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洛多次为杀人而痛苦,却始终无法直面自己的罪孽。
四面有风,吹在农田里堆积的麦秸上,在细小的间隙中穿梭,阵阵阴凉。
马洛被这突如其来的风吓了一跳,他拍打了下麦秸后,起身警惕地看向四周,而后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该死…只是一道风而已……”
马洛低声自语着,安慰着自己。
他此刻双眼疲倦,这个二十岁的青年,是清晨时逃出城邦的,他整整逃了一天,直到夜色降临,再也看不清前路时,才去到临近的这处农田上歇息。
马洛闭上眼睛,催促自己赶快入睡,但被那股寒风一吹,他反倒左躺右躺都睡不着。文学
这个青年抬起手,这双手杀过人,那时,他猛地从阴影里冲出,双手一挥,铁锤落下,那人就死了,在这之后,他摸走了那人身上的钱——十六枚银币,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铜币。
马洛恍然记起来,自己甚至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就已经痛下杀手。
不知是不是报应,杀人得来的钱,最终还是没有救回自己的母亲,母亲还是死了,死前没有留下遗言,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自己,流下了泪水。
母亲死后,马洛过起了浑浑噩噩的生活,直到某一天起,他被鬼魂给缠上。
忽然,一阵扑朔的火光打断了马洛的思绪。
他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撑起身子,看向火光的方向。
“那只是这里的农妇…”
马洛勉强看清了来人,兀然警觉起来。
那农妇在从远处走过来这边,似乎是要来巡查麦田。
马洛猛地钻入麦秸堆,他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其他的,眼下吓得手脚都绷紧了。
吱、吱…
那像是硕鼠的声音,在夜晚的麦田间缭绕。
透过麦秸的间隙,马洛看见那农妇越走越近,他的心都提了起来,汗毛倒竖。
但那农妇没有走来麦秸堆那便,她提着火把,踏入到农田中,火光渐渐远去。
马洛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正在他计算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之间,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细节。
那個农妇…好像没有脚步声……
马洛连汗毛都在颤栗。
不、或许、或许只是她没有穿鞋…
这样宽慰着自己,马洛小心翼翼地扒开一些麦秸,打算窥视那个踏入农田的农妇。
他慢慢探出头来…
农田里,没有农妇的身影!
马洛浑身一滞。
紧接着,他的身后,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
火光…从身后传来。
马洛的心脏提了起来,他没有回头望去,却已经感受到那阴森的目光。
他尖叫一声,撒开腿脚,争先恐后地往远方逃去。
马洛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逃,也不晓得自己是否能甩开那个鬼魂,他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逃窜着,拼命的逃。
这个杀人犯狼狈不堪。
他在黑夜中闯来闯去,这时,乌云已经下压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雨意,本就模糊的视野更加狭窄。
倾盆大雨落下,乌云间闪烁着雷鸣,马洛在暴雨中奔跑,他整个脸庞都会雨水给沾湿。
脚下奔跑的土地泥泞不堪,马洛忘我地狂奔着,他的体力被极速消耗,双脚变得越来越抓住地面。
当他跑到一个暗沟前时,脚下的地实在太滑了,他一个不慎,啪地往下一摔,在阴沟里翻了一个滚,双腿疼得根本站不起来。
马洛发出痛苦的哀嚎,恐惧席卷了他的内心。
他预感到鬼魂的接近。
此时此刻,马洛万念俱灭地看向天穹。
滂沱的大雨,杀人犯颓然地卧在阴沟里,雨水落着,忽然地,他感觉不到恐惧,也感觉不到痛苦,眼前除了大雨中的天穹以外,便什么都没有。
这天穹是多么漆黑,群星都退让开来,四周只有大雨,自己以前,好像从未这样淋过雨,从未这样仰望天穹。
杀人…鬼魂…逃窜…马洛恍然回首,他发现,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是多么的没有意义,除了眼前的天穹以外,除了此刻实实在在淋在自己身上的大雨之外,一切都没有意义。
大雨,竟然淋在我这样一个杀人犯身上,为我洗刷肮脏的躯体。
火光晃动,马洛知道鬼魂要来了,他平静地等待死亡。
索拉缪斯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杀人犯。
火光下,马洛眼中闪过一丝愕然。
那个自己眼中的鬼魂,竟然并不可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瘆人,她只是悲悯地看着自己,好似在审视自己的灵魂。
“你是谁?”
马洛轻颤着声音问道。
那女人明明同样淋着雨,可身上却一点也不湿。
索拉缪斯没有回答他,只是凝视着着他。
马洛沉默了下来,他发现自己像是个等候宣判的囚徒。
良久、良久,大雨一直下着。
“你杀了人。”
女人的声音落在耳内,马洛的嘴唇轻颤着,紧接着他听到…
“而神愿意赦免你的罪过。”
马洛僵住,他躺在这阴沟里,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女人。
我曾经有过怎样的善举吗?
哪一位神会愿意就这样赦免我的罪过…
索拉缪斯看着这个人,
“只要你回去,直面你的内心,直面你的罪行。”
马洛的手脚冰冷着,他颤抖着。
“我为什么…要回去……”
他颤声问道。
只听女人淡淡地吐出一句话,她那平静的面目,宛如在诉说千古流传的普世真理,
“因为,
人要从祂手中得到拯救,
因为,
神的律法,早已胜过了伱的意念。”
当清晨到来时,鱼肚白从天空中浮现,在阴沟里躺了一整晚的马洛,懵懵懂懂地爬了起来。
大雨过后,他看到辽阔的天空,除了安宁的静谧,什么也没有剩下。
马洛揉着脑袋,他不知道昨夜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说仅仅是一场幻觉。
他慢慢地从农田中走出,嘴唇因为寒冷而颤抖,他缩了缩身子,回忆着那两句话。
当天。
一位二十岁的杀人犯回到城邦之中,在法官处自首了,陈述了那日的罪过。
而那场大雨中的奇遇,伴随着马洛自首时的陈述,传扬到城邦的上下,整座城邦没有一个人不为之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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