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刚浮起时,西兰被喧哗声吵醒。
他猛地起身,只见新规律园外聚满了真教徒们,惶恐不安刹时弥漫在此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西兰急急忙忙地走出来,询问道。
“司铎啊,国王陛下要驱逐我们!”
一位低层贵族走了上来,颤声说道。
西兰顿时呆愣住了,半响之后才回过神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丹尼尔!丹尼尔!”
他下意识地呼叫着自己的弟子,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还不待西兰反应过来,他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挤过真教徒们,满头大汗地走到西兰面前。
“卡萨斯?!”
西兰错愕道。
“西兰!快走!带着人快走!”
卡萨斯迎面便着急地劝告道:
“国王要逮捕那些叛乱的石奴人们,要将你们驱逐出去。
你快走!你是他们的领袖,国王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你!”
西兰走上前,连忙问道:
“究竟怎么回事?”
卡萨斯深吸一口气,而后飞快地将王宫中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
西兰心中最开始的迷茫,慢慢变作恐惧与愕然。
他回过头,看着眼前的新规律园,茫然中意识到,眼前这先知留下的新规律园,要与他们彻底的告别。
“西兰…丹尼尔、丹尼尔被捕了!”
还没待西兰完全反应过来,卡萨斯便如此说道。
“什、什么?!”
西兰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不敢置信地看着卡萨斯。
卡萨斯缓缓道:
“自我父亲将王宫中的事告诉我之后,我就立刻派人到处去打听,最后却听到丹尼尔被捕的消息……”
西兰的脸庞慢慢失去血色,整个人的脑袋停住了,接二连三的致命打击,霎时冲毁了他的精神堤坝。
而不久之后,
当他再次听到丹尼尔消息时…
丹尼尔就已经被处死了。…………………………………………………………………………
西兰站在慌乱的新规律园里。
他僵住了…那些恐惧的声音簇拥着他,可他一动也不能动。
就好像被挤压在深海里,海水四处地挤压着他,将他团团包围,他一想张口呼吸,那些海水便涌了进来,堵住他任何声音。
西兰无能为力。
曾经,他多么欣赏丹尼尔的一切,多么为这样一位弟子而欣慰自豪…如今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丹尼尔死了,屈辱地死了。
人们将丹尼尔临死前的遗言带来了给他——公义在我的鲜血里!
真教徒们围着西兰,他们害怕地颤抖,追问着他:
“西兰司铎,我们该怎么办?!”
西兰僵硬着,半响之后,他缓缓地跪倒在地上。
悲哀的泪水顺着他的眼眶滑落。
曾经他自以为拥有一切,可残酷的现实将他所有的信念都几乎击碎了。
自己该怎么办?
西兰僵硬地回过头,看着那立在祭坛后的三座石碑。
“丹尼尔…”
西兰喃喃道。
他仿佛又看到那充满信念的弟子,激动地告诉自己,自己可是先知的门徒,是要被神赋予使命的人。
“公义在我的鲜血里…”
西兰呢喃着丹尼尔的遗言。
这时,卡萨斯冲了过来,推开人群,抓住了他的肩膀,颤声道:
“逃吧!西兰,快逃!
离开这里,离开阿加之地,只有这样,你们才有一条生路。”
生路…
只有那样,才有一条生路……
西兰呆呆地站起身,他慢慢推开卡萨斯,跌跌撞撞地走到三部神圣经典之前。
只有离开这里,才有一条生路………
卡萨斯的话,在西兰的脑海里撞来撞去。
他浑浑噩噩地,跪在祭坛面前。
丹尼尔…
我真的…
被神赋予了使命吗?
如果我真的被神赋予了使命…那么、那么为什么…我会如此无力呢?!
他慢慢抬起头,久久地凝望着石碑,说不出一句话。
司铎的脸上不断流淌出泪水,接连的打击带来种种迷茫、绝望…一遍遍冲刷这精灵的脑子。
“司铎啊,我们该怎么办?!”
