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只下了一节课就停了,路面上的积雪很快就融化了,只有树梢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这让急吼吼期待着能在体育课上打雪仗的学生们相当失望。
因为叶文君说要回一趟宿舍,所以顾远干脆就在操场上等着。
几栋高大的宿舍楼映入眼帘。
最显眼的是隔壁的女生宿舍,隔着窗户上的护栏能够看见一片花花绿绿的色彩,里面就是晾晒的衣物。不过男生宿舍外就没有这道风景,看见最多的就是袜子。
黑色的、灰色的袜子,直接在护栏上打了个结。
宿舍一旁的空地上还有好几排单杠,那是专门给住校生晒被子的地方。这会,还有一床几乎分不清原本颜色的被子晾在那,已经被雨雪彻底浸湿。
“卧槽,这哪位神人,下雪天晒被子,这是打算让被子成精吗?”路过的友夸张叫道,然后又看了眼顾远,“你在这等着干吗,咱们去食堂看电视。”
“我待会去洗澡。”
“去洗澡啊?”
友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两人小学的时候,还是九十年代,那会家里没有热水器,洗一次澡得烧好几壶开水,还得用上洗澡罩子,经常洗到半截水就凉的差不多了,麻烦的一逼。
所以每逢冬天,友都会拎着衣服喊顾远一起去洗澡。
不过随着太阳能的普及,澡堂也渐渐淘汰,只有碰上这种连绵的阴雨天大家才会去澡堂。
“走,一起去!”
顾远招呼他。
“可是我中午还要和张倩芬聊天。”友扭扭捏捏,脸上写满了犹豫。
“去‘宫’洗,我请你。”
“卧槽,去那里洗?能洗脚的那个‘宫’?”
友瞪大了眼睛。
在普通浴池,雅座才五元一张票的时代,‘宫’的票价就已经高达五十。当然,其中不仅仅包含洗澡,还有自助餐、看电影、电脑游戏等区域。
同时其他的楼层也提供住宿、棋牌室等服务。
甚至传说中还能‘洗脚’!
简直是将‘一条龙’的服务诠释到了极致。
只是,普通家境的学生很难去奢侈的去那里洗澡。
“可是……”友还想说话。
“爱去不去,不去拉倒。”
顾远直接不鸟他了。
最后,在和‘张倩芬’聊天与见世面之间,友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后者。
不过,友的决定,让随后赶来的李樵觉得自己遭受了背叛。
明明约好了中午一起去上网,结果你却要洗澡!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做默默无闻的守护天使,一起守护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孩,结果却要去洗澡?
李樵简直气笑了,“你他妈还能这辈子没洗过澡?”
友义正言辞,道:“我没有去‘宫’洗过,我只想去见一见世面,去见识一下真正的一条龙,你难道就不想吗?”
李樵忽然沉默了。
因为他也没去过。
他每次吵着要去,但他老子都不带他,说那不是小孩去的地方。
顾远转过头对李樵笑眯眯说道:
“咱们一起去吧,说不定‘陆雪媛’也在洗澡,你忘了我之前和你说过吗,追女孩切忌用力过猛,要细雨润无声,时不时消失一下,让对方体会一下失去你的感受。”
李樵顿时有些心动。
可是,他一想到自己还刚才还在那么义正言辞的批判友背叛革命,结果自己竟然也顶不住顾远的诱惑。不过,他不想那么快的叛变,所以神情还有些扭捏。
心里想着,让顾远多劝自己几句,然后自己再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再半推半就跟着一起去。
不过,顾远已经不想搭理他了,因为叶文君已经从女生宿舍走了出来。
“你提这么多东西干嘛?”
顾远迎了上去。
“这里面都是衣服,还有一些洗发水和香皂。”叶文君小声的解释道。
“洗发水那边都有,最多只要带换洗的内衣就行了。”
“那我要不要再放回去?”
