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望打压真教,不仅仅是因为阿努克特王个人的原因。
而是几乎所有贵族们的集体诉求。
贵族们虽然不满于阿努克特王的严刑峻法,但他们并不敢反抗,只敢于服从。
而真教徒们却大多是无权无势、地位低贱的石奴人们,贵族们无法在阿努克特王身上倾泻他们的不满,便只能在真教徒问题上倾泻。
伊比亚宰相还想要说些什么,他问道:
“可是那位先知呢,那位教会的神呢……”
话音还未落下,王座上的阿努克特王便皱了皱眉,打断了这位往常见风使舵的宰相。
“伊比亚宰相,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们的教会所说的神,可曾在我们面前显现过吗?
从来没有,我的宰相。”
这时,大神庙的大祭司荷太普也站了出来:
“宰相你太过忧虑了。
那些精灵们口中的造物主从未在我们三眼猿人面前显现过。
而且我们三眼猿人是卡加乌斯创造的种族,神祗们有神祗的法律,那位造物主纵使真的存在,也必是神祗们的一员,祂又怎会越界来干涉三眼猿人内部的事?”
荷太普的一番言论下来,伊比亚宰相顿时哑口无言。
三眼猿人的文明一直在发展壮大,因此那些平日里侍奉卡加乌斯大祭司们,也从诸神们的故事里面捕捉到诸神们的规律所在。
祭司们猜测,诸神们之间应该是拥有某种类似于凡间法律的东西或是约定,它致使神祗与神祗之间不会因为私怨而干涉另一个种族。
而在祭司们有限的视野里,精灵们所说的造物主再多么崇高,也不过是万神中的一员。
毕竟他们未曾见过那位造物主的显现。
一位贵族站了出来,面向国王说道:
“陛下,我们应该及早制止那教会的发展,将他们的布道人限制在王城之中,防止他们扰乱我们整个王国的秩序。”
而大祭司荷太普补充道:
“陛下,我从祭司们的口中听说,这些真教徒不尊重我们的祖先和传统的信仰,他们的肮脏堕落以至于他们吸引了大多数是地位低微是石奴人,而不是血统纯正的三眼猿人。
但倘若假以时日,让他们继续蒙骗下去,恐怕连卡加乌斯的大神庙,都会化作又一座‘新规律园&。”
王宫内的接连劝诫,阿努克特王听在耳朵里。
阿努克特王虽然英明,却极度自私,而且自负。
而那自私在于,他会依照着自己的情感所驱使,依照着自己对卡加乌斯的狂热,而去顺应眼前贵族们的欲望,去作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在这王宫里,几乎每一個人都憎恶那真教。”
阿努克特王想到这里,他不免怀疑自己要把两个宗教统一起来的举动,是否太过仁慈。
他是王座上的国王,富丽堂皇的王宫是他日常接触到了世界,贵族大臣们的禀报就是整个王国的民意。
阿努克特王看到的,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一切,他自以为能远眺王国的边境,但视野依旧狭隘,而历代国王里,即使最为英明的王也难以意识到自己的狭隘,更何况阿努克特呢。
“等吧,诸位,等贝克将军带来凯旋的讯息,我们就好好处理真教的问题。”…………………………
大神庙中。
安提农坐立难安。
身为预言之子的他,在祈祷间内,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向卡加乌斯祈祷。
安提农在犹豫。
眼下的局面,朝向对真教越来越不利的方向发展,而他一直与西兰等人私交甚笃,自然不愿意见到教会就此土崩瓦解。
在安提农眼里,教会对于卡加乌斯信仰的动摇固然存在。
但安提农反对任何野蛮的政令,他推崇辩论与质询,而且相较于腐败的祭司们,安提农更加青睐于清贫的真教徒们。
“卡加乌斯,玄奥的预言,一直以来指引我的卡加乌斯。
我恳求你给予我启迪,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我是否应该去面见阿努克特王,尽我的所能去为西兰他们寻找最后的转机?”
在祈祷过后,安提农默默地合上眼睛,静静等待。
不久之后。
一个奇妙的感触由遥远的地方而来,落到了安提农的脑海里。
安提农慢慢抬起了眼,点了点头
“卡加乌斯,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安提农攥了攥拳头,毅然决然地看向王宫的方向。
预言神应允了预言之子的想法。
安提农站了起来,他缓缓走向皇宫。…………………………
不久之后,阿努克特王在他的书房内接见了这位远道而来的祭司。
“尊敬的国王陛下。”
安提农谦卑地说道。
阿努克特王轻声道:
“不必多礼,安提农,我不过是卡加乌斯的一介仆人。”
安提农点了点头,只见阿努克特王继续问道:
“那么你来觐见我是为了做什么?安提农。”
在阿努克特王锐利的目光之下,安提农不卑不亢地说道:
“陛下,我为了真教的事而来,而且我是为了替他们辩护而来。
一直以来,我都未曾直接替他们辩护过,
但在今天,我必须要为他们倾诉完我的心中所想。”
原本尊重祭司,在祭司面前温和有礼的阿努克特王此刻眼神冰冷了起来。
“你有什么要辩护的,安提农?
