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道、气管和主动脉被悉数切断的高个子匪徒已经听不到韩冬在说些什么,他徒劳地瞪着眼睛,上身有节奏地抽搐着,血沫不断地从伤口和嘴角涌出来,渐渐染红了身下的地板,很快就彻底失去了知觉,至于他那位胆小怕事的搭档,早已先他一步投入了上帝的怀抱——也许是撒旦的。
韩冬伫立当地,怔怔地看着双眼大睁的尸体,好不容易才把心底那份嗜血与狂热压了下去,眼也不眨地杀死两名罪不致死的窃贼,心里却没有半点负罪感,只有冲动和欲~望得到释放之后的满足,对于之前那个谨慎守法的他来说,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同时也进一步证实了他之前关于自身所发生的剧变的猜测。
怕光线引来警方或那些变异僵尸的注意,他没有试图开灯,也没有费心寻找他需要的感冒和退烧药,而是捡起尸体旁边的手电和旅行袋,也不分什么处方或非处方药,甚至连包装都不看,直接将几排货架连同药柜里的几百只药瓶、药盒一股脑地全扫了进去,心想连锅端了总能蒙上几瓶对症的,其它药物指不定什么时候也会派上用场。
将带来的1万元现金扔到收银台里,韩冬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一眼看到了掉在尸体旁边的手枪,他停下脚步,捡起来看了看,是一支9毫米口径的格洛克17,旁边那具尸体手中握着的则是枪管上方开有防跳孔的17C型,想着枪支弹药这东西总是多多益善,就从尸体身上搜了搜,找了4个备用弹匣出来,连同手枪一并扔进了旅行袋里。
回到温蒂和妮娜藏身的民宅时,母女俩已经找了两身睡衣换上,相拥着挤在沙发上取暖,韩冬将旅行袋放到茶几上,掏出最上面的手枪和弹匣放到一边,然后随机掏出几只药瓶,凑在手电的灯光下仔细分辨药名和使用说明,温蒂也主动伸手帮忙,掏出一只药瓶一看,却是一瓶紧急避孕药,脸上一红,随手放到了旁边。
找到退烧药之后,韩冬去厨房接了杯自来水,温蒂喂妮娜服了两片药,自己也服了两片,不顾脚底发飘,坚持去厨房给大家准备夜宵,透过后门看到后院门口的圣诞树时,忍不住就是一阵心里发酸,怔怔地掉下泪来。
暗自伤心了一会,温蒂强打精神,从冰箱里找到几盒速食披萨,拿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又煮了一壶速溶咖啡,端出来三个人分着吃了,看妮娜药效上来,眼皮直打架,就扶她到卧室休息,韩冬一个人吃了两大张披萨还嫌不够,又去冰箱里找了些面包和牛奶出来。
将能找到的食物一扫而光之后,他抬腕看表,已经是凌晨2点半,算算时差,伦敦现在应该是上午10点半,就拨通了米勒先生留下的电话号码,铃声响过几下,老巫师沙哑的嗓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怎么现在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你那边应该还是深夜对吗,是不是艾瑞丝出什么事了?”
“不,她很好,是我自己的事。”韩冬犹豫了一下,说:“我刚才杀了人,两个,不是变异……吸血魔。”
米勒先生说:“我相信他们一定有该死的理由。”
韩冬眼望窗外,怔怔地想了想,“也许,但当时不是这样,他们只是想偷点管制药物,顺便打个劫而已,我本来可以随手制服他们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管不住自己。”
米勒先生沉默了一下,问他:“你觉得这很不正常,是吗?”
“你觉得这正常吗?”韩冬反问道:“关于之前的那些‘使徒‘,他们有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症状……或者相关的记载什么的?”
“没有文字记载,但的确有过这方面的传说——仅仅流传于巫师公会高阶成员之间的传说。”米勒先生的语速很慢,似乎在斟酌着语言:“传说中,由于和‘黑暗主宰‘同根同源的关系,使徒同样拥有从吸血魔身上汲取精神能量的神秘能力,但不是靠感染,而是通过杀死那些怪物,来吸收其散落的魔能,借以补充、提升自身的魔能储备和个人位阶,只不过历任使徒都没有亲口承认过这一点,别人自然也无从体会这种感觉。”
韩冬想了想,说:“在内华达的秘密实验基地里,我自行领悟到了利用冥想来观测周边环境的能力,之后又无意中获得了隐身力场,这些能力是不是就像你说的那样从那些怪物身上吸取来的?”
“不,这些都是你本身就具备的特殊能力,只是你的位阶太低而无法解锁使用,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随着你杀死的吸血魔越多,吸收到的精神能量越多,就会逐渐解开更多的能力封印。”米勒先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等他催问时才迟疑着说道:“只是这种能力解锁方式本身带有某种缺陷,或者说是副作用,那就是当你吸收那些怪物的能量时,将会不可避免地受其邪恶、嗜血的本性所侵染,从而唤醒深藏在你意识深处的邪念,就像马克吐温说过的那样:人人都是月亮,都有不曾向人展示的阴暗一面。”
听到这里,韩冬终于恍然大悟,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妥,“照这么说,如果……如果我内心的阴暗面照现在这种速度被无限放大的话,那么……那么最后,我会不会变成……会变成什么样子?”