叶文君愣了一下,这才发现顾远是空着手的,小声的问道。
“不用了,我来帮你提着吧。”
顾远叹了口气,接过袋子。
这会,鱼学敏也赶了过来,她是走读生,所以刚才去小卖部打电话给家里通知一声。见到队伍壮大了很多,她撑了一下眼镜,疑惑的看向友和李樵问道:
“他俩也去吗?”
李樵赶紧插嘴道:“对,我俩也去。”
他也想去见一见世面。
鱼学敏松了一口气,道:“要是你一个,我还有些担心,人多的话我就不怕了。”
顾远心想你脑子里面装的什么,怎么懂的那么多!
“大班长,你说错了。”
“啊?”
“人多,你才更应该害怕才对。”
鱼学敏愣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猛然张大了嘴巴。
……
宫位于市中心。
走出学校,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鱼学敏坐前排,顾远带着叶文君坐在后排。
李樵和友这两个光棍居然还想挤进来,直接被顾远赶了下去,让他们再去拦一辆车。
“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还是晕车?”
顾远看见叶文君坐的端端正正,身躯紧绷的厉害。
“没有。”
叶文君摇了摇头,小声的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有些害怕。”
顾远知道,这是贫穷所带来的自卑,对这些未知的场合没有经验所带来的紧张,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缓解。
笑了笑。
顾远拍了拍她搭在膝盖上的小手,轻声道:“不用怕,有我在呢!”
坐在前排的鱼学敏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正在和司机漫天胡侃,从萨达姆聊到国际形势,然后又从苏联解体扯到母猪的产后护理,把司机侃的一愣一愣,连声问对方是哪个大学的学生,懂的真他妈多。
鱼学敏把眼镜一推,笑着说自己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高三女学生。
不过侃归侃,车费反而还多收了两块钱,因为司机开过了头,绕了一大圈才回来。等三人赶到宫的时候,沸羊羊和黑小虎已经在门口等了好几分钟,在冷风中冻的哈哈抖。
见到大部队来了,两人赶紧兴奋的迎了上来。
“怎么没进去?”顾远问道。
李樵装逼道,“还不是等你们?”
友老实的回答道:“没敢进去……”
顾远指着这两个傻逼,对叶文君道,“看见没,这两个傻子也在害怕。”
然后,他望向鱼学敏。
鱼学敏撑了撑眼镜,“我不害怕,只是有些兴奋。”
……
付了钱,取到手牌,大家开始换鞋。
浴池在楼上,待会还要乘坐电梯。
女服务员替几人拿拖鞋,一边介绍着:“男浴在二楼,女浴在三楼,自助餐厅和休闲娱乐在四楼。棋牌室在五楼,想要住宿的话可以直接去六楼!”
友赶忙问道:“洗脚的地方在几楼?”
他刚才在大厅外酝酿了将近十分钟,生怕和以前一样话都没说出口,就已经结束了。
服务员愣了一下,看到友一幅未成年的样子,撇撇嘴笑着道:“有水的地方都能洗脚啊。”
顾远直接坐在皮凳上,脱下鞋。
原本还不怎么会的李樵,也赶紧跟着学了起来,不过他鞋子一脱,大厅里顿时弥漫出一股异常的味道。
“你几个月没洗脚了?”顾远转头骂道。
“我三天前才洗过澡。”李樵据理力争。
顾远心说,只是洗澡,也就是没洗过脚。转头看见叶文君已经换好了拖鞋,她的袜子有些薄,还能明显的看见补丁,脚趾头的位置更有密密麻麻的针线痕迹。
察觉到顾远的目光,叶文君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脚趾。
只是。
露脚趾的凉拖鞋,再怎么缩,也藏不住。
“出发吧!”
耽搁了这么一小会,鱼学敏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撑着眼镜挽起叶文君急吼吼的往电梯里赶。
顾远顺手拉起还继续在心里酝酿,准备追问一条龙服务的友,然后趁着李樵没反应过来直接关上了电梯,在‘叮’的一声中电梯已经到了二楼,临出门前还不忘和叶文君打招呼:
“到时候我们在四楼汇合!”
