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桂花这一屁股算是得日子能起来了。
医生说尾椎骨骨裂,慢慢养吧,养好了能恢复个八九成,养不好就这样了。
原本一家人兴致勃勃的来产检,现在倒好,潘春梅没啥事,倒给她妈整出事了。
从第一人民医院转到了中医院。
开了几大包的草根木头块、豆子、菜籽啥的,拿回家熬着喝吧。
在回去的路上,倪桂花一个劲儿的埋怨自己,说自己没用净给大伙添乱。
余秀华倒是拉着她的手说道:“大妹子,别想那么多,赶紧养病,养好了好带外孙子!”
一听这话,倪桂花又来劲儿了。
“对,对,我得赶紧好起来,外孙子还等着我抱呢。”
回到家,倪桂花就趴在炕上了。不敢动啊,一动就疼。
老潘现在倒是冬闲,在家伺候媳妇,熬药做饭,忙里忙外。
潘春梅也时不时的回家来看看老妈。
熊贵清也得陪着。
时间一长,熊贵清干脆出主意。
“妈,你现在老趴着不是個事啊,还是得尝试着坐起来。要是能坐起来,我们陪你打麻将吧!”
倪桂花一听有人能陪自己打麻将,差点蹦起来。
她都憋了快半个月了。
现在潘家是一屋子的中药味。
平时来潘家串门的左邻右舍也不来了,怕给传染上。
倪桂花解释半天,说尾巴骨裂了不传染,可是谁信啊?至少这霉运也能传呐!
现在,只有亲家和姑娘姑爷敢来了。
倪桂田听说姐姐病了,他也想来看看,可是现在进入了十二月,正准备决算呢,他们财务科根本离不开人,他更是没法来。
连带着吴桂芝也跟着紧忙乎。
所以,倪桂花只能看电视。
还好姑娘回门送来一台彩电,不然,我倪桂花这日子可咋过哟!
余秀华根本就不放心儿媳妇总往娘家跑。
她可是怕了这个亲家母了。
要是春梅在路上脚下一滑,找谁说理去?!
做为老婆婆,余秀华算看出来了,儿媳妇回娘家,不保险。
不行,要回去也得带着我!
就这样,打麻将的搭子就出来了。
至于老潘?
他得熬药做饭打扫卫生,反正有的是事儿!
“啪!二筒!”
“别动,我碰!”
“哎呀,你碰啥啊!我要吃的!”
“那我可管不着,反正我碰!”
潘家的火炕上,围坐了一圈的人。
倪桂花现在像是一个被棉被围着的雕像,老潘坐在她的旁边替她抓牌打牌。
对面是姑爷熊贵清。
熊贵清坐在凳子上,面对着丈母娘。
看着丈母娘的样子,他几次想笑,可又不敢。
就那么憋着,有点辛苦。
倪桂花的左手边是闺女潘春梅,她手里正拿着一张麻将牌,一脸的纠结。
倪桂花嘿嘿直笑,她可算是抢了闺女的风头了。
右手边的余秀华虽然不识字,可是人家认识图案啊!麻将打的贼溜。
其实,这里面最不会打的应该是熊贵清。
你想,别人凑在一起打麻将的时候,他正琢磨赚钱的事呢,这麻将技术咋能提高呢?!
其实,在八十年代的东北,很多人都玩扑克牌。
一开始玩麻将的少,后来也不知道是哪年开始兴起的,就开始打起麻将来了。
尤其是过年的正月里头。
以前在旧社会,大赌的这些赌徒们从秋收后就聚堆耍大钱了。
八十年代的时候,就是在正月里头。
有人攒局,就有人带着钱来。
前世的时候,熊贵清就听人说起过。
这边赌博都是推牌九和打麻将两种。
这几年改革开放,到处搞承包,挣了几个钱的人也多了,寻求刺激的人也越来越多。
尤其是在农村,赌博的事很常见。
因此,这几年,每到春节前后,公安机关就到处宣传禁赌抓赌,举报有奖啥的。
三分场这几年过年的时候,也抓过几回。
主要是赌资问题。
太小了。
打麻将几毛钱的输赢,这个就是娱乐。
可要是一块钱上下的输赢就有赌博的嫌疑了。
要是五块,十块,那就是赌博,坚决没收赌具和赌资,人还得抓进去关几天,罚款,拿钱赎人!
鉴于这个教训,熊贵清给大伙发扑克牌,就拿这个当彩头。
倪桂花当然不愿意了。
她是一定要玩钱的。
熊贵清坚决不玩。
还警告媳妇和老妈也不能玩。
因为这种事很难说,只要开了口子就会越陷越深,越赌越大,你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
再说了,一家人动钱伤感情,所以熊贵清是很坚决的。
最后老潘也跟着劝。
见没人响应自己,倪桂花只能跟着输赢扑克牌了。
实际就是大伙陪着她乐呵。
你说,万一要是她输了,再把她气着,这身子还想好不想好了。
每天早上,吃了早饭,余秀华就扶着儿媳妇往娘家去。
有时候,熊贵清也跟着,如果没空,就她们娘俩去。
缺人暂时由老潘顶着。
这潘家小麻将就开始了。
中午,在潘家吃午饭,下午继续。
到晚上余秀华扶着儿媳妇回来。
有时候,她们打一半了,熊贵清半道插进来,打上一阵子。
有时候实在没时间也就不来了。
余秀华带着儿媳妇总往这跑,也连带着左邻右舍的跟着来看热闹。
时间一长,也没发现啥霉运传染,也就定时定点的往潘家来。
倪桂花见这么多人来家里玩,陪着自己说说话,聊聊天,这心情一好,病情也逐渐的好转了。
到了十二月底的时候,倪桂花已经能自如的活动了,只是坐下起身这些动作还不敢快。
因为熊贵清经常往丈母娘家跑,有些想跟他套近乎的人也跟着往这儿来。
一时间,潘家还成了一个小小的据点了。
这天,眼瞅着潘春梅怀孕三个月了。
熊贵清建议去北安复查。
至少用B超看看,不说看看男女这些,看看孩子的状态也好啊!