米勒先生沉默了好一会,才忧心冲冲地回答道:“这很难说,事实上,之前那十几任使徒也都不是十全十美的圣人,他们各自都有着性格上的弱点,或残忍嗜杀、或荒~淫无度、或任性妄为……但是瑕不掩瑜,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在驱除邪恶、维护正义之正途上作出的伟大贡献,话说回来,作为百年难遇、举世无双的英雄,他们……也包括你,又何必把那些蝼蚁一般的普通人的命运放在眼里?”
听完他的话,韩冬就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就像烧沸了的开水一样翻滚不定,转来转去只剩下一个念头:“难道拥有了常人难及的超能力,就真的可以无视道德礼法、率性妄为了吗?”
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思考着、回想着,连米勒先生什么时候挂掉电话也没注意到,下城医院的监控室、加油站旁边的餐厅、内华达的实验基地、天使遗产医院的停车场、也包括刚才去过的那间药房,各种残缺断臂、血光飞舞的场景,一张张扭曲变形的面孔,就像无数杂乱琐碎的电影片段一样清晰无比地浮现在眼前,各种凄惨的叫声充斥着他的耳廓,让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仿佛潜藏着一只凶兽,正在暴躁地喘息着、徘徊着想要破体而出,将周围的一切统统撕成碎片。
“妮娜睡了,你要不要休息……嘿,你怎么了?”温蒂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手里拿着一床毛毯,看到垂首而坐的韩冬,还以为他连夜劳累精神不济,刚走上两步,却见他突然抬起头来,瞳孔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焰,周围环绕着幽蓝森冷的寒芒,就像昨天上午看到过的那样,声音低沉、空洞,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嘶吼:“不……别过来!”
温蒂心里一惊,双手一抖,毛毯掉到了地上,直觉告诉她,现在的韩冬很危险,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那样危险,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开,却被他眼中的烈焰寒芒所吸引,完全移不开视线,甚至机械地迈动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当她走到触手可及的地方时,韩冬终于压制不住体内的躁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反手将她压在了沙发扶手上。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温柔相拥,只有简单粗暴的侵袭和野兽一般的喘息声,温蒂觉得自己就像一叶飘在海上的独木舟,被无边无际的风暴推上浪巅、拍入深渊,这风暴降临得如此突然,又是如此强大、暴虐而持久,以致于她根本听不到自已那绝望无助的呼号和渴望光明的呐喊,直到远处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这场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风暴才终于云收雨歇,而此时的她早已筋疲力尽,累成了一滩软泥。
趴在沙发上喘了半天粗气,温蒂才硬撑着快要折断的腰肢站起身来,冷冷地瞥了一眼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坐在地上的韩冬,拿过茶几上的药瓶,倒了两粒药片出来,就着半杯水咽了下去,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已经被撕得不成样子的睡衣,拖着疲惫的双腿慢慢向浴室走去。
被她的动作惊醒,失魂落魄的韩冬抬起头来,涩声说道:“对不起……”
“我不怪你。”沙哑的话音一出口,连温蒂自己都被吓到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而且……我也很享受。”
逃也似地冲进浴室,看着镜子里依然满面绯红的自己,温蒂突然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该死的,你都做了些什么?”
脱掉破烂的睡衣,拧开水龙头,温蒂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任凭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身体,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全是刚才的惊涛骇浪,身体却像被抽空了一样乏力,连根小指头都懒得抬一下。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直到水温渐冷,温蒂才憣然惊醒,胡乱洗了一下,拿浴巾擦干身子,从柜子里找了条干净的女式浴袍穿上,走出浴室时,下意识地朝客厅的方向瞅了一眼,见韩冬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她嗫嚅了下嘴唇,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推开卧室的房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尽可能小心地躺到床上,脑袋刚挨到枕头,就见妮娜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温蒂就觉得脸颊发烫,掩饰般地笑笑,问她:“睡醒了,感觉好点没有?”
“好多了,我想。”妮娜眨眨眼睛,反问道:“你呢?”
温蒂眼皮子一跳,“还好,我是成年人,体质比你强一些……”
妮娜瘪瘪嘴巴,“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温蒂大窘,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羞愧万分地问道:“你都听见了?”
“拜托,你们俩搞出来的动静那么大,隔着半个街区都能听见好不好?”妮娜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瞅瞅门口,又压低了嗓门问她:“他很厉害,对吧?以前你跟爸爸做的时候,从来没叫得这么大声过,而且我刚才算着时间,你们至少3个小时没有休息过。”
温蒂一滞,“你……我……”
“我知道,也能理解,因为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猜到她要说什么,妮娜主动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爸爸已经死了,是的,他的身体可能还活着,但正如你说的那样,那不是他,真正的他已经死了,所以,你不必为此而感到自责,因为你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支持你。”
“不,别说了,妮娜,刚才的事完全是个错误,那并非出自我的本意,当然也不是……不是他的。”温蒂侧起上身,正色道:“听着,我爱你的爸爸,即便我现在成了……成了寡妇,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地爱上别的男人,所以像刚才的话题必须到此为止,千万不能再提起,尤其是……当着他的面,记住我说的话!”
“好吧,好吧,我记住了,既然你坚持如此。”妮娜举手表示投降,愣了一会,突然又怔怔地流下泪来,“我想爸爸了……”
“我知道,我也……”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哗哗的水声,温蒂脸颊一红,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呆呆地想道:“我……我还有资格想他吗?不知道他……他又是怎么想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第二个“他”想的不是她的丈夫。
胡思乱想了一会,一阵疲意涌上心头,温蒂就觉得眼皮发沉,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貌似已经睡着的妮娜悄悄睁开眼睛,看着温蒂脸上尚未消褪的晕红,湖蓝色的眼眸子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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