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东方

  大宋永兴九年,公元1245年,三月,北美洲、洛州。

  距离大宋天子赵竑登基,已经过去了足足二十年。二十年以来,大宋百废俱兴,国力昌盛,似乎已经恢复了盛唐时的繁荣景象,人口也从赵竑朝开始时兴庆元年的1500万户、7000万人口,增长到了永兴九年的一亿一千万。

  而这一亿一千万当中,有超过两千万人口,都是海外移民。而且南北美洲,就是当前移民的重点。

  位于北美东海岸的洛州,一年四季温暖干燥,是一处绝佳的移民地。相比较于非洲,北美和南美的移民从八年前才开始。但即便如此,北美的移民已达三百多万,大部分聚集在东西海岸。其中东海岸的洛州因为气候宜人,耕地广袤,矿藏众多,大宋移民达四五十万之多。

  三月份更是洛州最宜人的季节之一,风景宜人,春暖花开。靠近海港的一处庄园中,二层木楼上,李惟名坐在窗前,远处碧蓝的海水,屋外的松柏涛声阵阵,似乎都没能将她的目光,从手上的报纸移开。.

  “……大宋永兴七年八月,大宋边帅孟珙部、吕文德部率军从燕京出发,发动第三次北伐,出征蒙古国拔都所部,宋军在忽兰忽失温大破五万蒙古铁骑,宋军北进擒狐山,在巨石上刻字为碑“翰海为镡,天山为锷”,宋军追至土剌河,拔都逃遁,宋皇诏告天下…………”

  他又成功了!

  李惟名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了窗外出神。

  十二年前,宋军北伐,蒙古国势力退出两河和燕云十六州,回归草原。

  尽管如此,蒙古国势力还是不死心,屡屡犯境,烧杀抢掠,宋军派使者出使蒙古国,结果被杀,宋朝随即征讨北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以赵竑的个性,他怎么能容忍得了?

  从蒙古国势力退出中原,如今十年,宋军已经发动了三次北伐,次次都是十万精骑以上,疾风骤雨,打得蒙古国各部势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个个疲于招架,不得不远远遁入漠北。

  蒙古大汗窝阔台死了,先是长子贵由即位,后三子阔出接替汗位,阔出似乎无意与宋军缠斗,退往了漠北,遣使向大宋求和。大宋天子封阔出为顺宁王,却拒绝了阔出和亲的要求。

  和亲!

  李惟名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的女儿赵敏已经十六岁,应该都了快要嫁人的年龄了吧。

  幸好赵竑够强硬,要不然,她的女儿或许就要远嫁漠北了。

  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合格的。但作为母亲,自己是不是尽了做娘的天职?

  李惟名心有所触,心虚的发慌,忽然迫不及待,赶紧继续看了下去。

  报纸上一片歌舞升平,李惟名丝毫不觉得意外。大宋朝廷拥有如此多的海外领土,大宋帝国所需的粮食、肉类、水果,都是从海外补给,大宋必须想不过好日子都难。

  黄河改道成功,直入东海……

  南北大运河贯通,大宋天子昭告天下……

  河西到西域别失八里的铁路修成,大宋天子亲往西域剪彩……

  中意联军在米兰大破罗马教廷及欧洲各国联军,斩杀数万,教皇逃亡法国……

  大宋五万王师进军英格兰,泰晤士河畔击败英格兰大军,占据伦敦,英王亨利三世逃窜欧洲大陆……

  李惟名轻轻摇了摇头。

  从报纸上得知,弹丸之地的英格兰不过三百万人口,领土面积还不到陕西的一半,怎么和船坚炮利动辄数万大军出征的大宋官军抗衡?

  光是非洲,大宋的移民就达千万,动员几万将士出兵欧洲,便捷迅速。何况,宋军还控制了地中海的出口直布罗陀海峡。

  恢复中原,西域安南大理尽入囊中,兵威降临,蒙古铁骑退避三舍,现在手又插到了欧洲!看来,什么都不能阻挡他征服世界的雄心。

  就比如她,先是移民到了非洲,接着到了美洲,就是想避开大宋皇帝的影子,但大宋国力蒸蒸日上,移民也是数十年如一日,战船遍布五湖四海,王旗插的到处都是,怎么逃都逃不过去。

  李惟名摇摇头,定定神,继续看了下去。

  “……东王赵锋造访高丽,巡察日本路,查看教育民生等……”

  李惟名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恍惚。

  东王!赵锋!