在王宫之中,我的贵族们已经为我阐述了真教徒对我们王国犯下的诸多罪行。
只是你一向不喜欢踏足到权力的斗争之中,未曾听过我的贵族们对他们的诸多控诉。”
安提农屹然不动,他过往曾从其他祭司们口中听说过,真教徒对法律的处罚。
但安提农早已有所想法。
所以他开口道:
“陛下,这种种世俗事务上,请允许我之后再细细讲述。”
接着,安提农的话锋一转:
“我先要做的辩护是在精神上,是在卡加乌斯的指引之下做的辩护。”
阿努克特王挑了挑眉毛,
“那么伱说吧,你是隐士的弟子,我曾经听说过那位孤悬岛的隐士,他是世上最了解主神的人之一。
安提农深吸一口气,打好腹稿之后,直视阿努克特王。
“陛下,那些真教徒们未曾冒犯过卡加乌斯的荣耀。”
阿努克特王直视着安提农,沉声说道:
“你是祭司,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多少卡加乌斯的神庙,因为真教徒们而荒废。”
安提农直视阿努克特王,缓缓道:
“陛下,不是卡加乌斯的神庙因真教徒们而荒废,而是神庙因为祭司们而荒废。”
阿努克特王看着安提农,只见后者半步不让地与国王对视。
“我的老师,隐士那亚曾经受大祭司奥拉所托,来到这阿加之地,要从精神上颠覆那些真教徒们的教会。
我的老师是如此一个虔信的人,他一回到阿加之地,便亲吻这片蒙受卡加乌斯祝福的土地。”..
阿努克特王缓缓开口道:
“隐士的虔信,我自然知道。
但你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其他的祭司们?
安提农,他们日日洁净已身,严守戒律,每日成百上千次诵念预言神之名。”
阿努克特王的声音平淡,却流露出王者应有的威严。
安提农抬起头,缓缓反问道:
“洁净已身,倘若洁净不了灵魂,又有何意义呢?
严守戒律,倘若戒律是人的戒律,而非神灵的戒律,那戒律又如何能让神灵喜悦?”
那话音落耳,阿努克特王怔愣片刻,沉声质问道:
“安提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今的大神庙祭司,几乎都站在阿努克特王的立场之上,而安提农却在他的面前,断然否定大神庙的祭司,那无过于是一种忤逆了。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安提农直视阿努克特王,一字一句道:
“陛下,我的老师曾经要击溃教会的精神,却悄然放弃。
这是为什么?
乃是因为我的老师知道,那些废弃的神庙,是卡加乌斯的祭司们自己荒废了它们,而不是真教徒们为了立起自己的神庙,逼迫祭司们荒废了它们。
连新规律园也是建立在废弃神庙之上。”
阿努克特王面露愠怒,他沉声质问道:
“安提农,你太过口出狂言了。
你是侍奉卡加乌斯的祭司,你理应习得谦卑!”
面对阿努克特的呵斥,安提农身体前倾,全然无惧这世俗的权威。
“国王陛下,试问一下,
倘若祭司们当真虔心敬奉卡加乌斯,又怎会忍心让神庙白白荒废。
难道,那成百上千次诵念预言神之名的虔心,还不足以让他们忍受清苦的生活吗?!”
安提农的反问犹如疾风骤雨,他毫不在乎阿努克特王的脸色,
“那些口口声声说自己‘虔诚&的祭司,如此轻易地抛弃神庙而去。”
“他们要的是什么?”
“他们要的是堆积如山的金银,还是清苦贫寒的神庙?!”
安提农的音调愈来愈高,仿佛他不仅仅代表自己,还代表着那对祭司们失望的隐士,
“那一座石像,他们富贵时以金银来装饰,落魄时便置之不理。”
“他们究竟要侍奉什么神?”
“他们要侍奉的是冷冰冰的石像,还是真实存在的卡加乌斯?!”
余音在书房中回荡,那高声的质问如同惊雷,重重捶打着阿努克特王。
阿努克特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愤怒地直视安提农,身上的王袍在轻轻颤抖。
国王被激怒了,君主的威严,被眼前这一位祭司所无视。
安提农抨击着祭司们,无疑也在抨击支持大神庙的自己。
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得到了大多数血统纯正的贵族们认可,自己乃是一国之君,受卡加乌斯庇佑的王,那安提农纵使是隐士的弟子,也不过是一介祭司而已。
他怎敢冒犯一国之君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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