,因而本地医疗机构对费舍尔一家的监管就不像CDC的人那样严格,只有在接到主动申报时才会专程过来一趟。
在门外的地毡上擦去脚上沾的污泥,韩冬跟在温蒂身后走进屋子,穿过宽敞得不像话的起居室,沿着足有3米宽的木质楼梯上到二楼,穿过一道隔离帘进入费舍尔所在的卧室,为防止病毒外漏,整个房间的墙壁、地板、天花板都被透明隔膜遮得严严实实,费舍尔的卧床被第三层隔离帘裹得密不透风,只能通过安装在房顶的多层空气过滤装置来满足其呼吸需要。
隔着透明薄膜,看到瘦得不成人形的费舍尔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触景生情的温蒂和妮娜忍不住抱着雷吉娜失声痛哭,杰西卡怕影响到费舍尔的情绪,好说歹说地把她们劝了出去,注意到费舍尔的眼皮动了一下,韩冬就没跟着一起离开,而是拉开密封帘钻了进去。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费舍尔再次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床头的韩冬问道:“汉诺呢?”
韩冬遗憾地摇摇头,“他……变异了。”
费舍尔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球里慢慢凝起一丝湿气,“他死了吗?”
韩冬再次摇头,“不,我没能下得去手,尽管他将这个责任托付给了我。”
“你该下手的,从前的你可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费舍尔想了想,“耗子和医生呢?”
韩冬叹了口气,“一直没有消息,恐怕……”
“上帝保佑,希望他们已经死了。”费舍尔怔怔地出了会神,“我的妻子,三个女儿,都死了,我亲手拧断了她们的脖子。”
感受到他那了无生趣的语气下所蕴含的无边的伤痛,韩冬就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痛,“我……很抱歉。”
“不,没必要。”费舍尔艰难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起一丝异样的光芒,“我就要去和她们相会了,在上帝的怀抱里,没有痛苦,没有绝望,也许还能碰到伊凡和乔恩斯……能帮我这个忙吗?”
韩冬摇头不允,“不,你不会死,你也不能死,别忘了你还有雷吉娜,她爱你,她需要你!”
“她已经长大了,而我就要死了。”费舍尔缓缓抬起右手,将紧紧地抱在怀里的相框举给韩冬看,“看到上面这几行字了吗,那是我们的结婚誓辞,‘此时此刻,看着你的眼睛,我唯一所知道的是,从第一眼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已经爱上了你,所以在这里,我,费舍尔-拉姆齐-汉密尔顿,着重宣誓,愿意娶你——我一生的挚爱作为我的合法妻子,感谢你接受了一个破碎的男人,并给予了他完整,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感激在心,我感激你所给我的一切,我愿意爱你、珍惜你、陪伴你,无论顺利或艰难,疾病或健康,梦境或现实,从现在直到永远……‘”
知道他一心求死,韩冬担心这时说出自己有治愈他的办法反而会引起其反抗,左右观察了一下,看到床头的柜子摆着半杯水,就趁费舍尔失神的空当,伸出右手食指到背后的斧刃上划了一下,用拇指捏着伤口伸到水杯上方,挤了几滴鲜血到杯子里,轻轻摇晃了一下,血迹迅速消失不见,伤口也已自行止住了血,“好吧,就算你一心要和妻子、女儿们相会,至少也得先把雷吉娜的将来安排好了再说?”
“该说的,我都已经跟杰西卡说过了,遗嘱也早就交到了律师手里,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只有……咳……”自感染以来从未一次说过这么多话,加上情绪激动,费舍尔觉得口干舌燥,就接过韩冬递来的水杯呡了一口,“只有温蒂和妮娜,她们也是我的家人,好在有你和杰西卡帮忙照顾,我就能偷个懒了……”
“拜托,别张嘴闭嘴就是要死要活的,我还指望你和我一起快意恩仇呢,还记得咱们在罗马尼亚干掉的那只大骷髅吗,那东西又复活了!难道你不想找到那婊砸养的,替你的妻子和家人还有朋友们报仇雪恨吗?”看到费舍尔眼中一闪而逝的怒火,韩冬知道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就故意吊他的胃口,“看你的样子有些累了,刚好我也坐了半天飞机,就先下去休息一会,等下再上来看你,顺便跟你讲讲我这几天的遭遇怎么样?”
“不,别走,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怪物怎么可能还活着,你在骗我,对不对?”看韩冬起身要走,费舍尔下意识地坐了起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之后才意识到不对,“我,我怎么突然间恢复了力气,你对我做了什么?”
韩冬耸耸肩膀,“谁知道呢,也许上帝他老人家还不想这么早就召唤你去天堂,也许他想留着你的命去替你的妻儿报仇?”
“不,这不可能,即使上帝真的显灵,也不会赶得这么巧,不会。”费舍尔怔怔地想了想,很坚定地摇头说道,他眯起因暴瘦而显得格外突出的眼睛,审视地看着韩冬,正要开口追问时,突然间觉得全身一痛,由头至脚,每一块骨骼、肌肉,每一条神经都像被无数钢针攒刺般地疼痛难忍,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扑通一声从床上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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