  她的儿子,已经是大宋皇室的东王了。

  一年前,年方弱冠的皇长子赵铨被大宋天子封为大宋太子,监国理政。现在,她18岁的儿子也开始为大宋朝廷做事。如果他没有记错,完颜春的儿子赵思南已经19岁,贾似锦的儿子赵铮也17岁,更不用说,后面的几个妃子史慧玉和阿娜尔,都为皇帝诞下了子女。

  看起来,大宋皇室枝繁叶茂,而新一代的大宋皇子们,都已经成长起来了。

  她的女儿赵敏,儿子赵锋,他们现在过得怎样,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李惟名心乱如麻,再也无心看下去。

  十几年清心寡欲,忽然心血来潮,一时无法抑制。

  这一刻,她急切地想回到大宋,想看看她的孩子,她的故土西夏。

  也许,还有那个狠心人……

  “惟名,报纸上的消息,都看了吧。”

  忽然,身后传来兄长李睍轻声一句。

  李惟名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北美的报纸,要比大宋本土晚两三个月,不过她也已经习惯。毕竟,最快的蒸汽船到美洲,也要两个月的时间。

  “李惟忠已经从大宋水师学堂毕业,如今在非洲苏伊士运河驻防。要是你去的话,应该能见到他。”

  李睍徐徐说道,语气温和。

  “回去吧。看看两个孩子,贺兰山的花应该也开了。能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

  兄妹情深,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李睍对妹妹的心思,自然是再也熟悉不过。.

  “时过境迁,大宋天子,他是不会接受我了。”

  李惟名幽幽一句,忽然脑海里闪出那个晚上的话来:

  余生不见,后会无期。

  大宋朝廷治下,西夏百姓活得轻松自在,能吃饱穿暖,远胜西夏君王执政时。她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听说金国公主完颜春出家为尼,杨意杨贵仪醉酒落水而亡,贾贵妃又不治而陨。他这个孤家寡人,当的真是辛苦。远离他,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睍淡淡一句,似乎有些事情还是不能放下。

  孤家寡人?

  李惟名轻轻摇了摇头

  即便是孤家寡人,自己也和宋皇覆水难收了。

  “大哥,我要是回了中原,那你……”

  李惟名一阵迟疑。

  北美的土著凶狠,大多数部落相安无事,但一些部落经常偷袭宋人和宋军,弄得人心惶惶。最后不得已军队出动,剿灭了一些部落,这才安静了下来。

  “我有妻儿,下面还有这么多卫士奴仆,不要你操心。再说了,这里是大宋朝廷治下,宋旗高高飘扬,谁敢生事?”

  李睍幽幽一句,眼神复杂。

  他走到了墙边,指着墙上简略的世界地图。

  “从这向东,直到直布罗陀海峡,进了地中海,过苏伊士运河,乘坐大宋朝廷的蒸汽船,沿途都有补给的港口,两个月就到了。到了大宋境内,和叔父一起,去西夏祖宗故地看看吧。”

  大宋,天朝上国,如今是整个世界的应许之地,将来有一天,他也要回去,看看如今的西夏,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提着竹箱,上了高大的海船,找到舱房安顿好,寄存了重要财物,李惟名来到甲板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海鸟,她看向前方,她的心,不由得跳的急躁,跳的猛烈。

  这似乎就是人们常说的近乡情怯吧。可故乡还是遥遥无期啊!

  “你好!”

  一个四五岁的红发少女怯生生向李惟名打招呼。

  “你好!你是欧洲人吧?”

  李惟名好奇地问了起来。

  她看向甲板上,黄种人、白种人、棕种人,还有这样的混血儿,五颜六色,让她眼花缭乱,感慨万千。

  大宋打开了航海大时代的大门,早在大宋朝廷大规模移民美洲前,就有一些欧洲人漂洋过海到了南北美洲。

  “我祖父和母亲是法国人,他们是从法国逃过来的。教廷的那些坏人迫害异教徒,我祖父没有办法,才带我母亲逃走。不过,我是宋人,我父亲也是宋人!”