“嗯。”
叶文君想要说话,但看着逐渐关闭的电梯,最终还是轻轻的点着头。
鱼学敏撑着眼镜,忽然道:“你想跟着顾远一起去二楼吧?”
“我,我……”
叶文君一听这话,顿时着急了。
对方说中了她的心事,而她又不会撒谎。鱼学敏看着慌张的叶文君神色如常,望着电梯上亮起的‘3’,这才叹了口气,“事实上,刚才我也想去二楼。”
叶文君有些愕然,这才解释道,“他不在,我有些害怕,你也是有些害怕吗?”
鱼学敏挺起胸膛,看着打开的电梯门,撑起鼻梁上眼镜,道:“不是,我对世间的一切,都无所畏惧!我只是对男浴室有些好奇,可惜,这辈子我除了做清洁工,应该是没有光明正大进入男浴室的机会了。”
与此同时。
顾远和友在二楼门口又等了一会,等电梯再次打开时,才看见骂骂咧咧的李樵:
“太不够意思了,居然都不等我上电梯。”
顾远指着李樵的脚,恶狠狠道,“你这味八百里外都能闻见,跟着我们一起上电梯,就是生化武器。待会洗澡的时候,把你的爪子好好洗洗,要是还有味,我就直接剁了你的爪子!”
接着。
一行人脱了衣服,赤条条的来到澡堂。
这会临近饭点,池子里没有多少人。
友一看装潢,心说五块钱的澡堂和五十块钱的,果然不能比。大大小小十多个不同温度的池子,最大的一座池子边上,还立着一座手捧着水瓶的半裸美人鱼雕塑。
美人鱼胸前的贝壳胸罩,已经无数双老色批的大手盘的油光滑亮。
“要是没人在,我就能摸一摸了。”
友心想。
“我来了!”
这会李樵大吼了一声,直接来了个深水炸弹,溅的池水哗啦一下涌了起来,然双腿一蹬,在池子里快速的穿梭而过,游到了池子的另外一边,然后一抹头发,靠着池沿坐了起来:
“舒坦!”
友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贱兮兮的道:“我给大家变个魔术……”
他说着,高举双手,转了一圈,表示身上没有夹带任何物品,然后坐在池边,抽出一条毛巾往大腿上一搭,“我能用意念操控这条毛巾,让它浮起来!”
“操!”
顾远一下子就猜出这货想要干什么了,把搭在自己脑门上的毛巾就甩了过去,“你大爷的,够了……”
李樵也反应了过来,冷笑一声,指着池子道,“你那算什么魔术,我能让这池子沸腾起来,Ladiesand乡亲们,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说完。
微微提臀,面带微笑。
不得不说,他这种自信的姿态,甚至让顾远都有些好奇起来。
“咕嘟!”
片刻后。
他面前的池子,腾起一串水泡。
“掌声响起来!”
李樵伸出手,噼里啪啦的为自己鼓掌。
“日!”
顾远醉了,一个翻身从池子里跳了出来,落在另外一座池子里,“你他妈在池子里偷偷放屁就算了,还让我们看……就不能拿点正经的东西出来吗?”
“正经的给谁看啊?”友大喇喇道。
“就是,就是!”李樵也点头道。
这两个狗比,只要没女人在场,一个比一个健谈,一个比一个骚气。
但只要和女生说话,就会嘴瓢。
顾远靠在池边,简直有些无语。
闹了一阵子,两人的兴奋劲也逐渐消退,友也学着顾远那样靠在池边,叹了一口气。顾远斜着眼瞅过去,“别装文青,你不配这种风格,准备放屁的话,换个池子!”
友悠悠道,“我在想,女浴室是什么样子的,心中十分好奇啊!”
这话一出,李樵也深吸了一口气,“我也有些好奇,远哥,你能不能说一说女浴室是什么样子的?”
顾远笑了,“凭几把,你们就认定我知道女浴室是什么样子?”
李樵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懂的多。”
顾远沉默了一会,两人都没有说话,眼中写满了期待的目光,甚至呼吸都开始有些沉重起来,只见顾远缓缓抬起头,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有去过,我他妈比你们还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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