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死战?今日统军之人若非是你,此地已血流成河!”当着在场的西北狼军面,萧东兮并不给他们的都指挥使留面子。
萧东兮继续呵斥:“刚刚那巴掌,是扇你不该忘——兄弟十三人入军旅,是为九州生民执兵戈,而不是操控兄弟、鱼肉生民……”
“你我兄妹一场,今日情断——他朝,再也别见罢……”
萧东兮这次没再动手,她扶起历从原,确是打算走了。
历存韬双颊红肿,双拳紧握,静默如山。
临行前,萧东兮笑了:“好了,既已决绝,就不要目送了。”
“从小到大,我最看不上你的,便是‘若有事,则必为之辞’。”
“你沉溺虚招有何用?”
“还有——六太保今天没挨巴掌,你以为就凭你易了容?”
“你不认本村长,那我便走了。”
“也真不知道——你们兄弟带的西北狼军,是怎么让镔铁之族畏之如虎的……”
不待历存韬兄弟二人有所应。
萧东兮开怀一笑,口吐芬芳,留下警句而去。
“回去,替我警告那傻叉国主!”
“他要一统天下,抵御域外之敌——那就当好他的国主,善待苍生,莫再以黎民为棋。”
“别他老木的整天想些‘借新鞋,走老路’的破事!”
“今日伤我七太保,他日,我定当上门还他……”
萧东兮扶着历从原,与小丫头一道没入了月夜密林之中。
她们走得很慢,月下密林中仍有她们的欢声笑语荡漾。
“阿妹。”萧东兮又开口认小丫头做妹妹,“你刚刚拿了扇子,为什么不跑?”
小丫头的回答倒也干脆:“扇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呀——我不想死。”
“小丫头。”萧东兮敲了敲小丫头的头,“你是怕拿到了扇子,却没有拿到使用说明书吧?”
“说明书?是用法吧——村长你能知道我怎么想……”小丫头嘤嘤嘤地笑了。
“是呀!你若笨,哪来这么高的符石天赋呀。”萧东兮笑得很开心。
她的声音却渐渐哀伤:“我以前的那个姐妹,她就很笨……”
“小丫头,你说我该恨她呢,还是谢她呢?”
“毕竟她那么笨,都没有把扇子说明书给骗到手,就对我下死手……”
“才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
“村长你放心!我肯定把说明书骗到手,再杀你……”小丫头忙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萧东兮忍不住笑喷了。
她开始腾出一只手与小丫头打闹,全然不顾那被她扶着走的历从原,会发出伤痛难忍之声。
“阿妹!不要去做那些傻叉反派。”萧东兮想严肃。
她却怎么也止不住笑:“明明可以一加一大于二,非要去弄一减一……”
“对了,阿妹——我要做一件事,你能摇到人么……”
……
密林中,历存韬待萧东兮走远。
他这才扬手发令:“传令——全军南下十里,入紫荆关安营。”
将兵皆“诺”。
然后,他们便在各自都头的率领下,井然开拔。
密林内,只留下历存韬,及七名亲卫。
历存韬深吸了一口气,他令身旁亲卫:“去看看新月楼是怎么回事!”
众亲卫应声四散。
唯有一人,主动靠近历存韬:“兄长!凭狼军之勇,方才若是拖延时间,引那郭文仲入局……”
“诱他死战村长,岂不一石数鸟?”
历存韬摇头轻叹。
他旋又正色道:“我已尽力——今日之事,国主当不疑。”
“存康!你当谨记——今日若诛历从原;你我,便是下一个。”
“我教你易容待在军中,既是望你继我西北狼军荣光,亦是存万一之心。”
“我可死,你当活!”
“你要学我活命术,为西北狼军,留存火种。”
那名为亲卫,实为西北狼军副主的历存康,浑身一震,当即拱手谨诺。
历存韬正要再开口言说——二人突然目光一凛,同时转过了身形。
但见密林深处,又有数十道身影,电射而来。
在那些身影不远处,同样是步卒相随。
正是历存康口中的“郭文仲”大军,到了。
当头一将,年过三十,生得是虎背熊腰,形体魁梧。
他金甲红披,肩扛陌刀,正是燕国飞雀军主将郭文仲。
历存韬拱手为礼:“文仲兄,你来迟一步!”
郭文仲不敢怠慢,他忙双手扶刀为礼。
然后,他眼珠子一扫全场,便已将事情,猜了个十之六七。
郭文仲假意埋怨:“新月楼这是在作死?”
“国主特以王令许之,令其可调度我等两军精骑,五军步卒。”
“就这结果?”
历存韬淡淡一笑:“我来时,未曾见新月楼有一人在。”
“许是月渊来人,把他们都杀干净了吧!”
“月渊哪里还能有人来?逃兄,你说笑了!”郭文仲听了,戏谑道。
被他以“逃兄”相称,这对于历存韬来说,显然并不是第一次。
换做是旁人,历存韬早就抡起双刀,把他给剁了喂狗。
此刻,历存韬只以微笑报之。
历存韬在沙场上,历经先逃后胜,已不知凡几。
他的对手,最后都身死他手,灰飞烟灭。
而他历存韬,还在。
郭文仲见历存韬不语,故作大惑不解状。
他言道:“难道——是那二位放弃镇守异变之地了?那绝无可能啊!”
“是仙外飞仙!”历存康以手指自己的脸,“她杀我,或当割草。”
郭文仲闻言眉头紧锁,他早就看到了——历存韬的脸上有指印。
他知历存康性喜夸张,却少作伪。
“没想到,那月渊仙子已经废了……还这么嚣张跋扈!”郭文仲点头。
他算是勉强接受了历存韬的说法:“既是她复入世,那以逃兄今日行事,国主当不会怪你!”
他旋即话锋一转:“她下场,暴露行藏,就为了区区一个历存原?”
“她不过是个仗着一身宝贝,背靠一群疯子的二世祖罢了。”
“她是傻,还是狂——她有何能,竟敢打逃兄的脸?”
“就凭她,也能屠尽此间新月楼所属精英?”
“他日若有机会,我定让她试试——郭某的斩马刀!”
“逃兄,此事重大——我是该怪你,还是谢你?”
郭文仲言语之间,充满鄙夷。
历存韬却仍是淡淡一笑。
他对着燕京方向一拱手:“不必——皆为国效命尔。”
郭文仲也不再与历存韬废话。
他再以双手扶刀为礼,然后将那陌刀负于背上,便自率飞雀军南下。
自始自终,他都未有一字过问,那“神将历从原”的死活下落。
……
历从原在时而低沉、时而悠扬、时而婉转、时而金戈杀伐的伶人唱曲声中,醒来。
他睁开了眼。
他的血目已然洗净,所见皆澄澈。
只第一眼,他便见着了村长。
她一袭青衣,手扶红窗,正背对于他,听那窗外伶人唱一曲清歌。
饶是他一介武夫,也在那么一瞬间,生出了提笔作画,却恐画图难足之念。
萧东兮似是知道他醒了,侧头给了他半张脸。
她声如天籁,却是开嗓便骂:“这天下还有谁,能比你这样的憨物——更憨?”
“旁人血染沙场,都是将敌人杀他个血流成河。”
“你倒好——只洒自己的血!”
“什么神将狗将——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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