  女孩眼里亮晶晶,难以掩饰的一阵骄傲。

  “宋人?”

  李惟名一阵惊讶,她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女孩皮肤虽然白皙,头发也是红色,不过是黑色的眼珠,一张脸也是典雅的东方脸颊。

  看来,这就是东西交融的混血儿了。

  “小雨,你原来在这里。”

  声音响起,一对年轻的男女走了过来,男子长衫方巾,妥妥的宋人士子打扮,而女子虽是宋人女子服饰,但红发碧眼,皮肤白皙粗糙,伊然是番邦人士。

  “爹、娘!”

  小女孩跑了过去,被父母抱住,长衫男子冲着李惟名轻轻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李惟名轻轻点头回应,心头暗想,这就是报纸上所谓的“民族融合”吧。

  移民开始时,尽管移民司三令五申“华人不得与土著民结婚”,但还是屡禁不止,不断有华人和海外土著通婚。尤其是和大宋风俗人种近似的日本、高丽、安南等地,通婚现象十分严重,以至于移民司和各移民地不得不取消了这一限制。

  “你好,你也是要到大宋去吗?”

  中西夫妇带着女儿离开,突然,一个十七八岁,皮肤黄中偏黑的黑头发男子上了甲板,用不太流利的汉话问道。

  “是的,我是回家。我的家就在大宋!”

  李惟名下意识躲开几步,看了看周围。

  陪同回国的卫士并不在身边,让她莫名有些害怕。

  这是北美大陆上的土著,虽然大多数人不错,但有些却是穷凶极恶,非常令人头疼。

  “女士,你不用担心,我叫宋东,是洛县的衙役,这是我的凭由和腰牌。我能上船,也是船长他们允许的。那些袭击你们的,都是野蛮人!”

  宋东赶紧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给李惟名看。

  “宋东,好有趣的名字啊!”

  李惟名看了看甲板上持枪执戈的卫士,稍稍放下心来。

  这虽然是客船,但上面有值守的大宋将士,检查更是严格,不可能平白无故放不安全的人上来。

  一个美洲土著,却是汉人的名字,有些意思。

  “我羡慕大宋,大宋在东方,我就自己起了个名字!真羡慕你们,黑头发黑眼珠,我要是你们宋人这样的长相就好了!”

  宋东眼神中,满满的期盼。

  “你其实也长的不错,和宋人差不多。你也要到大宋去吗?”

  李惟名恭维了一句。

  土著的汉语能说成这样,看来没少和宋人打交道。

  “是的!大宋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黄河长江,三山五岳,蒸汽船、火车、下水道、自来水、富裕繁华,天朝大国。那是一个梦的天堂,我迫不及待想去那里了!”

  宋东滔滔不绝说道,眼神兴奋。

  “你一个人吗?你不害怕吗?”

  李惟名不由得一阵骄傲,身为宋人的骄傲。

  她也是宋人,还曾是大宋天子最……最宠的女人。

  “大宋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有这些大宋的战船和将士保护,我还怕什么?在整个北美州,很多人只带一叠大宋的会子,或一袋大宋银圆,就坐船去了东方冒险!”

  说到大宋,宋东又是口若悬河,唾液横飞。

  “我告诉你,其实我的钱,只够买一张去东方的船票。不过我和船长说好了,帮他们干活,就会保证我的吃饭和睡觉。”

  宋东哈哈笑着,还和几名经过的船员打招呼。

  “宋东,你一个人,你就不怕被人给骗了吗?”

  李惟名放松下来,戏谑地一句。

  “怎么会?大宋是天朝上国,怎么可能骗我们这些穷人?你看这船上,全是想去大宋追梦的年轻人。我心里在想,我要是一名宋人就好了!这样就可以永远待在那个东方的天堂了!”

  “你说得没错!宋人不会骗你!如果你在船上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我这个宋人,也一定会帮助你的!”

  李惟名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让大宋成了天下年轻人心目中的应许之地。他又做到了!

  “多谢你了!不过我想不用了!”

  二人兴奋地说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汽笛声响起,海船驶出了海港,向着东方驶去。

  李惟名的心,开始“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大宋,那遥远的东方大国,我回来了……

  “全书完,再次拜谢一直以来支持的书友们!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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