潘春梅也想去。
她现在一些孕吐啥的反应小了很多。
也逐渐的适应这个状态。
余秀华跟着去是必然的。她不去,熊贵清也不放心。
潘春梅上个厕所啥的咋整?
倪桂花刚要张嘴。
老潘发话了。
“你可别说跟着去,是照顾你啊还是照顾闺女啊?!”
“咋的?我成累赘了呗?!”
“没有,没有,不是这个意思!”
遇到这个泼辣的老婆,老潘也挠头!
熊贵清暗乐,得回我家潘春梅不这样,否则我还不得……
他一回头,看见潘春梅无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哎哟,春梅啊,你可是咱家的大功臣呐!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说着话,熊贵清赶紧轻抚媳妇儿后背,安抚,必须安抚。
熊贵清一大早带着老妈和媳妇儿去了北安。
终于在市第一人民医院用B超做了检查。
一切正常。
这样大家都放下心来。
然后在北安吃了午饭,一家人慢条斯理的往往回走。
虎头奔刚到丁字路口,马上要拐弯了。
从北边一路呼啸,杀来两辆吉普车。
熊贵清赶紧停下让路。
警用吉普车在虎头奔的面前驶过。
熊贵清一眼看见对面车窗里的丈母娘。
哎哟,卧槽!
出事了!
熊贵清的脑袋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嗡嗡直响。
坐在副驾的潘春梅也发现了老妈。
“哎,妈?妈!”
她赶紧按下车窗对着吉普车摇手。
倪桂花也看见了虎头奔。
这车整个农场就熊家这一辆。
这是姑爷的车啊!
她也拼命的招手。
“你别动,我把他们截停。”
这是冒着风险的,人家是执法车辆,咱们截停弄不好就得关几天。
可这会儿熊贵清管不了那么多了。
要知道,丈母娘的尾巴骨可是刚好点,这要是给折腾断了,瘫痪了都有可能啊!
熊贵清一边安抚媳妇,一边加油超车,在前面几十米处把吉普车别停了。
熊贵清下车走了过去。
余秀华也赶紧下车,她怕儿子吃亏啊!
可潘春梅哪里坐得住?
车上的是她妈啊!
见她也要下来,余秀华只能去扶她。
熊贵清走到吉普车前。
吉普车门就依次打开了,走下来几个穿着制服大衣的民警。
还有一个是三分场的片警。他可是认识熊贵清的。
“熊贵清,你要干什么?”
“你们把我丈母娘弄哪儿去?”
“什么弄哪去?我们在抓赌!有人报告老潘家聚赌,我们就去了。这不抓了个现行么!”
“你胡说,我们也没玩钱啊!”
潘春梅急了,她在后面吼道。
“对,没玩钱不算赌吧?”
熊贵清替媳妇儿撑腰。
“倪桂花是你什么人?”
一个很是威严的警察问道。
“我丈母娘啊!”
“不是,警察同志,往天都是我们陪她打麻将的,我们可不玩钱,一家人玩啥钱啊!这不是今天我带媳妇去北安……”
熊贵清还要解释。
警察回头看了看片警。
片警也点点头。
“可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她们就是在玩钱!赌资还很大,有好几百块呢!”
“啊?不能吧?今天我们不在家,莪能问问当事人不?”
警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车里有人摇下了车窗玻璃。
倪桂花很是别扭的坐在车里,看见姑爷姑娘马上招手。
“妈。到底咋回事啊?”
“哎呀,我也不知道啊!”
倪桂花语带哭腔。
“今天你们不在,来了一帮人,都是一个分场的,我也没想那么多啊!”
“谁知道他们一来就说打麻将,要玩钱的。”
“我一开始不同意,你爸也拦着,可他们说就玩一小会儿。”
“我想闲着也是闲着,要是不玩,好像咱家不富裕似的。就……就……”
“就玩了?”
熊贵清有点气急败坏。
“我们玩得小,就是五毛啊!”
“倪桂花,赌博不分大小!你是不是赌了?”
“是,是。”
“警察同志,她身体不好,现在是养病期间,我怕她的病情再复发,能不能先在这儿处理,咱就不去场部了。”
其实,好些警察是认识熊贵清的。
对于这个新贵,谁不知道啊?!
只是在执法的时候假装不认识罢了。
领头的警察犹豫了一下,说道:“行吧,鉴于实际情况,我们酌情处罚,罚款1000,批评教育。”
“好好,谢谢。”
熊贵清赶紧给老妈使眼色。
余秀华赶紧掏钱。
警察开了收据,对倪桂花说道:“下车回去吧,以后不能再玩了!”
“哎,哎,再也不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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