真教徒们悲哀的声音充斥着整座新规律园。
西兰低着头,他要被彻底击溃了。
刹那之间,自己只剩下逃出阿加之地这个选择,而那犯下大罪的王,却能够倚靠迫害真教徒们,继续维持他的统治。
西兰的心里涌上不甘……
他慢慢抬起头,绝望地看向眼前的石碑。
有一道恬静的光,照在石碑上。
它不知何时到来的,也不知怎么到来的,它从镂空的窗户而来,像是刚刚才来,又像是一直都在那里。
那道光,映照着石碑上的一字一句。
【“那多略王下了旨意,人们便要将天使处死了。”】
西兰僵住了。
一切仿佛昨日重现。
自己记得那個故事,自己每日诵念经文,绝不会忘记。
在那个故事里,多略王父子迎来了他们的死期。
他的脑子好像停住了,关于丹尼尔的回忆冲击着脑海,他回忆起丹尼尔每一次的祷告,回忆起丹尼尔每一次的布道,回忆起丹尼尔每一次疑惑的求问。
最后,他回忆起丹尼尔的遗言,
“公义在我的鲜血里!”
西兰慢慢攥起双手。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一道不足为奇的光,还是神迹的真正显现。
但他知道,必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阿努克特王处死丹尼尔,就像多略王曾经处死巴泽尔的一样。
他们犯了大罪,
“而罪的代价…就是死!”……………………
西兰缓缓从石碑前站起。
“不必劝我了,卡萨斯。”
他慢慢走了出来,轻轻推开了劝告他的卡萨斯,站到所有人的面前。
那些惶恐不安的真教徒们仰望着他,乞求他找出得救的生路。
“西兰司铎,我们该怎么办?!”
“司铎啊,现在要去哪?”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主啊,庇佑我们。”
真教徒哗然着,恐惧的浪潮推着他们,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西兰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我们或许要死了。”
那平静得近乎冰冷的声音落在地上。
全场的恐惧被推上了更高一峰,到处都是哀恸悲号,人们在惊慌中彼此相望,他们找不到一条得救的生路。
人们仰望着西兰,只见那先知的门徒缓缓问道:
“我们…难道真的要这么简单地死吗?
什么也不做,要么被逮捕,死在刑场上,要么流亡于外,死在旷野之中。”
西兰的问话,叩动着一颗颗慌乱的心。
人们僵住了,哗然顿时化作寂静。
他们屏住呼吸,等候着西兰的话语。
“转过你们的头吧,看看那满是死亡的刑场。”
“在那里,我们的手足被杀了,鲜血流淌在土地里,有人被烧死、有人被斩头、有人被绞死。
那王座上的人践踏着我们的信与义。
他不会记得每一个被杀者的姓名,他只在乎他的权力。
在他眼里,我们是尘土,是石块,是蝼蚁。”文学
真教徒们听着西兰的声音,他们仿佛亲眼看到了那一场场行刑,而那些亲身的经历,被迫害的可悲回忆,一点一滴地涌入脑海。
在那国王面前,在以国王为代表的高位者们面前,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值一提。
西兰望着他们,一道震人发聩的声音陡然响起,
“在那刑场里,
临死前有人疾呼,
‘公义在我的鲜血里!&”
话语犹如惊雷。
那道雷霆划破黑暗,众人的心灵被击中,被撕开,又陡然被庞大的力量拧合!
他们被迫害、被欺凌…多少人死了。
却从没有人死前高呼过“公义”!
人们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起。
“告诉我,人究竟为什么而生?!”
西兰接连的问话,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那问题回荡在真教徒们的耳朵里。
而每个人都有几乎同样的回答。
人…人不是为了饱暖而生。
人是神之子…
人不是要被奴役的牲畜,人活在这世上,要有公义。
那公义高于任何的王宫神庙,高于任何的安宁,高于地上的任何情感,就像天穹高于大地!
“死者已然逝去,生者重任在肩,
我们是先知的继承者,
在我们身上,我们有使命!”
那西兰的声音,震荡在每一个人的内心。
人们的灵魂在颤抖。
那凝聚起来的信仰,
在那些迫害之后,
在无数次沉默的祷告之中,究竟蕴含着多大的力量?
“摧毁那罪人的宫殿!”
终于,一道愤怒的声音,自众人中响起。
刹那之间,怒火如同燎原,席卷了每一个人的心灵。
“报仇、报仇,处死阿努克特!”
“罪的代价是死!罪的代价是死!”
众人们声嘶力竭地呐喊着,脖颈在颤抖,手臂在颤抖,就像那些叛乱的石奴人们一样,他们无法再忍耐了。
他们要兴起一场前所未有的起义,
为了神圣的事业,为了殉道者的鲜血,
为了丹尼尔,为了每一场迫害…
为了…
鲜血里的公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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